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一瓶液体状药物道，“我没感受到高阶异能者的气息。这人慌慌张张的，一看就是误闯的。”

“哈，蠢货。”另一只药剂说，“哪个人会误闯到地底实验室啊？”

“闭嘴，你个没用的催化剂，”液体药物骂它，“那你说他是来干什么的？”

“偷药呗，”催化剂语气笃定，“没看他把胖虫子拿走了吗？”

这催化剂竟然把那些蛆叫做“胖虫子”，有点好笑。路辞这样想着，也笑出来了。没等几个药再一次讨论，他主动开口：“说‘偷’有点太难听了吧。你们这些药又没有主人，我拿去物尽其用而已。”

四周瞬间寂静，路辞耐心等了等，竟然从四面八方都听到了说话声。

这间实验室里，竟然那么多药会说话？他只能听到灵力或污秽浓郁到一定程度的物品的说话声，也就是说，这间实验室内好东西可不少啊。

他再一次心动了，也不急着走，主动跟药物攀谈起来。

它们震惊于路辞竟然能听得到它们说话，他花了点时间解释自己的异能，没费什么功夫，便和一群话痨的药物聊上了天。

或许是因为在地下待了太久，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可以攀谈的外来者，几乎所有药物都很激动，七嘴八舌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透露出来。

“你是实验室废弃之后第二批进来的外来者，”一瓶有些年头的药片感叹，“我们在这待了六年，都快发霉了。”

路辞愣了下，发现不对。

根据小庄的说法，小黎在七年前，也就是孤儿院废弃之时就创造了幻境，之后一直待在这间实验室，但药品却说它们是六年前才来的，还有小庄在得知现在年份的那句感叹：“快六年了……”——为什么会差了一年？

他将疑惑问出口，而药片给了他意料之外的解答：“虽然因为药物，黎星拥有了异能，但她毕竟不是真的异能者，并不能够单凭自己构造出如今的幻境——是那群前来这里的异能者帮助了她。”

路辞没有想到，除了他们这几个人之外，在六年前，竟然还有一批异能者来过这里，并且还选择帮助黎星。

母亲曾经调查过集生集团，算算时间，也正好是六年前，那会不会……

想到这种可能，路辞喉咙滚动，出口的声音竟多了几分干涩，“当年那批异能者里，有没有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叫路云的女人？”

他屏息等待着回答，在咚咚鼓动的心跳声中，路辞听到另一罐药粉说：“有吧。”它不太确定，还朝另一罐药粉求证，也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有，路云竟然真的来过这里。路辞勉强平复颤抖的呼吸，“他们来这里，做了什么？”

“他们本来是要来消灭黎星的，”药片回答，“但后面放弃了，还把我们聚集在这里，帮助她加固幻境，之后就走了。”

“他们没有说什么吗？”

“嗯……就是告诉小黎，让她保护好自己，别被人带走，没了。”

路辞有些疑惑。他对异能者一知半解，但也知道消灭污秽是异能者的责任，路云他们为什么会放弃消除小黎的机会，还让她保护好自己？

是动了恻隐之心？不见得，凭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她不是会那么容易心软的人——还是说，这背后还有隐情？

虽然他已经将孤儿院废弃的内情搞清楚了，但进行人体实验的制药公司，以及跟张铭清交易的那些富豪，路辞现在通通不知道。

况且，希望孤儿院内发生的一切，集生集团是否参与还未可知。不论如何，知道了路云曾经来过这，说明这一趟没有白来。

路辞轻轻呼出一口气，道：“谢谢，我知道了。”

“我来带走她。”路辞再次走到黎星身旁，“你们……”

“你是想毁掉我们吧？”药片抢先回答，“也好，我们在这待得太久，早就腻了。”

虽然会说话，但它们归根结底只是带有灵力的物品，是没有死亡这个概念的。路辞那片刻的犹豫实在没有必要。

路辞再次掏出剁骨刀，开始砍断缠绕在黎星身上的枝条。

枝条慢慢蠕动着离开，并没有试图攻击路辞。黎星的全貌逐渐显露，路辞弯腰，抱起沉睡的黎星，转身走向门口。

“果然在这里。”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他动作顿住，看向门口，燕否和燕泰的身影逐渐显现。

“你们来了，”路辞掂了掂臂弯中的黎星，“人已经找到了，走吧。”

“沈慈，”燕否没动，“将黎星交给我们吧。”

她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路辞动作顿住，“……什么？”

“我们不能就这么安葬她，”燕否道，“她身上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也是追查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的重要线索，我们应该把她交给异能者公会。”

