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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仙界发生了一起大案,惨绝人寰。
靠近北天门,有一片丹泉假山,在假山背面,一个小仙姬被发现时,身首异处,伤痕累累,伤口形状诡异。
据说,有个司法天兵去到现场,吐了许久,眼珠子都吐红了,回到自己殿内不敢闭眼。
更多的古怪细节没人知道,这些都不让各仙家公开讨论。
但是大家都知道,在这小仙姬之前,还有一起类似的案件。
也就是说,凶手一直在作案,却从未被抓住。
至于凶手是谁?
或许在你我之间,藏着,观望着。
也有仙家知道的多点,说那小仙姬的身上发现了一兽族的断指甲,经鉴定来源于一只穿山甲精。
仙界的司法天神不是吃干饭的,差一点点就抓到那穿山甲精。之所以说差点抓到,是因为关键时刻,明炤出手,将那穿山甲护住,并拒不交出。
明炤何许人也?他是翼族新继任的王,也是妖族推选出来的新一代族君。他一口咬定了这穿山甲是被冤枉的。
由此,仙界和妖族,两方僵持不下。
仙界认为,此事就是妖族指使,居心叵测,妄图挑衅仙界的威信。如果妖族不将那穿山甲交出来,只能说明妖族想要挑起两方战争,当为此付出代价。
而妖族认为,仅凭一个断指甲,就怪到他妖族头上,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直接挑明道:是仙界作风不正,不想实现诺言,便制造事端,给妖族泼污水,进而冠冕堂皇地打压妖族。如果仙界要战,他妖族定当奉陪到底。
仙界对此格外来气,自己人被残杀,还被倒打一耙成小人。因此,不少仙家主战。也有仙家认为,仙界确实理亏,因为这血案发生的时机实在太巧。
为何说巧?
只因为仙界与妖族素有纠葛。
原本,十多年前,仙界便答应借给妖族一个续命的宝器,却一直拖拖拖,拖到如今终于松口。
要转交宝器的关口,一个离奇的血案蹦出来。
好了,到如今,妖族很难不认为这是仙界故意搞出来的事,就为了毁掉诺言。
这么一来二去的,双方各有说法,互不相让,剑拔弩张。
那怎么办嘛,难道真的打?
打起来,便会生灵涂炭。
人界也会因此遭殃。
还有魔界虎视眈眈,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灵霄殿内吵得不可开交,仙帝迟迟不发话。
仙界中有那位尊的,觉得不应为了此事造成更大的伤害。
其中无极真仙站出来,谏言道:“既然问题出在这血案,那便先撇开偏见,拿证据破了这血案,再做下一步打算。”
仙帝直接点头,就照这策略做。
·
华智作为司法天神,破过多个大案,上头便让他去和妖族交涉,把这血案速速破了。
无极真仙甚是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马到功成。”
这份信任,让华智感受到了巨大的荣幸,这是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
他豪情万丈,这个案子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只是没想到,他出师就遇到了第一个大障碍——
妖族不肯交出那穿山甲精,也不愿意启动案件调查。
华智的豪情瞬间短了一半。
妖族族君明炤说:“要启动案件调查,可以,本君有一个条件,必须再加一个人。”
华智的豪情瞬间短了一半的一半,他问:“族君你要加妖族的人?”
如果明炤要加妖族的人,对方的品性也得考虑下,并向天庭回禀。
明炤抬眼,看着眼前玄色长衫的司法天神,冷冷道:“本君要的是纪娴山,如果她不参与,那其他就别谈了。”
明炤身边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姑娘。
这姑娘衣着华贵,看着二十不到,但手里却玩着十岁孩童才喜欢的布娃娃。
她眼神异常清澈,举止幼稚夸张,她抱着明炤的胳膊:“王兄,纪娴山是谁?她是我们妖族的吗?”
·
烈日灼灼,七灼峰的草都被晒蔫了。
一白一黑两个人,站在三层阁楼外的栏杆上吹风,风吹动阁楼四角的铃铛,发出极其空灵的声音。那阁楼上书三个字“巡音阁”。
“真是无法理解,他一个妖族的族君,竟然选择非要塞纪娴山进来,却不塞自己人;无极真仙竟然也同意了这个无理要求。”白衣长衫的男子忍不住吐槽。
他嘴唇发枯,喝了一大口水,连忙拿扇子给自己扇风,他胳膊上粗得夸张的肌肉便掩藏不住了。
华智用袖子给自己擦脸,望着巡音阁四处:“纪娴山当年破案无数,声名远播,还能做到铁面无私,破案之后,不论作案者身份何几,一律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仙界、妖界,甚至连魔界都是信服的。所以,妖族族君才会坚持让纪娴山来参与破案。这也是族君对她的信任。”
“哼,那又有什么用?说的好听,叫做铁面无私,说不好听,就是脑子犯轴,分不清楚自己在给谁做事。得罪那么多人不自知,所以六十年前她被冤枉,贬到这七灼峰来受尽苦楚,你看有没有人给她说话?”白衣长衫幸灾乐祸,自问自答,“没有,一个都没有,哈哈。”
原本,华智的嘴唇动着,想要辩解几句,最想说的就是:这话别人可以说,但你是没有资格说的。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白衣长衫似乎还不尽兴似的:“方才,七灼峰的峰主为我们指路时说了什么,你也听到了。这纪娴山,可能是觉得没有翻身机会了,便不再费力掩藏虚名,每日尽干些好吃懒做、霸道欺压的事。这巡音阁就是她占着的,这种人,本仙都不屑于与她为伍。”
说完,白衣长衫从袖子里拿出一壶美酒来,灌到嘴里,模样美滋滋。
华智抬头望着灼灼烈日,眼睛被刺疼,他侧头冷冷提醒道:“彦霖仙君,当差中,不能喝酒。你不要叫人发现,连累我。”
庞彦霖美美地笑,指着华智的鼻子说:“华智仙君,你终是上道了。”
华智拳头暗暗捏紧,面上倒是毫无波澜:“我们再去巡音阁外找人,耽搁不得。”
庞彦霖一挥大白袖,一屁股坐在栏杆上:“刚不是都听这七灼峰的峰主说过了么?她占了这最好的巡音阁,必然就是在这里,不多时就会回来。我们再等等。”
“妖族族君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破案的时限也只有一个月——”
“行行行,你闭嘴吧,跟念经似的,烦死了。”庞彦霖靠在柱子上,稍微凉快了些,“你要去就你去,我不去。”
华智死死看着他。
庞彦霖笑看着他的拳头,又喝一口酒:“怎么,想打我?”
