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走出天权宫大门,昔日几个同僚连忙围了上来。青筇拉着青筠冰冷的手,关切地问:“去了这么久,怎么连几件换洗衣裳都没拿出来?”
“你没看人家拿了一大包灵珠吗?有了钱什么衣服买不了?”青筝在一旁插口。
“这才有多少?”青筠白了青筝一眼,继续问青筠,“你不是有好几万灵珠存在淇奥殿里吗,是不是被武曲星君查抄了?没关系,天界所有人都知道你中了头彩,那些灵珠肯定能拿回来的。”
“都被君上带走了。”青筠有气无力,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迈步就往前走。
“啊,这不就是凡间传说中的老板卷款跑路吗,连带小情人私奔的桥段都一模一样!咱们君上可玩得够花的呀!”青筝在一旁啧舌,“我觉得君上到了凡间可以改名叫黄鹤,黄鹤一去不复返嘛。”
“闭嘴吧你!”青筇吼了他一句,自己的声音便有些哽住了。她急走两步跟在青筠身边,“你现在要去哪里?”
“不知道。”青筠心乱如麻,虚弱地摇了摇头。
“我们刚才商量过了,既然天权宫不能住了,我们就到天市垣先找个客舍住下,再做打算。”青筇见青筠并不反对,便带着她与青篁青筝一起,离开了天权宫所在的太微垣,往天市垣而去。
好不容易找了个客舍安顿下来,青筝便忙不迭地叫了酒菜,说要好好吃一顿散伙饭。几个人同病相怜,连青筠都忍不住喝了几杯。酒意上头,这群被主神坑害了的下属自然忍不住用君上,不,前君上文曲星君来嚼舌根做下酒菜了。
“其实啊,我早看出那个家伙不靠谱了。当初还劝过青筠不要把薪俸存在他那里,偏偏青筠不听。”青筇丢了饭碗,对前主君文曲星君一肚子的怨气,连称呼都从规规矩矩的“君上”变成了“那个家伙”。
“没错,那个家伙就是个大财迷吝啬鬼!”青筝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一提起文曲星君更是口齿不清,“不瞒你们说,我早就在找其他差事,不想在他手下干下去了!原本看着天权宫清闲才来的,谁知道是这么个穷酸地方!”
“若非青筠不肯走,我早就去其他主神手下了!” 青筇满腔幽怨,摇头叹息。
“每年千秋节,各家主神按例要给手下发利是钱。别的主神至少出手都是五个灵珠,最少也有两三个,只有咱们这位君上抠抠搜搜只给一个。要是灵珠能掰成两半,他肯定只发半个!”
青筝话音未落,青筇已接了口:“若非天界仙娥仙侍的薪俸都规定得一样,他估计一个子儿也不想给我们!有一次我大着胆子去问他讨赏,他居然说‘不想呆在这里随时可以离开,反正我不需要人伺候。’听听,这是一宫主神能说出来的话吗?真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难怪会做出为个凡间女人自贬下界的事来!”
“还有还有,其他宫里的仙娥仙侍都不肯到我们天权宫来做客,因为那个家伙不舍得买茶叶,只用竹叶泡水,小食也永远是宫里自己晒的笋干!”青筝气愤愤地补充到这里,忽然一推一边闷声喝酒的青篁,“对了,你上次不是在淇奥殿里看到了什么吗?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青篁此刻早已喝得面红耳赤,被几个人催了半天,终于道:“有一天夜里我当值。半夜想起忘了关淇奥殿里的一扇窗,怕第二天落叶飘得到处都是,就偷偷摸摸进去关窗。谁知道我看到……”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这才继续道,“我看到君上半夜不睡,把他收藏的灵珠都堆在了床榻前,跟小山一般。他就坐在那小山前,一颗颗地把玩着灵珠。他似乎听见了我的响动,蓦地抬眼看过来,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可怕,就像要杀人……”说到这里,青篁摸了摸脖子,似乎到现在还不寒而栗。
“这不典型就是个守财奴么?我们也是倒霉,碰到这么个主神。”青筝说到这里,夸张地叹息一声,“不过要说倒霉谁都比不过青筠,那头彩的五万灵珠还没摸暖和,转眼就被君上骗得一干二净。”
“就是,我也不明白青筠怎么就被他蒙了心。”青筇趴在桌上,定定地望了一阵青筠,忽然正色道,“哎呀,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怎么可能!”青筠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连忙举起手赌咒发誓,“天帝太一在上,就文曲星君那病恹恹的样子,我怎么会喜欢?”