“交给公会，然后让她继续被研究？”路辞失笑，“孤儿院里线索不少，少了一个黎星，异能者公会就无法追查了吗？我不认为它这么没用——孤儿院废弃的真相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足以完成附加任务，你其实不是想将她交给公会，而是……我猜猜，燕家？”

燕否的行为不符合逻辑，路辞也只是段段时间内脱口而出的猜测，但燕否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燕否看着他，没说话，动作变动，重心压低，俨然一副预备攻击的模样，“如果你执意不交，那我就只能抢了。”

啊，这么直白吗，不再委婉一下？

路辞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内心有点慌张。

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成年人，某种程度上还听力残缺，手上唯一称得上有杀伤力的武器只有一罐虫子，还休眠了，别说是从燕否手下保住黎星了，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不错了。

此刻唯一的出口被双生子堵住，他刚刚还半点不给面子地拆穿了燕否的谎言，此刻骑虎难下，有苦难言。

如果出了意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给自己叫救护车。

路辞与燕家双生子对峙，脑中开始迅速思考可能的逃脱方法。他的眼神一瞥，看向病床旁为数不少的药物。

“借势”。他没能力对抗燕家两个未成年小天才，那这些效果未知的药呢？

想到就做，路辞立刻出声：“各位，我需要你们帮我逃出去。请告诉我你们的使用效果！”

迎着双生子一刹不解的目光，路辞朗声对着药品请求。

短短时间内跟他相谈甚欢的药物们倾情相助，起此彼伏的声音霎时淹没路辞。

“我来！”置物架右上方一小瓶药水高声道，“我是挥发性精神类药品，可以致幻，解药就在我旁边，用我！”

路辞听闻，瞬间锁定位置，迅速将药水和旁边一版解药拿下。

时机转瞬即逝，让对面两个人反应过来就麻烦了。他不敢耽搁，一手拧开瓶盖，一手挤出一颗解药，吞下解药的同时将小瓶子里的药水朝前方泼出。

燕否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后退半步，迅速用手掩住口鼻，面露警惕地看着路辞。

违禁药品的功效十分强劲，虽然及时做了补救措施，但路辞发现二人的脚步仍变得有些虚浮。

得手了！

“效用不够，用我！”置物架中排的一瓶药粉说，“我是催化剂，能够放大致幻作用，最快几秒就能让他们丧失行动力！”

好东西啊！路辞伸手将跃跃欲试的催化剂抽出，投掷出的粉末瞬间与地上的液体混合。

在等待的十几秒时间里，路辞也没闲着，他将背包卸到半边肩膀上，反手把黎星背到背上，一手拿着手机，扯住背包带，一手固定住她的腿。

“哎，别忘了把我们毁掉啊！”有药品操心道。

燕家两个人因为药物作用脚步虚浮，路辞抓紧时机，小跑着把他们撞开，夺门而出，沿着岔路一直跑到主路，在主通道中碰上了无所事事等待着的姜罗。

见到出来的是他，姜罗吓了一大跳，转而面露警惕，“你……”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路辞。在看到弹幕接连不断给他透露路辞那边的情况时，姜罗就意识到他不简单。因此，知道燕否两人要去找黎星，他也明智地选择了留在这里。但姜罗怎么也没想到，路辞竟然能从燕家那两个小孩手上抢到黎星，全身而退。

因为几人之间接触不多，所有人都不知道路辞的异能。就算姜罗说他只是个新人，燕否仍然很谨慎。姜罗站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路辞跑掉的后手。

五万块和燕家的人情，选哪个，对姜罗来说是不必犹豫的事情。确切来说，在他同意沈慈加入这个任务之后，他们的交易就已经完成了。他现在反过来对付沈慈，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是……姜罗抽出剑，面对沈慈时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他连燕否燕泰都能打过，自己真的能拦住他吗？

二人对峙了几秒，路辞身后的岔道突然传来燕否的喊声：“姜罗，拦住他！”

那药品果然拦不了多久！路辞暗骂一声，眼看姜罗有刹那恍神，抽出手一挥，“看招！”

姜罗心脏一跳，下意识往另一旁闪躲，主路通道被他让出一条空隙，路辞当机立断，伸腿踹向姜罗膝盖，在他狼狈摔到之后，又一脚将他的剑踢得老远，剑身迅速消失在左侧岔路之中，接着拔腿就跑。

姜罗：“？？？”

沈慈手里压根没东西，他诓他！

“我的剑！”姜罗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