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听到车声，奶奶急忙跑出小卖部，看到周周，一颗悬着心终于落地了。

“你个熊孩子，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奶奶大声呵斥。

“手机没电了。”周周情绪很低落。

小卖部谭奶奶探出身子：“你奶奶急得就要报警了。”

“你跑哪去了！”

“黄河堰边有人跳河，我报警耽误了时间。”

谭奶奶‘哦呦’一声，神色惊讶：“那又有人跳河了。”

“嗯。”

谭奶奶八卦起来：“因为什么。”

奶奶摆摆手：“大晚上不聊这个，孩子回来了，我们上去了。”

周周一晚上没睡着，只要一闭眼脑海中重复着男孩跳河的画面，同时耳边响起水花溅起的声音。

听到奶奶下床，周周翻了个身也坐起。

奶奶：“醒这么早。”

“嗯。”

奶奶和老朋友约着赶早市，周周冲了杯黑芝麻糊当早饭，然后洗衣服，晾衣服，扫地拖地。

每天早上都在重复这些事。

十点，奶奶锻炼完买菜回来，简单洗个澡换身衣服。

十一点，奶奶准备午饭，周周打下手帮忙择菜洗菜。

吃过饭躺在床板上，风扇嘎吱作响，，哈欠一打，困意来袭。

闹钟四点半响，五点出摊。

周周今天不敢去五中，选择了市中心最热闹的富国街。

十字街道，十几家奶茶店开在同一条街，热闹极了，五点半以后城管下班，路边开始有人摆摊。

周周来的不算晚，但其他人来的都更早，好位置都没了，周周把车停在街尾。

后面有片小空地，方便摆放桌椅。

客流量虽不如前面的小摊，但来到没一会逐渐有了生意。

本就不太宽的道路此刻水泄不通，还有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电动车穿梭其中。

周周昨天见过这款校服。

俞州市区的高中里，只有五中的校服是蓝色。

而富国街和五中只隔了两个马路。

此刻正是饭点饭点，学生出来吃饭。

葛轩：“程秋刚看到的是这家吗。”

王昱茗：“应该是。”

葛轩在看菜单。

王昱茗：“晚上吃炒饭你不嫌油腻吗。”

葛轩：“你他妈手里那二十串羊肉串不腻！”

王昱茗：“我还烤了五串花菜配着吃。”

葛轩：“你牛批行不行。”

周周在等着他们拌嘴完点餐。

葛轩：“程秋，你吃什么。”

程秋从奶茶店走出，摇了摇手里的小票：“得等十分钟。”

葛轩：“我问你吃不吃炒饭！”

周周回头看到身后的人一愣，对方到没有惊讶。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摊名，确定是她。

周周的目光落到那身干净的校服上，第一想法是校服是他自己洗的吗。

葛轩：“我点的三鲜炒饭，你要什么。”

他走过去拖，抬头看了眼车棚上的店名，念出声：“周周炒饭。”

葛轩：“你刚说的是不是这家。”

“嗯。”

程秋刚才从这骑车过去，一眼认出周周。

葛轩：“你吃过这家炒饭吗。”

“嗯。”

葛轩：“好吃吗。”

“自己一会尝尝。”

葛轩的手机响了，来电铃声唱着：“Q.Q爱，是真是假谁去猜——”

王昱茗突然爆笑：“你怎么还没换回去。”

“我喜欢这歌。”

Q.Q爱谐音秋秋爱，葛轩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兴奋的像只猴子上蹿下跳，还特欠的不仅来电铃声是这歌，闹钟也是。

但基本上唱到第二句，就得遭到程秋锁喉。

葛轩：“咳咳！秋……秋，先让我接电话！”

程秋放过他。

周周抬头问：“要辣吗。”

程秋瞥过去，冷冷道：“多加。”

周周：“他呢。”

程秋：“一样。”

葛轩吃了一口还没嚼两下，放下勺子狂咳嗽：“老板你放辣椒了吗！”

周周放下书抬头，对着他点头。

他咳嗽不停：“你怎么不问我一声，我不吃辣。”

周周：“我问他了。”

“谁！”

目光锁定程秋。

葛轩反应过来：“我靠程秋你小学生吗，报仇手段这么幼稚！咳咳咳！”

