隔天的训练课上,灰原雄主动凑过来和太宰讲话。
“前辈前辈,”天真的学弟完完全全地把太宰治周围散发的“别靠近我别烦我”气息给无视了个彻底,带着异常单纯的星星眼问他:“前辈的术式是什么啊?可以让我见识见识吗?”
太宰治仰头喝汽水的动作一顿。训练场不远处,五条悟似乎正在比划着什么动作,得意洋洋地指教着某个同样刚入学不久的后辈,而那后辈却跟如临大敌似的战战兢兢擦着汗记笔记,一副完全不敢懈怠的模样。
黑发少年将瞥过去的余光收回,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灰原的问题。术式的事倒是也无所谓,高专这群人一个两个都没长多少心眼,面前这个学弟更是天然的典型,反正早晚要公开,“好奇吗?”太宰继续喝了一口冰汽水,懒洋洋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
“——什么什么,告诉什么?”
“噗——”太宰治差点喷了。
只见一张模糊的放大脸孔怼在他眼前。
太宰治:……
是五条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突然“咻”地一下从那边一个动作跃过来,速度快得几乎跟闪现似的。“你要干嘛?”太宰治往后仰,对某人毫无距离感的行为表达了十成十的鄙夷,“先等一下,能别离我这么近吗?感觉空气都受到了污染啊。”
但五条悟本人毫无自觉。白发男生只是一个劲儿地透过墨镜盯着太宰治,“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啊。”
“不要。完全不想跟五条君讨论任何……”
“啊、五条前辈!”太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灰原雄打断了,他兴高采烈地和五条悟打招呼,“果然你也想知道吗?我们刚才在聊关于太宰前辈术式的事情呢!噢对了,这里还有两瓶汽水,前辈需要喝吗?”
五条悟往灰原雄的方向投去一个眼神,“什么味的?”
后辈格外热情:“有柠檬还有青苹果!”
很可惜,五条悟哪一个都不喜欢。他重新盯回太宰治,“你,”男生说,“现在过来跟我打一架。”
*
这回,五条悟口中说的“打架”显然不再是仅限于肉搏的范围了。
太宰治和五条悟两人相对着站在空旷的操场上。东京校操场的场地足够宽阔,供给高专里屈指可数的十来名学生使用完全绰绰有余。他们挑了块角落,太宰治对成天只会幼稚地上蹿下跳的人天然没有好感度,前有一个中原中也后有一个五条悟,哪一个都让他觉得挺烦的。
于是,“抓紧速战速决吧,”他说,“虽然我对打架不感兴趣,但是好像不这样做五条君就不死心啊。真头疼呢,只好试试看了。”
“嚯,是不擅长打架的那种类型吗?”五条悟露出蓝眼睛,像初见那样洞察人心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扫过太宰,“话说,你这家伙真的很怪耶。”
“是哪里呢?”太宰治彬彬有礼地问。
“你不会觉得我是看不出来吧?”五条悟说,“虽然很想这样说啦。但是非常不凑巧,我有一双好眼睛。”
嗯?太宰治懒散地插着衣兜站着的姿势忽然端正了,似乎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五条君有什么高见啊?我姑且就勉强听一下好了。”
“谈不上高见,”五条悟咧嘴笑了起来,“不过大概能判断吧。嗯——就是会有像这样的情况发生啊。”
他话音落下。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噼啪一闪,一道笔直的咒力亮光气势汹汹地朝太宰治所在的位置劈去。
只听轰地一声。未经收敛的咒力在砸到太宰治的瞬间诡异地消失一瞬,接着,平整的草坪被撕裂开来,一时间泥土与草屑四散飞扬。太宰身后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被巨刃劈开似的裂痕,开裂的边缘已经焦了,还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但是黑发少年仍然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顶多额发被吹得稍微乱了些。
“看吧!我就说啊,”五条悟朗声道,脸上闪烁起明亮的神采,“免疫攻击——居然有这么方便的术式啊?喂,你能做到哪种程度?”
太宰治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没记错的话,这世界的术式也像异能一样千奇百怪很多种吧?他正要说什么,只见五条悟敏捷地跃过地面上的裂缝跳到他面前,“说起来到现在居然一次也没有碰过你啊?”五条悟啧啧称奇,在太宰治退开之前率先按住他的肩膀,再去碰了太宰的脸颊后又揪住他的头发扯了扯。五条悟的手法像是在摆弄一个趁手的玩具,“果然是因为你这家伙太气人吧?不然哪里需要等到现在才接触啊?”
