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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炤的意思是,因为青莲圣女给的一个香囊,明娜公主被激得晕过去。
“香囊?”纪娴山皱起了眉头,“昨晚,青莲圣女便是强塞香囊给明娜公主,不过公主当时没有即刻晕倒,只是头疼,后来似乎是被彦霖仙君发怒的样子吓到了……”
明炤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脸:“纪姑娘认为,这香囊,还有青莲圣女,会否与六十年前那桩案子有关?”
很难不让人怀疑,青莲圣女知道犯人是谁,并用这香囊来试探明娜。毕竟,明娜是见过凶犯长相的,只是暂时失忆了而已。
会不会,这香囊是犯人用过的呢?
明炤刚一想到这里,咬牙切齿。
纪娴山直觉其中有隐隐的关联,但是没有确定的事肯定不能乱说,于是只说自己不知道,如果重启当年的案子,一定会彻查到底。
明炤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
正好这时候,霄律带人送上早饭来。
明炤依旧给她布菜。
堂堂族君,给她布菜。不用说,周围的人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纪娴山微笑着拒绝。
明炤没有再坚持。
纪娴山问他,明娜如何了。
一旁上菜的霄律有些愕然,她方才明明都给纪仙子说过了,为何她又问?
明炤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好多了。”
纪娴山看着碗里,说:“明娜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好。我昨夜在一旁看到你照顾她,无微不至,真是羡慕。”
“哥哥都是这样的吧。”
“也不一定。”纪娴山笑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一定呢?
明炤承认:“为了明娜,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他微笑着看她。
昨天因为明娜撞伤了她,两人便因此疏远。
明炤当然想要挽回,但是他必须确定,他会无条件为了妹妹付出这件事,能不能被纪娴山接纳。
纪娴山扒了扒碗里的饭菜,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一字一字地说:“对于族君你来说,明娜是全部吧。”
一旁的霄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带着其他人安静地退出去。
正厅里安静下来。
明炤说:“对于我来说,妹妹是最重要的,这个原则永远不可逾越,即使我会爱上其他人……很多女子应该都接受不了这一点。”
他看着她的侧脸,她连日劳累,没什么血色。
昨日撞伤的地方,也不知道好点了没有。
纪娴山放下手里的碗,抬头看着他。
他眼里是悲伤,是期望。
她摇头,轻声说:“应该会有人接受你最爱妹妹,也能理解族君你的辛苦。明娜平白无故遭受……那样的事情,你应该很愧疚,也很自责,希望在余生保护好妹妹,免受一切伤害,所以才会如此……在意吧。”
明炤很震惊,他是真的没想到,她竟然能理解这一点,他伸手抓住她膝盖上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娴山。”
他眼中涌现惊喜。
纪娴山于心不忍,但她知道当断则断是最好的灵丹妙药,于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虽然能理解这一点,也能接受最爱的是别人,但是……族君你为了妹妹,愿意抛弃一切,这一切当中也包括自己和其他任何人吧。”
明炤最爱的是妹妹,这没什么,她不在意,她在意是明炤为了妹妹,可能毁了他自己,以及站在他身边的人。
而纪娴山可以爱别人,前提是她的命运在她自己的手中。
她不愿意被抛弃,所以不会选择成为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明炤抓住了她的指尖:“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作为妖族族君,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纪娴山将指尖抽出来。
留在这里必须要说的话,她都说完了。
·
纪娴山回到大狱,告诉方坤,族君答应护他一家安全。
听到这个好消息,方坤惊到喉咙眼子的心,终于放下去了,如同石头落了地,踏实。
纪娴山递上供词:“你看看,没有问题就签字画押。”
“这么快?”方坤被她的效率惊到。
“难道你还想反悔?”纪娴山转手要抽回那张供词。
方坤赶忙拉住供词另一角,笑道:“怎么可能呢?”