华智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我们是一起出来办事的,如果有不按规程的,那我只能禀告青莲圣女了。”
庞彦霖的笑容消失,一口气灌完所有酒,把那酒壶从三楼扔下去,眼里是无声的警告。
“呀!”一女子的惊呼声传来。
华智一阵风般,跳下楼去。
而两个女子从巡音阁下的草堆里爬出来,与华智面对面撞个正着。
当先的一位女子,二十出头的样貌,容貌清丽,一身简单的青衣长裙,洗得发白,甚至还有个补丁。
她面色唇色苍白到诡异,一头乌发顺在颈侧,身形瘦弱,眼神倒不至于涣散,但满是不在乎。
另一位被砸到的当事人,是浑身鲜亮的少女打扮,红红绿绿的,分外抢眼。
她龇牙咧嘴捂着头,大声嚷嚷着是哪个没德行的,捡起地上的酒壶,质问对面黑衣男子:“这是你扔的?”
“不是。”华智抬头看三楼。
三楼的彦霖仙君,已不在栏杆边上。
鲜亮少女跺脚:“那就是另一个了!我抓到他,要他好看。”
说着,她一甩袖子,夺步就要上楼。
华智连忙给她赔礼道歉,并在掌心摊开一个小小渔网来。
倒也不是华智想要帮庞彦霖躲事,而是他另有规划。
看着这金黄色的渔网,鲜亮少女眨眨眼,不可置信。
这渔网不算什么稀罕宝器,但是若想要修炼,那也是非缺不可的。上次小五去灵器阁购买,花了六万灵石呢。
就算是用不着,也可以换不少灵石了。
鲜亮少女便吞下了怨言,麻溜地收下渔网,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
少有见过如此大方的。
华智出手如此大方,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他二人刚刚说了纪娴山的不好,若是由这两人传出去,不大好;
二是因为他想着从她们口中打听消息,比如纪娴山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她们看起来是很乐意做这些事情的,只要给些好处。
华智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方才我等在楼上胡言乱语,希望两位不要放在心里,也不要让他人知道。”
这样明白地说出来,对方就知道轻重了吧。
华智期待地看着对方。
鲜亮少女没有欢快点头,反而神色变得古怪。她看了看两手中间捂着的渔网,收起来也不是,还给华智也不是,最后看着身边那青衣女子。
那青衣女子一脸的麻木,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是定定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难道是想要趁机敲竹杠?
华智忍痛,又掏了个泛着银光的狼牙棒,奉上。
那青衣女子愣了下,随后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拿走了那手指长的狼牙棒,毫不迟疑。
一旁的鲜亮少女呆若木鸡,目光紧盯着青衣女子的动作,满脸涨得通红。
青衣女子淡淡道:“不拿白不拿。”
华智一脸问号:你们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显得我像个傻子,礼貌吗?
青衣女子将狼牙棒收在腰间的小葫芦中,率先点头:“我们答应你,今天的事情不会告诉其他人。”
鲜亮少女生怕别人抢了一样,麻溜地将渔网收在了腰间,随后用力按了按。
青衣女子转身,离开。
鲜亮少女紧随其后。
华智连忙伸手:“二位,还有个小事请你们帮忙。”
“你说。”鲜亮少女摸着腰间的渔网,很踏实。
“你们知道如何找到纪娴山吗?”
鲜亮少女的神色复而变得古怪,她先是看着左边的华智,然后看看右边的青衣女子,忽然感觉刚才被砸到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华智一脸期待地看着这两人,给了这么多好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会帮忙吧。
青衣女子此刻微抬眼皮,看着华智的眼神有了变化,从全然的空洞变为空洞中含着三分同情。
只见她慢吞吞地说:“我就是纪娴山。”
此刻的华智,活了几百年,头一次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
所以——
他们两仙君背地里讲人家坏话,刚好被人听到了?
还是说,当事人竟然躲在下面听别人讲自己的坏话,密不发作?
等等,既然她是纪娴山,一开始就知道别人讲自己坏话,刚刚她为什么要收下那根狼牙棒?
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来这七灼峰,要请她纪娴山一起破案,可是把人家说的十恶不赦却被抓包,这后面怎么谈?
能谈成功吗?
华智呆站在原地,他的豪情又少了一半的一半的一半,此刻神情如同霜打的茄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刚刚都是一场误会,你信吗?”
纪娴山撩起裙摆,从草堆中走出来,离开前伸手轻轻拍他的肩膀,言简意赅:“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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