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辞连呼吸都差点停滞。他仍在恍神，就听到不远处两个人的声音。

林然清的话语没有被浓雾阻隔，“你似乎很怕这东西？”

“冷静点，如果你惹怒它，你也自身难保。”桓幸与林然清隔着一段距离，身旁就是被风包裹的尹娜。

“哼，明明是你先惹怒我。”林然清冷笑，“行啊，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不出手。”

“你要林归影的血做什么？”桓幸道出的话语让路辞一愣。林然清要找的东西，竟然是林归影的血？——为什么，如果他或者林家需要，直接找林归影不是更快吗？

一个个疑问充斥脑海，路辞的思考很快被林然清打断。“林归影的血”这几个字不知怎么又触碰到了他的逆鳞，林然清恼羞成怒，泄愤般又操纵阴影，狠狠打了胚胎几下。

原本在白雾到来后消停不少的婴儿声又出现了，这次哭得尤为惨烈。白雾也跟着激动起来，对几个出现在胚胎附近的“入侵者”展开了无差别攻击。桓幸留给路辞的“风”仅仅够防身，在白雾针对性的攻击下很快破开。

路辞只感觉一股灼烧般的疼痛侵入皮肤，紧跟着的还有阴冷如同寒冰的大股能量。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冷汗瞬间浸透脊背，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发抖。

他恍惚间听到桓幸的声音，但已经没法回应。

“呀，”林然清捕捉到那一声惨叫，脸上浮现出笑意，“原来他也在啊。”

阴影严防死守地拦下桓幸，林然清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是你的谁啊，这么着急？”

沈慈惹怒轻视他这么多次，也就是他宽宏大量才能活到现在，现如今被白雾攻击，也是他运气不好。

林然清憋屈的心情转好，注意力移到不断颤动的胚胎上，饶有兴致，“原来宫殿底下的就是这东西……还挺强。他们野心不小啊。”

“妈妈……妈妈……”

路辞神思模糊，已经处在昏迷边缘。他只感觉四肢百骸犹如浸在冰雪之中，又冷又热，阴冷的能量不断在身体各处乱窜，身体内部仿佛被上千只白蚁啃食，疼痛难忍。

“路辞！”沉魇焦急地呼唤他，“那些能量一直涌入你体内，再这样下去，你会因为承受不住力量而死！”

沉魇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彻，唤回了路辞几分神智。他挣扎着张开眼，看到自己身下已经积蓄了一大滩血。能量的过量涌入撑爆了皮肤表层的毛细血管，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

路辞缓缓眨动眼睛，迟钝的脑子开始缓慢转动。

能量过量……就会死，那让它不过量，不久好了？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就连跟沉魇交流的心声都断断续续：“拜托你……保护好我的脑子……和心脏。”

“……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集中精力开始调动眼部仅剩的那点灵力。

既然那些能量想进入他体内，那就让它们进来吧。他的大部分经脉是无法储存任何灵力或污秽的无底洞，不知道这么多能量，会不会把他的经脉填满？

反正左右是个死，不如试试。

很奇怪，进入他体内的能量都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经脉，当路辞使用灵力试图引导时，它们也不为所动，仿佛惧怕着什么。

路辞咬牙，榨取身体最后的灵力，费劲力气，终于将一丝能量引到经脉之中。

“黑洞”在一定距离之外是安全的，但只要超出那段距离，便会被巨大的引力吸入。路辞的经脉也是如此，当一丝能量被吸入之后，越来越多能量被牵连着涌入其中。

四周的能量产生异动，林然清似有所感，想着沈慈倒下的方向望去。他所在的那片区域能量疯狂涌动，竟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

林然清磨了磨牙，从喉咙挤出一声笑：“真有意思。”

他骤然缩回所有阻止桓幸的阴影，趁着他朝沈慈方向赶去的同时，阴影化为利刃，猛地劈开胚胎，大股更为纯粹的能量喷涌而出，原本稀薄些许的白雾重新浓稠起来。

林然清被阴影保护，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既然你喜欢吸收，那就多给你一点吧。——这东西可是他们培养了好几年的成果，这些污秽的量……可是相当于百来个异能者终身的灵力储备量啊。”