纪娴山这才松了供词。
方坤大致看了下,这供词没什么问题,和他想说的差不多,没有强行要求他作伪证的任何嫌疑,于是爽快地写了名字,按了手指印。
看来这纪仙子名不虚传,是真真的铁面无私,好好办案的典范。
纪娴山一心只系在供词上,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拿到供词,她也开心。
终于做成了这一件事。
这时候传音石动了,是华智来找。
华智不久前抓到了朱小九,并且有了重大发现。原来,他抓到朱小九后,便粗略证实了姬老五的作案动机。
朱小九也觉得,姬老五与这桩血案脱不了干系,因此她选择晚上跑路。
现在,他们一行人正往回赶,详细的要到府衙里再说。
这可是个大进展。
今日许多事都异常顺利,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纪娴山开心抚掌,将手中指认青莲圣女的供词好生收着,准备等华智回来。
华智一回来,便吃上了热汤热水,换下干燥衣裳。
他们外出抓捕时,一路追到了骜山,山里下了雨,再加上朱小九为了逃命,甚至跳下了河。
华智跟着跳下河,才将她抓回来。
因此,朱小九也是一身的湿衣裳,冷得脸色发白。
纪娴山让人拿来一套干净衣裳给她换上,又上了一壶热茶。
华智几步赶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馒头。
纪娴山早已安排人在旁边记录,一切准备停当,这才开始问询朱小九。
朱小九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便从一开始娓娓道来。
姬老五幼年时是与他姑母一起相依为命的,开的是一个猪肉铺子,自家人动手杀猪,倒也还算和谐。
后来姑母结婚生子,便与姬老五没有那么亲密了。
再加上他姑父讨厌姬老五,觉得他生性残忍。姑父也是个屠夫,为了减少猪的痛苦,都是脖颈处一刀毙命;可是姬老五却不同,他总是喜欢在杀猪的过程中,一刀一刀地捅伤猪肚子,或者是切下一条猪腿,兴奋地观察这鲜血四流的景象,关键是,这个时候猪还没有死,痛嚎声,方圆五里都听得见。
姬老五说,他这时候最喜欢做的,就是看着猪的眼睛。
猪的眼睛就像人一样,会透出恐惧或者是祈求。
姬老五日渐大了,姑父日渐老了,便心生恐惧。
再后来,姬老五的姑母一次外出去人间时,不知为何断了双腿,虽然活着回来,但整个人性情越发古怪,需要人照顾。
他们生活在骜山中,有传闻是姬老五砍了姑母的双腿,就像砍了猪腿那样。
朱小九说,他们一家人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姬老五,因为姬老五把姑母当成是母亲一样的依赖。
再则,朱小九说,母亲出事的时候,表哥跟着父亲一起外出送肉,完全没有任何可能。
朱小九那时候还小,只是幼童,但她记得,一向沉默寡言的表哥,突然就发疯了一般,喃喃说着要治好母亲的腿。
断掉的腿如何再长好呢?大家都嘲笑他。
朱小九她父亲肯定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甚至以无法兼顾姬老五为由,让他出去自己讨生活。
这便是要把姬老五赶出门,让他独自伶仃地生活。
朱小九说,父亲这样做,她也能理解,毕竟表哥实在可怖。
有次,她去到屋后面的河边草棚里给表哥送饭。原本父母是不让她靠近那里的,再三叮嘱,将饭菜放在草坪附近的一个瘸腿木桌上即可。
这是他们家的屠宰屋,腥味很重。朱小九也不想靠近。
但那一天,她突然听到一阵哈哈大笑声传出,便忍不住朝草棚的间隙里看去,正好看到一头肥猪被绑在木柱上。
表哥背对着她,吹着口哨,一刀一刀地切下了猪腿。
血液喷发出来,溅在草棚四周,还有表哥的头上。
表哥抹了一把血,用舌头舔着尝了尝,仿佛吃到了什么美味佳肴。
在猪的哀嚎声中,他轻轻哼起歌来。
他的身形越发轻快,笑声越发放纵。
草棚外的朱小九,吓得浑身发冷,她拔腿想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在抖,四肢僵硬在原地,如同石头一般。
动弹不得。
而朱小九对面的那头猪,一直哀嚎着,发现草棚外的人,如同见了救星,扑腾着剩下的三个肢体,伸着脖子叫得更厉害了。
它两眼死死盯着草棚外的朱小九。
朱小九失魂落魄地往四周一瞥,这才发现,草棚四壁上,全都是暗红色的血迹……飞溅的血痕,四处都是。
她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忘了那头求救的猪,一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家,大病一场。
从此,朱小九和她父亲一道,都坚持要把姬老五赶出去,不管用什么理由。
姬老五原本不愿意离开相依为命的姑母,但是没有办法,姑父和表妹带着失智的姑母,静悄悄地离开了骜山。
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朱小九说到这里,理直气壮:“这事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怕,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防不胜防的,最叫人胆战心惊。我父亲人好,给他留了家里大部分灵石宝器。”
当然,姬老五也没有要。
他被人抛下了,难不成还指望拿这么点钱能补偿么?
朱小九知道这事,是多年后路过老屋附近。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算算已经分别一百多年。
朱小九鬼使神差地想知道表哥过得如何了,便想去老屋看看。
而一想起这,朱小九便后悔不迭。这是所有不幸的开端,只因为一时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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