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夏郅把计划写到了备忘录里,以及死后的遗言,还有尸体火化。
他这一生有太多想说,可到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千思万绪化作几字:不要联系任何人,扔了就行,麻烦了。
他想警察应该能看到。
一切就绪,现在就只有庄景韫的恩情没有报答了。
九点,夏郅给庄景韫发了消息过去。
[庄先生,我回A市了,本来想请您吃个饭表示谢意,但是抱歉,我明天可能就回去了,所以想冒昧地问一下您现在有没有时间?吃过饭了吗?]
夏郅知道他大概率吃过饭了,而且不会有时间。
果然,庄景韫没有回,夏郅低头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手机迟迟没亮,夏郅就先去了奢侈品店,既然饭吃不成,那便与上次一样买东西表达谢意吧,虽说庄景韫说过不让送这些东西,可是他已经辞职了。
而且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现在有一些资金买更好的。
“夏郅?”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夏郅下意识回头,竟是骆洛。
自上次那件事后,二人已有很长时间未见了。
“真的是你。”骆洛浅笑着,“我还以为认错了。”
“你……”
夏郅话还未说完便被骆洛打断了,他似是有些歉意。
“我……我来买些东西,倒是你,你要买表吗?”骆洛向夏郅身后看去,“我记得你从未带过手表。”
“嗯,送朋友的。”
骆洛望着那柜台微微出神,那些表可都不便宜。
“这样吗?”骆洛笑了笑,“对了,上次的事我很抱歉,也没能当面给你道歉,你现在有时间吗?不如我请你吃个饭?”
夏郅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那喝杯果茶总行吧,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夏郅虽不想和骆洛一起,可终是盛情难却,况且那件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你现在还在斯莫袛吗?”
骆洛搅动着咖啡,似是不经心。
“我很早之前就辞职了。”
骆洛有些不解,他问:“辞职?为什么?”
夏郅没有立刻应声,他只是低头,骆洛似是看出来什么,继续道:“是不是因为那些言论对你影响太大了,真的很抱歉。”
“和你没关系。”
话落,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夏郅突然开口:“你呢?”
骆洛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夏郅会主动问他。
“我现在在荣星,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荣星。”骆洛看向夏郅,“我如今跟着你大哥搞项目。”
夏郅一怔,果茶也在他手中抖动,随即他说:“我和荣星没有任何关系。”
骆洛似是意识到什么,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和庄总还联系吗?”
夏郅没有说话,骆洛突然笑了笑,他继续说:“那表是给庄总买的吧。”
“没有。”
不知为何,夏郅下意识想反驳,他心底好像不愿意让骆洛误以为自己很早就喜欢庄景韫了。
“夏郅,被人点破没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
见夏郅耳尖泛起了红,骆洛便知道了,他继续道:“其实一年前的那次出差,庄总根本不用去爱尔兰。”
“你说你不舒服,他派人去看你,可找不到你,最后问了江彧先生才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了爱尔兰,他那时很着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我问他,我说只是一场婚礼而已,没有什么危险吧,庄先生却说不论如何,他的员工都不能受伤。”
夏郅落眸,原来是这样吗?
“可我知道,庄先生撒谎了。”
夏郅心中一颤,他猛地抬眸,直接骆洛眼下有了些泪痕。
“夏郅,我很羡慕你,可我终究不是你。”
骆洛起身,他伸出右手道:“不浪费你时间了,今天能再见到你,能说出这些话我很高兴。”
“夏郅,谢谢你。”
二人合掌间,夏郅似乎才真的明白,骆洛当初为什么会把他看做假想敌。
现在看来,这个假想敌可能是真的存在。
骆洛离开后,夏郅不知道他此刻是何心情,更不知是喜是悲。
直到他走到柜台前,光闪了他一下,他才缓过神来。
他在柜台看了很久,最终买了一块劳力士陨石面迪通拿,庄景韫家大业大的,每天处理工作都到很晚,反正他以后也不在了,不如就提醒提醒庄景韫,时间就像流星一样,买不起,但也不要缺少速度与激情。
夏郅知道人不需要他提醒,可是如果称得上朋友的话,夏郅还是想他多休息休息,也希望他不要觉得晦气。
提着东西出来时,已经十点半了,正在夏郅思考去哪里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庄景韫。
[刚忙完,还没有吃。]
看到这几个字,夏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紧,甚至是很紧张,这不就是说自己可以请他吃饭了。
[不知庄先生现在有没有胃口呢?我定了一家限时观星餐厅,老板说那个位置今晚或许可以看到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
[好。]
得到肯定答复后,夏郅发了地址过去,而后带着礼物便向餐厅去了。
夏郅想了想,既然正主都要来了,那礼物当面送或许更有诚意。
再见到庄景韫时,与早晨有些不同,他似乎是有些疲惫,夏郅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人家上了一天班,好不容易有了点自己的时间,还要用来应付他这样一个外人。
夏郅先开了口,他说:“抱歉庄先生,这个时间还约您出来。”
庄景韫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问:“什么时候回A市的?”
“今天早上,和您一个航班。”
夏郅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好像看到了庄景韫眼中晃过一瞬惊诧。
随即夏郅便反应过来自己不会是被当做变态跟踪狂了吧,毕竟昨天晚上还说要送机,结果送机变成真的送机了。
夏郅连忙找补说:“庄先生,您别误会,我是回来处理些事情。”
“嗯。”
正当夏郅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服务员拿了一小束红色郁金香走了过来,随后她换走了花瓶中原本的黄色郁金香,夏郅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有刺眼的红色,这一刻他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他记得庄景韫不喜欢亮色。
夏郅急忙问:“不好意思,请问这花是不是弄错了?”
