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李梭梭径直走出去。

等周在把轮椅从电梯倒出来，李梭梭已经走进家门了，头都不带回的，仿佛忘记了他的存在。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整天。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他们说话不超过十句。

但在冰场李梭梭很投入，一刻不歇地练，最后还是周在喊他才下冰的。

没听见往常那句撒娇拖延休息时间的“在哥”，周在看着握在手里的刀套，竟有些不习惯。

是压力太大了吗？周在看着他想。

日益逼近的大奖赛，还未稳定的四周跳，以及自己带给他的那些关注和舆论。

从小到大都淹没在人群里的小孩，聚光灯突然照到了身上，或许真的不好适应。

想起训练时李梭梭不要命地跳，重重摔在冰上，却不带丝毫犹豫地爬起，接着跳下一个。

好像没有痛觉一般。

周在看在眼里。

不能再任由他陷进去了。

他把脚从踏板上拿下来，上身贴着大腿，弯腰解鞋带。

周在瞅了眼背对自己的李梭梭，故意大声叹气，引起他的注意。

“唉，脱不下来。”白切黑小花低头扶着自己的腿，鞋子稳稳挂着，单靠手的力量显得吃力。

听到他在哥这声，李梭梭的大脑才从“怎么提高四周跳成功率”脱离出来。

回头看见周在自个在那跟腿较劲，李梭梭心里猛地难受了，他最近光想自己的事了，都没看见周在。

“我来。”李梭梭蹲在周在身前，托起他的腿。

靠近看才发现周在的双脚都冻肿了，死死卡在鞋里，脚腕被勒得破了皮。

李梭梭用手捂着他冰凉的脚，足下垂加上水肿，他的脚几乎不能平放在踏板上，无力地垂在踏板外。

周在感觉不到下肢，但看李梭梭神色凝重，问他：“怎么了？”

“破皮了，得上点药，”李梭梭边抱着药箱走来边说，“下次买大一码的鞋吧。”

“大了不行，脚穿不住，老掉。”周在摸摸自己馒头般的脚背，“应该是冻的。”

又笑着告诉李梭梭：“没事，这是正常的，习惯了。”

李梭梭拿棉签沾药膏，小心翼翼地、轻柔地涂抹周在的伤口，即便他感觉不到。

“在哥，要不下午你别来了？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练。”李梭梭实在是担心他的身体，天天这么冻哪吃得消。

“你打算怎么练？”周在顺着他的话问。

“不就是练那四种四周。”李梭梭脱口而出。

一会才反应过来，怎么把心里话讲出来了。上次明明答应周在“稳难度练滑行”。

“四种。”周在平静地复述，问他，“你这么想赢吗？”

唯跳跃论一直是周在反对的，这太功利，并不利于花滑运动的发展。他不想看着滑冰比赛一步步变成跳跃比赛。

“是，”李梭梭一咬牙，“我就是想赢，非赢不可。”

“你知道网上说你说得多难听吗？”李梭梭压抑着情绪，却不住红着眼眶。

这几天网上愈演愈烈的言论，谩骂、嘲讽，乃至人格上的侮辱，诅咒。

李梭梭在翻译软件上噼里啪啦一顿输入，拿出毕生所学的国粹，加入这场混战。

周在笑着摇头，捧起他的脸：“你拼出了四种四周，他们说你是个跳跃机器；等你打磨好了滑行，他们说你的表演没有感情；等你具备了一切实力，他们开始关注你的私生活，评判你的人品。可世上并无完人。”

“所以李梭梭，”周在抚开他额前的碎发，温柔地讲，“不用活在别人的评价里。”

“我是不在意，可他们不能这样骂你！”李梭梭着急道。

在哥在他心里是发着光的，李梭梭不允许别人玷污。

周在听完笑了，说：“怎么不能？以前还有人跑到我比赛现场骂呢，你见着不得跟别人打起来。”

“我......”李梭梭无法反驳。

“放心吧，你在哥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周在开玩笑道，转着轮椅往客厅走，“不然也滑不到现在。”

成神之路背负很多压力，他寥寥几句带过。

竞技体育远比看起来残酷，除了自身过硬的实力，还有水杯里的药、鞋里的图钉，淹没在一团和气的花滑赛场之下的种种。

看着那张脸和轮椅上单薄的背影，不由得想到美丽的易碎品，内里却是最坚硬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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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