葛轩不能吃辣，火锅只吃清汤，红烧牛肉面的辣度在不可接受范围内。

程秋只让周周加了一点点点点，葛轩辣的脸红脖子粗。

王昱茗是个随风飘的旗，谁处上风就倒向谁，瞬间忘记上一秒还嘲笑程秋，现在又对葛轩犯贱：“轩轩，你也长大了，得开始学会吃辣，这样以后出去为父才放心你不会在外面被人欺负。”

他一句话骂了两个人，还抬高了自己的辈分。

程秋和葛轩异口同声：“你是不是想死。”

他立刻投降：“我错了。”

周周不知道他们几点上课，但这三人似乎没有时间观念，抱着手机打游戏，声音大的影响到周周背书。

中途没生意，周周跑去上了趟卫生间，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夜色已经暗下去，整条街被摊上的灯光照亮。

“老板，十份三鲜炒饭打包。”

头一次接到‘大单’，周周欣喜若狂：“得要等一会，你坐着等吧。”

男人摇头：“在公司坐了一天屁股都疼，站一会缓缓。”

周周哦了哦，感慨道：“工作真辛苦。”

男人穿着不合身的正装，胸前的工牌上写着实习生三个字，大概率是刚毕业找到工作的大学生，吐槽道：“打工人都这样。”

周周腾不出手去打包，男人见状，说：“你好好炒，我来打包。”

“不，不用。”

“没事，我也赶时间。”

他既这么说，周周也不好拒绝，省的耽误别人工作。

“打包盖在哪。”男人问。

“下面。”

周周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男人蹲下身把盒子都拿上来。

周周：“袋子在侧面挂着，筷子和勺子在旁边。”

“OK。”男人自来熟，“小姑娘多大了，还上学吗。”

“嗯。”

“高中？”

“嗯。”

男人羡慕的啧了声：“真好，可千万得好好读书，不然就会像我这样早早步入社会打工。”

“嗯。”

过了两分钟，男人突然问：“咱俩加个微信吧。”

周周本能的啊了声。

还没答应，男人掏出手机说：“加微信方便以后订餐。”

周周以为自己遇上了‘大客户’，十份炒饭全部炒完，放下锅的瞬间，感觉手和身体分离，完全没有知觉。

煤气关上，在围裙上蹭了蹭手里的油，还没掏出手机，男人笑盈盈的凑过去，碰到周周的胳膊。

周周警惕性的后退一步。

第六感告诉她这不是好人。

她假笑婉拒自己不加陌生人，然后拿起抹布去收拾桌子。

男人跟在身后：“我不是骗子，就是想加个好友认识一下。”

“抱歉，我不网络交友。”

男人腿一伸把路挡上：“加一下又不会怎样，而且我能每天都给你介绍生意，二三十份的大生意。”

他的笑容透着阴森，周周很害怕，甚至做好了弃车而逃的计划。

“周周！”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喊她，但这声’周周‘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她猛地回头。

葛轩走到她身边：“等你半天了，怎么不过去。”

周周眼神慌张，不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且自己并不认识他。

葛轩冲她挑了下眉头，小声说了句‘是我’。

周周突然想起来他是刚才不吃辣的那位。

男人不爽的问葛轩：“你谁啊。”

葛轩挺起身子：“我是她哥，你谁啊。”

男人扯了扯嘴角：“我是顾客。”

葛轩看到打包好的十份炒饭：“这不炒好了吗，给完钱就赶紧走。”

男人压着没得逞的怒气：“什么破摊，什么态度，这么对待顾客早晚干不下去！”

葛轩撸起袖子，他比男人高了一个头，本着脸看起来很凶，假装拿起电话摇人，指着他吓唬道：“你他妈在这别走！”

男人发现事情愈演愈烈，自知再不走就完犊子，拎上炒饭就跑。

周周：“谢谢你。”

葛轩：“你去隔壁奶茶店坐坐，摊子我帮你看会儿，等人走了你再回来。”

周周小声地说：“谢谢。”

“不用谢我，你该谢我哥们。”王昱茗回头冲着奶茶店扬扬下巴，“坐中间打游戏那位。”