服务员说:“先生请您稍等,帮您查询一下。”
这个时间夏郅下意识看向庄景韫,而那人也正好在看着他,那一瞬夏郅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立刻移开了视线。
“先生,没有错,您订的是我们限时观星餐厅的情侣桌位,适配的花有淡粉色玫瑰,紫、白、红色郁金香以及……”
夏郅打断道:“不好意思,我先看一下。”
随后他拿出手机,此刻他拿手机的手都有些不稳,夏郅记得他是在庄景韫回了他消息后订的,由于比较急,所以并没有仔细看。
那可是红色郁金香啊,热烈的爱的表白,夏郅心中打鼓,完了完了,这肯定是要被误会的。
夏郅尴尬地笑着说:“麻烦帮我换一种吧,谢谢。”
服务员柔声说:“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您这是我们今晚最后一桌,花匠已经下班了。”
下班了……
“这样啊……”
夏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看向庄景韫,说:“抱歉庄先生,我的疏忽,您看这花?”
那人神情依旧淡然,他说:“没关系,就放在这吧。”
“好的先生,谢谢您的理解,您的菜马上就好,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夏郅摇了摇头说:“没有了,谢谢。”
服务员离开后,夏郅盯着那束红色郁金香,觉得越看越别扭,此刻倒是庄景韫先开了口,他说:“明天什么时候走?”
夏郅一滞,他似是忘了,他回来的最终目的。
“可能明天一早。”
“嗯。”
“庄先生,一年前承蒙您的照顾,当时由于家里的原因,走的仓促,也没来得及向您表达我的谢意,我敬您一杯吧。”
庄景韫声音冷了些,他说:“你不能饮酒。”
此话一出,夏郅突然觉得鼻尖酸酸的,可那有什么呢?反正他明天就要死了。
夏郅撒谎说:“庄先生,其实我这一年好很多了,药并没有吃了。”
其实并没有,他还是和原先一样,只能说有所好转,可这并不是换个地方就能治好的。
庄景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夏郅给庄景韫倒了酒,二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夏郅脸也渐渐红了起来,但他酒量好,并没有什么醉感。
又喝了几杯后,夏郅拿出那块表,说:“庄先生,这是谢礼,如果没有您,我一年前可能就死了。”
“你应该知道我不收别人东西。”
夏郅又喝了几杯,似是壮胆,他说:“庄先生,我送的虽然不贵,但是这是我的心意,我真的希望您能收下。”
“夏郅,你有些醉了,不要喝了。”
夏郅没听,于是又开了一瓶,说:“抱歉庄先生,我想喝尽兴,您随意就好。”
看着僵在桌子中间的礼物,谁都没有说话,夏郅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庄景韫就这样看着他,直到第三瓶见底,夏郅伸手去开第四瓶。
此时庄景韫突然冷脸说了一句:“夏郅。”
夏郅手一抖,他抬眸看向庄景韫,眼前有了一丝重影,他好像有些醉了。
“庄先生,这块表是我挑了好久才决定买的,因为它寓意速度与激情,我希望您的生活可以多一些除了工作以外的乐趣。”
庄景韫依旧不动如山,夏郅继续说:“您说您不收东西,您骗人,运动衣和领带您都收了,不差这一块表了。”
“你醉了,你拨电话,让你男朋友来接你。”
夏郅低笑说:“我没醉,我分手了。”
“而且我还没有看到流星,你也没有收下我的礼物。”
此间庄景韫眸子里晦暗难明,没人知道他这一刻在想什么。
庄景韫也有些怒意,夏郅看出来了。
“所以你失恋了才喝成这样的是吗?”
夏郅忙解释道:“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夏郅没有开口,他抿了抿嘴,因为对男朋友不是爱情,而是更像家人,即便分手了他也不太难过,可他难过的是自己就要死了,难过的是眼前人不接受自己的礼物。
夏郅声音有些哽咽,他站起身,走到庄景韫面前说:“因为庄先生您不接受我的礼物。”
庄景韫听后眸子轻颤,夏郅说完便直接打开盒子将表拿了出来,他索性不在看庄景韫是什么表情,直接拉过他的手腕,将原先的表拿了下来,将这块新的带了上去,戴上后夏郅盯着这只手说了句“真好看。”
而后餐厅里突然一片哗然,二人望去,竟是流星,夏郅心中狂喜,他选这家餐厅就是看到了网上说看到流星会好运,而且今天晚上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
抬头看去,流星划过天际,确实很美,可是庄景韫却无心欣赏,此刻他的心跳因为这块表的走动震耳欲聋,他再听不见别的了。
庄景韫看向夏郅,他突然开口说:“夏郅,你要不要留在这里?”
夏郅一愣,说:“庄先生,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见庄景韫一脸认真,夏郅说:“会,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他当然会,他也没有撒谎,因为过了明天,他将永远安息在这片土地上。
庄景韫说:“你喝醉了。”
没想到夏郅眸子里是更加的认真,他说:“庄先生,我没醉。”
庄景韫好像意识到什么,夏郅说明天离开,又说会一直留在这里,这不合理。
可夏郅方才的神情也不像假话。
夏郅眼神格外坚定,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代丞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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