桓幸瞥了幸灾乐祸的林然清一眼，在路辞身边蹲下。

他的能量吸收速度越来越快，旋涡内能量浓郁，已经不是桓幸的风能阻断得了的。他来回几次尝试都是失败，桓幸顿了顿，起身看向林然清。

“你放弃了？”林然清靠在阴影上，犹如一个看客。

桓幸没说话，一直保护着他的风却逐渐停滞，直至消失。他主动解除了风的防护，让汹涌的能量入侵身体。

“你……”林然清惊讶地直起身体，“你在干什么？”

“我的体质不如他特殊。”桓幸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但一身白袍不过几秒便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色，“但分担一部分能量，还是做得到的。”

“……殉情吗？”林然清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真恶心。”

一部分能量被分担，桓幸承受不住似的跪下。耳边是林然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他喘了口气，手指小幅度颤抖着，逐渐凝聚出可怕的能量。

在林然清察觉到不对劲的下一刻，恐怖的灵力直冲他的面门袭击而来，狂风裹挟着白雾，排山倒海般全部倒向他。

林然清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整个人便仿佛被发射的炮弹般直冲上空。等了好几秒，桓幸隐隐约约听到“咚”的一声响。

他反应了几秒，哦，是林然清撞到上方的铁柱子了。

按照听到声音的时间计算，这铁笼高有好几百米。桓幸漫无目的地想着，身体一刻不停地吸收这周围的能量。

一大一小两个旋涡靠在一起，持续了几十分钟，速度才逐渐放缓。桓幸坐在一旁，看已经成了个血人的沈慈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翻了个身，脸部朝上，接着颇有些刻意地打了个嗝。

桓幸：“？”

桓幸：“吃饱了？”

“也不是……”路辞慢吞吞道，“就是……感觉好撑……好奇怪。”

他才刚刚恢复神智，脑子转得很慢，一时半会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次性吃了十桶方便面，腹部甚至胸口都胀得要爆炸。

正思索着，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极其清晰的“妈妈！”，吓得路辞瞬间清醒，“唰”地一下坐起来。

“怎么了？”

“有、有东西在喊我‘妈妈’！”太惊悚了，路辞结结巴巴，脑子乱成一团。

“等等。”意识到事情不对，桓幸半跪着，突然伸手捂住了路辞的眼睛，“我看看。”

路辞下意识感觉这场景有股莫名的熟悉，还未来得及深想，覆盖在眼睛上的手已经离开了。

他转头看向桓幸，他的脸被血色袍子遮蔽，但路辞能感觉出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你……”桓幸也开始卡壳，“你的体内多了点东西。”

“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袭击了他。

“婴儿。”桓幸的声音清晰，没有半分听错的可能，“是原本胚胎里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你吸收了过量的能量，让它将你误判成它的‘妈妈’，进而栖息在你的身体里。”

路辞两眼一黑。

他单手扶额，“……有办法取出来吗？”

“在它认定下一个‘妈妈’之前，没办法。”桓幸摇摇头，他的声音仍然平稳，缺乏情绪起伏的音调让路辞也跟着冷静了几分，“这是被人工制造出来的‘污秽’，力量也更强，但比自然形成的污秽好控制，它不会伤害认定的母体。”

路辞皱起眉头，这自然是好消息，但如果可以，果然还是将这东西取出来比较好。他的眼神移向同样被血色浸染的桓幸。吸收能量时他还保有一小部分神智，知道桓幸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犹不死心，“你同样吸收了那些能量，有没有办法……”

桓幸沉默，似乎也在思考可行性，伸手按住路辞的腹部，那里面就是“婴儿”的栖息之处。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路辞腹部的一瞬间，路辞清晰地听到婴儿欢快的声音：

“爸爸！”

温热的手掌猛地弹开，桓幸看起来有几分无措。

完了，他也听到了。

路辞双手掩面，第一次那么想死。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怎么会变成这样？！

路辞绝望挠头。

“其实，留着它也可以。”那声惊天动地的“爸爸”只给他带来了片刻震撼。很快，桓幸又恢复了冷静，“它只是寄生在你的腹部，跟你右眼存在的污秽情况相同。你并不会像那些试验品一般经历‘分娩’的过程。

“再者，那些过量的能量被你特殊的体质吸收，并不代表就不存在了。那些能量你没办法调用，但是这个婴儿可以——换句话说，它能成为你的武器。”

随着桓幸条理清晰的分析，路辞混乱的头脑也逐渐冷静。

说得很对，如果这婴儿不叫我妈妈不叫你爸爸就更好了。路辞想。

林然清：有没有人管管我的死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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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