“也是,你是连贪狼星君都看不上的人……”青筇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把头埋在了胳膊里,眼看就要醉得不省人事。
“后悔了吧?”青筝有些幸灾乐祸地盯着青筠,“早知这样,还不如把那些灵珠借给我呢。”
“借给你,你就赌得一干二净!”眼看青筇喝倒下再无怼青筝的战斗力,青篁忽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句。随后,他转头望着青筠,一脸诚挚:“你放心,咱们一定会找到君上的行踪,把钱给你要回来!”
“多谢你,青篁。”青筠勉强笑了笑,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可人界太大,他会去哪里呢?”
“对了,和君上相好的凡间女人是谁?找到她就不愁找不到君上!”趴在桌上的青筇猛然一拍桌子,瞪圆眼睛坐直了身体。
这个严肃的问题一出,原本抱怨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哑了。
“连武曲星君都不知道,大概整个天界,就没人知道那个女人的底细。”回想先前武曲星君的神情,青筠皱眉道,“君上对他在人界的行踪,真是隐藏得滴水不漏。”
“我就说那家伙经常离开天权宫不知去向,原来是跑到人界找那个女人去了。”青筇后知后觉地点头。
“哼,追个女人还藏头露尾的,不敢光明正大地带给大家看,真不是男人!”青筝啐了一口。
“我倒觉得,他隐瞒了这么多年,到最后依然把那个女人掩护得好好的,说明——”青篁难得反驳一句,见众人都望向自己,顿时一紧张,住了口。
“说明什么?”青筇追问。
“是真爱。”青篁吶吶地回答。
“噗!”青筝一口酒喷出来,不由拍着桌子大笑,“照你这么说,你当初向青筠表白,弄得人尽皆知,就是假爱了!”
“是你传得人尽皆知的。”青篁涨红了脸,“你这人就是喜欢乱说话。”
“你做得,我就说不得?”青筝似乎被触怒了,拍着胸脯道,“我青筝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我从不造谣!”
眼看两个人立刻就要吵起来,青筇连忙双手一分,醉眼乜斜:“别这儿内讧了。心头有气的话,我们还是一起痛痛快快地骂文曲星君那个混蛋吧!”
“在这儿骂有什么用?我要留着劲儿,当面去骂他个狗血喷头!”青筠趁着酒意放出狠话,终于撑不住趴到了酒桌上。
散伙饭结束,大家蒙头大睡一场,第二天青筇几个人便离开客舍,去找新的差事。只有青筠借口打击过大,懒洋洋地窝在房里不肯出门。
“一起去吧,最好咱们能找到同一个差事,以后还住在一起。”青筇不死心地拉她。
“别拉了,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穷?”青筝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阴阳怪气,“青筠手里还有大把灵珠呢,她就算一直在客舍里住个百八十年也没问题。”
青筇一怔,见青筠也不反驳,就放开了手:“那你多休息几天,我看到有什么好机会回来告诉你。”
“多谢了,我这些天先打听一下君上的下落。”青筠真心实意地抱了一下青筇,心中涌过一丝暖意。
等众人都离开了,青筠屈膝靠坐在床头,取出自己那册账本摊在膝盖上。看着上面一笔一笔熟悉的字体,记录着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灵珠数目,就仿佛一砖一瓦在搭建自己的小窝。可惜当小屋已经颇具雏形的时候,一阵天崩地裂,小屋坍塌了。
不过也许,文曲星君还保留着那么一点良心呢?虽然被同僚们打击了个遍,青筠内心深处,还是抱着最后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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