烦人程度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家伙居然反过来先指责他有问题,太宰简直要被气笑了。但是那只稳稳桎梏着他肩膀的手不曾挪移半分,太宰治毫不怀疑如果挣脱开来的话五条悟绝对会像刚才那样再来一下。
然而不巧的是,太宰治讨厌麻烦,并不想陪着五条悟把动静闹得太大,“所以?能把你的手拿开了吗?我这个人非常讨厌别人碰我。五条君,还是你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这不是正在实验吗?”五条悟迅速地说,然后又补充道:“哦,不好意思。忘了说我的术式——不过这还用说吗?普通人也就算了,京都校那边过来的转学生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自视甚高的五条大少爷显然不认为咒术界居然存在没有听过他名头的术师,不过他倒也确实有这样的底气:六眼的诞生打破了世界的平衡,同时代的咒术师没有一个不知道“五条悟”这个名字的人,知道五条悟自然也会知道他的六眼与无下限,作为咒术界高度关注的人物,五条悟的术式从来就不是秘密。
当然,这个“人尽皆知”的范畴其实本来不包括太宰治。作为被书页创造出来的人物,他此前没有在这个世界存活的亲身记忆,很多理论上记住的东西都还没有实际感受过。“书页”并非给他开了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他从书页那里获得的信息都是从“太宰治”这个角色的生平出发,关于其中遇到的人物信息则是由他自身的人际关系延伸出去的——比如说他之前在京都校生活,他就会得到那边同校学生的信息,但是相应的,没法提前知道不认识的陌生人信息。
这也许是书页的限制,又也许是世界存在真实性的一种佐证。即你并非“高高在上、全知视角的穿越者”,而是和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其他人类没有任何区别。这也很合理,如果每一个得到书的人都能任意改变世界,那宇宙干脆也不必要运转了。
因此,只要书页给出的“设定”里他是知道五条悟的,他就会在书页空间里得知五条悟的简单信息。简而言之,这些东西实际上并不由太宰决定。他以第一视角在这个世界出现,他的存在会被“书页”合理化,即此前不可能与这个凭空出现的角色产生交集的人物,他们的脑海里会出现一段“不存在的记忆”来使得一切合情合理。书页究竟是怎么运作的这点依然存疑,不过他目前要考虑的不是它。
要说太宰治个人,踏入这个世界之前他当然不知道五条悟。但是为了配合扮演在这个世界诞生的角色,他的“人物简介”里存在‘听说过五条悟,但没见过面’这一设定。所以太宰治也可以说是知道他:五条悟嘛,几百年一例的六眼,无下限术式拥有者。
“五条君的鼎鼎大名谁没听过?”太宰治半是恭维地讽刺说,“你说‘实验’,其实是想测试我的术式对你的无下限起不起作用吧?现在呢,得出结论了?”
“是啊。”五条悟说,不知为何得知了这点后他反而显得有些高兴,“居然真的连我的无限也能无视掉耶,有趣有趣!话说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范畴啊,碰到你术式就不会生效吗?但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只能拿来牵制一下类似我这种术式的人吧?喂,太宰,要不然我们——”
白发男生叽叽喳喳的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
骤然而降的咒力锋芒只在电光石火间的一个霎那,速度之快令五条悟的笑容还未完全收敛,太宰身上利剑似的冰冷咒力便直袭而来。那一刻,时间像被拉长的定格动画,白发男生的身影在一片光影交错中略微一晃,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避开。
但轰然掀起的咒力波却如同狂暴的冰锥,在男生闪避不及的瞬间依然擦过了他的脸庞。只见那向来仗着有无下限而不曾受过多少伤害的脸颊此时此刻被割出了两道血痕,在五条悟干净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那些被咒力扫过的碎石和泥土块被强烈的冲击波抛上半空,又重重地落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更别说两人脚下的大地,简直是承受了一场不可思议的焚烧。咒力波及的区域呈现出凋零的景象,先前被五条悟劈开又被太宰治的咒力覆盖过的草地已然彻底焦黑,甚至还夸张地冒着缕缕白烟。
五条悟微微一愣。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难得的讶异——这是当然的,此前的人生中几乎没有出现过能破开防御直接对他造成伤害的人。这种意外对五条悟来说实在是太罕见了。他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痕,指尖还能感受到微弱的灼热感,有点刺痛。
“……哇哦。”白发男生扩大笑容,脸上爬满一片不正常的兴奋神采:“真刺激——这才有一级的水平嘛。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啊!”
——是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讨厌。太宰治冷冰冰地注视他。
一定要说的话,第一次使用咒力就是在与同期搏斗的场合并不在他的计算之内。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每时每刻都在嚣张地大放厥词的人物,最佳做法当然是挫一锉他的风头、削平他的傲气,就像太宰治无数次利用赌注算计中原中也一样,他深知怎样伤到五条悟——太宰对咒力的运用简直是手到擒来,即使第一次使用也天然地明白其中的要领。
要知道,比起攻击性不强的“人间失格”,对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咒力用起来可太爽快了。因此,趁五条悟的注意力在他身上,趁他俩的距离够近,太宰释放了方才那一击。
“想什么啊你?”五条悟歪了歪头,“怎么不继续了?”
“五条君,”太宰治露出可怕的微笑,“难道没有人说过你吗?”
“什么?”
“那就是——你真的超级令人讨厌这件事啊!”
咒力迅速聚集在指尖,带着冷冽的杀意,朝男生所在的方向疾速而至。空气都仿佛短暂地凝固住了,只有那道高速掠过的力量留下一道起伏的涟漪。
那仿佛能吃人的汹涌浪潮庞大而精准地定位住了五条悟。
但是这一回五条悟抓住了空隙。
只见男生的身体如卷起的疾风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太宰治的身侧,距离之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度。五条悟抬起手,一把握住了太宰的喉咙。
“你好像对近战不太设防,”五条悟好整以暇地挑起眉毛,“不过——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说我讨厌?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认为啊。”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
咒力的轰鸣在顷刻间全部消散了。不是因为五条悟躲过了攻击,也不是因为他被人卡住了要害,而是……
五条悟左耳上,折射出璀璨蓝光的……那一枚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耳钉。
太宰的呼吸倏然变得有些困难。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猛然炸起一个愤怒的声音。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是夜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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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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