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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娴山洗去一身的汗,坐在桌边,从腰间的葫芦中取出那颗真梦茧。
真梦茧在午后阳光的直射下,依旧不改其色,冷冽锋利的银色。
也是,现实和真相往往都是冰冷而残忍的。
不过,纪娴山不怕,她恨不得即刻就入茧,知道当初所有事的真相,但今晚有事,时间不够,她只得重新将茧收好。
先应付好今晚的宴会。
正在这时候,纪娴山听得门外两个洒扫的女人在嚼舌根。
这两人大概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其中一个说,见过了明娜公主,非常正常,根本就不像是疯子。
另一个附和说:“你也听说过,公主被——噶——”
“噶——”
这两个人都被外头横飞来的鞋底拍得脸上通红,立马半边脸肿起来,火辣辣的。
来人是个高大的侍卫,长相粗犷,头发杂乱,脚上踩着一双泛黄的袜子。
他慢慢走过来。
那嚼舌根的两人,纷纷低头求饶,将鞋底奉上。
侍卫接过那两只鞋,穿上,对着纪娴山的门窗道:“公主重病已愈多年。若再听到谁谣传公主之事,便取你二人项上人头。”
坐在室内的纪娴山,心中明了。
看来公主曾失智的事,已经传到了民间。
纪娴山对这位妖族公主,越发地好奇。
她正准备躺下休息,被华智叫醒,让她去帮忙处理现场。
“什么现场?”纪娴山从床上支棱起来。
华智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线索。
他在这阂郡四处走动,调查各处的泥巴,是否有与尸体上泥巴一致的地方,并对各处泥巴进行挖采。
没想到,他意外发现了一具、两具、三具尸体。
每一具尸体都是缝合的,来自于不同的两个人。
纪娴山皱着眉头道:“也就是说,这是个连环杀人案。他一直在作案。”
“这些尸体对于他来说,是战利品,必然会时不时去查看。”华智坐在她床沿,紧盯着纪娴山。
纪娴山点头:“这三具尸体应该埋的都不深吧。”
看来两人想法一致,华智兴奋道:“用铲子随意可以挖开的程度,想必那作案人也生活在阂郡这一片,那他应该就是这——”
“既如此,说明嫌犯一直是住在这附近的。”纪娴山赶紧打住他的话头。
这话说得太保守了。
华智眯着眼睛道:“嫌犯就是这妖界的,以后重点调查这姬老五。你看如何?”
纪娴山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华智问她,能不能去现场帮忙,保留线索。
知道她不太可能同意,但事情实在太多太急,他才过来请她帮助。
如果她不同意,他再与她好好说道,争取多讲道理。
没想到,纪娴山一口答应了此事。
她太过于直爽,反倒让华智有种做梦的感觉,准备的一腔道理都成了废话。
纪娴山看他憋屈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
华智问她:“为什么答应了?”
“连环杀人案,意味着,可能还会有其他受害者。”纪娴山伸手推开他,走到门口,“先去见明炤。”
华智问她为什么。
“妖族死了这么多人,他最是关心。此刻缺人手,他定会不遗余力地支持。”
纪娴山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华智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有种落寞感。
·
明炤正在办理公务。
两位司法天神来找他,他便即刻起身相迎。
得知另外发现了三具缝合的尸体,尸身都是妖族的子民,明炤震惊又愤怒,他知道这意味着,此血案是他妖族所为!
更重要的是,这嫌犯不仅残害妖族同胞,甚至染指了仙姬,这人所犯的罪,超乎想象。
如果真是这样……明炤可以断定,天界不会按照约定,将给妹妹续命的万象无涯伞送过来。
明炤咬住牙,立刻派四个人,听从纪娴山的安排去保护现场,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尽快来报。
纪娴山提醒道:“族君,现在不确定嫌犯是谁,为了防止还会有其他血案发生,请尽快派人去各地收集上报的失踪人口信息,一年之内的都要。”
这是个大工程,也不是他们天界的人可以伸手去做的。
明炤点头,他会立刻安排,在两天之内给出汇总的结果。
这一切安排好,华智领着四个人去到现场勘查。
这四个人中有两个是经验老道的仵作,还有两个是妖界有名的捕快。
去到现场,这四个人听从华智的分工,井然有序地对现场进行可疑物证搜查,并对尸体进行了保存。
挖掘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具骨架,明显是已经腐烂的。但从关节处可以看出来,它也是拼接的。
至此,泥坑中有四具尸体,加上天庭丹池边上的尸体,一共五具。
保存的尸体要送到停尸房进行详细的尸检,最好是能找到尸体本人的信息,再进行寻访,华智跟进这一部分。
而纪娴山则留在此地,搜查附近是否有遗落的踪迹。毕竟嫌疑人对这一块非常熟悉,他必然会经常出入此地,或许会留下行踪线索。
行踪线索倒是没有发现,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黑色人影。
中午从妖族宫殿出来,这个人影便盯着他们,一路悄悄尾随。
这人行动笨拙,且不善于隐藏,明显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看身形纤弱,必然是个女孩子。
挖掘尸体的过程中,那人影一直趴在远处的树干后,盯着泥坑中的尸体。
这个人或许与此案有关?