周周看向身后的奶茶店。

程秋坐高脚凳上，一脚搭着凳腿，一脚自然垂下踩在地上。

葛轩比着大拇指，一副骄傲的模样：“别害怕，我哥们脸上那伤是昨天英雄救美被人揍的。”

“啊。”

“刚就是他先发现你被人纠缠了。”

奶茶店里人不少，程秋坐在里面靠窗边，周周身上穿着围裙，一身油烟味，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转念一想，起码得过去说声谢谢。

推门而进，走到程秋面前，他戴着鸭舌帽，手里玩着吸管外面的塑料包装条，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随和的说：“坐。”

王昱茗原本坐程秋对面，连忙起身和程秋坐一起。

“谢谢你。”她说。

他说：“葛轩发现的。”

“他说是你。”

他啧了声的同时身子后仰，揉着鼻子：“嘴真快。”

“不管怎样，谢谢你们帮我解围。”

王昱茗：“不用谢，因为我们是祖国的花朵。”

店员喊了声‘78号’，程秋拿着小票走过去。

店员：“打包还是现在喝。”

程秋：“现在喝。”

程秋把奶茶放到周周面前。

王昱茗抖着腿：“什么时候下的单。”

“刚才。”

他耐人寻味笑了笑：“可以啊你。”

程秋一本正经脸：“可以什么。”

王昱茗指着他笑的不怀好意。

周周：“你们不用上自习吗。”

“我们是因为……”

王昱茗刚要胡扯八道的解释，没想到程秋比他快一步：“逃课。”

“……”王昱茗还在嘴硬，“不能说是逃，是而是我们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程秋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的目光看着他。

王昱茗：“晚自习对差生来说就是一座囚笼，不能说话，不能睡觉。”

周周：“你可以写作业。”

“我们不写作业。”

“啊。”

“白天在课上就把作业写完了。”

“不听课怎么会做作业。”

“后面都有答案啊。”

周周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下去。

程秋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人家开学才高一，别给教坏了。”

王昱茗立刻捂上嘴，一秒切换表情，语重心长道：“作业要好好写，我们是反例，可别学我们。”

“新高一不是早就提前上课了吗，你们学校暑假不上课？”

周周说补过了。

“也对，到现在还在补课的只有我们五中了，那你是哪个高中？”

王昱茗接连问了两个问题，程秋啧了声，转过头说：“整个奶茶店就你声音最大。”

王昱茗立刻捂上嘴。

这个话题算是过去。

程秋望向窗外。

王昱茗，“你一个人晚上摆摊不害怕吗。”

“没想过。”

王昱茗：“你几点收摊。”

“九点。”

离九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没事，今晚我们在这陪你等到九点，程秋你说呢。”

他开了局游戏：“随便。”

周周上的小学和初中都不是不太好的学校，校内混混很多，早恋，打架斗殴都是太普遍的事。

从昨天的事情来看，不说他学习怎样，单第一次见面就见到他和别人打架，周周认为程秋和以前那些混混没什么两样。

但今晚的事让周周对他的印象有了些变化。

他也许是个成绩不好但心地善良的混混。

葛轩发消息说自己尿急，周周起身要走，被王昱茗拦下：“反正现在没生意，你就在这待着，我去看看。”

一局游戏结束，程秋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身边没人。

周周指了指外边：“他在外面。”

他扭头看向窗外，挑眉点点头。

八点以后奶茶店人开始变少，店里只有他们俩坐着。

气氛有点莫名的尴尬。

单词书在外面桌上，周周也不想玩手机，手抠了半天实在无聊，她试探的开口：“你叫程秋是吗。”

他掀起眼皮带着一丝冷漠：“嗯。”

周周在心里把‘程秋’两个字默念了一遍：“有点像女孩名。”

“……”安静了半分钟，程秋开口，“不会聊天就别聊。”

周周以为他生气了：“抱歉……”

程秋后知后觉她不仅没听出刚才那话是在开玩笑，还把人吓着了，赶忙找补：“你猜对了，我妈当年以为我是个女孩才起的这名，没想到生出来是个男孩。”

“那为什么不重新再取一个。”

“因为我出生那天正好是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