纪娴山假作不知,待到大家都走了,那个人影靠得她比较近时,她从袖口掏出一根捆妖绳来,唰的一下,那绳子就朝着黑影飞去。
那黑影愣在原地一会,突然从树干上跳起弹开,并甩出一只小兔子。
那捆妖绳牢牢捆住小兔子。
黑影一溜烟跑了。
纪娴山心想,糟了,都怪她太轻敌。
过去一看,捆妖绳中的小兔子,不过是个陶瓷玩具。
她拿帕子,将陶瓷兔子包起来,闻到了一股味道……
纪娴山赶紧追过去,就没有她追不到的人。
·
一路追到集市,站在人流中,纪娴山失了线索。
她环视四周,四周不过是最普通的集市,摊贩和酒楼,人流来往甚密。
这时候一阵争吵声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拉住一个中年男子,骂他揩油。
这中年男子,一身书生打扮,但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猥琐,眼光不定,嘴角压着一丝笑意。
他定然是不承认的:“这么多人来人往,不过就是碰到了,意外而已,你要如此无理取闹么?再说了,你长得美么?谁要摸你?”
此话一出,大家都去看那年轻女子的脸,她长得不错,但半分脂粉也没有,显得没什么气色,再加上脸颊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青色胎记,看起来便十分平平无奇了。
这年轻女子被大家看着,手捂着胎记,急得哭起来,她指着自己的臀部:“他刚刚特意绕道我身后,还……还捏了我!”
她受辱了,甚至都不敢说出来。
中年男子怒骂:“你不要张口就讹人。你们这些娘们,真是事儿逼逼的,以后没事不要出门来给人惹麻烦。”
说完,这男子就侧身准备跑路。
而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实情的姑娘,不仅被人审判不好看,还要被倒打一耙,她难过又气愤,捂住脸,转身离去。
纪娴山看着这一幕吵闹,有点无力。
作为司法天天神,最擅长查找证据的人,也无法解开此种纠纷。只因为在此事发生中,界定是非的界线实在太模糊,且——
根本没有证据,自然也找不到证据。
即使那个姑娘真的知道那人故意揩油,那又怎样?都是心证。
大概那些有色心没色胆的孬·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经常干这种事,导致女子对于意外冲撞也分外敏感。
所以,即使纪娴山看到他下手了,看到他得逞后嘴角的笑容了,那也没用。
当然,律法不能惩罚他,不代表他不用受到惩罚。
纪娴山绕道,跟着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吹着口哨,往无人的小道走去。
纪娴山瞅准时机,准备出手时,闻到了一股香味,是桃子的蜜甜味,和那陶瓷兔子一样的香味。
下一瞬,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从巷子另一头冲出来,拿着一根棍子,狠狠地打中年男子的背。
中年男子化成自己的本形,是一只鼠精,想要咬住小乞丐。小乞丐腾挪闪躲,将他用棍子打扁,还均匀地撒上了一层盐,如同快乐地做着美味佳肴。
中年男子疼得变回人形,满地打滚,他被打得肋骨全断,见讨饶没用,便威胁道:“你这腌臢东西,别叫我知道你是谁。”
小乞丐一棍子将他的嘴打变形,蹲下来,一脸甜美地俯身看着他:“哎呀,我好怕呀。”
是女孩子的声音。
这小乞丐转而又像变了个人一样,满脸的冷漠暴戾,但语气很平静:“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你。”
这猥琐男揩油,确实该罚,但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纪娴山打算上前阻止。
脚下踢到一根木棍,发出声音。
巷子里的小乞丐,旋风一般立刻跑了,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蜜桃味。
看来这就是她要找的人了,不知道这小乞丐究竟是谁,做事毫无顾忌。
·
纪娴山绕着集市追了几圈,她有些渴了。
索性去茶楼上坐一会,再回去参加晚宴。
她所在的位置,背后便是一个隔间,旁边是窗户。
看向窗外,竟然有个人影很像明炤。
纪娴山仔细看着,还真是他。
一步一步,他走近来,她才发现他眉目紧锁。
他似乎是在找人,四处搜查。
隔间里头隐约有女子的声音。
这是那小乞丐的声音?
脆脆的甜甜的。
纪娴山收回目光,从袖口掏出一个蛊虫来,放在窗台上。
蛊虫便能收集她们所说的话,进而传给纪娴山这个主人。
房间里的小乞丐说:“你要想下次不被人欺负,你就打扮好看点,穿得好看又贵气。”
另一个姑娘说:“你刚没听说么?他们男的就惯喜欢摸好看女的。我不打扮就是想要让别人别盯上我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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