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地

姜柔荑落地后,于楠茜果然开着她那辆最爱的豪华越野车来机场接她。

于楠茜留着一头叛逆的齐短发,套了一件黑色皮衣和棒球帽就来了,哪里看得出来一丝高管的模样。

哪怕已经和她认识多年,姜柔荑偶尔还是会恍惚一霎:眼前这个看上去像是混□□的女人,的确是云竞平台的两位联合创始人之一。

于楠茜利落地帮她解开副驾驶的锁扣,随口问:“柏林之行如何?他们工作室很少邀请国内主播的,甚至连亚裔都很少,真给咱们公司长脸啊!”

“挺热情的,他们新作品是第一视角解密,剧情交互很优秀,有种中世纪的诡秘感,回去后我可能会在直播间友情多播上一段时间。”

“你瞧瞧人家欧洲厂商做广告多有诚意,全程都给你包干净了……不像那几家北美大厂,我每年磨他们商务磨得嘴皮子都快干了。”

姜柔荑系好安全带,自然地将副驾上方的遮光板打开,顺手翻开车内化妆镜,整理那头有些凌乱的栗色长发。

“你怎么去了一趟柏林,回来就格外注意个人形象了?”于楠茜调侃。

“我一直很注重形象好不好!”,姜柔荑有些心虚,模仿好友的语气:“不是你天天说,现在是公众人物,在外多多注意……我这叫大局观。”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于楠茜认识她七年,早就摸清姜柔荑的性格了,她就是凭借着那股浑然天成的高颜值气质,以及和外貌相当反差的游戏风格成名的。

姜柔荑玩起pvp游戏,敢打敢拼,能为团队抗压辅助也能扛起输出血c全场;谁能想到看上去像是演古偶甜妹的主播,竟然是用FPS游戏狙击位出名的?

可当她玩起3A单机与独立游戏,一边能够头头是道地分析起第九艺术,又能靠着骨髓里的沙雕整活,有趣与专业两不误。

当然,于楠茜不会忽略梦开始的闭环入口——姜柔荑是她创业之初,最早签约的几位主播之一。

成名后,姜柔荑又在直播内卷的风口开辟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沙雕型聊天主播。

即在游戏之余,还能主打一个趣味陪伴。没事就给大家唠唠嗑,开启知心栏目,在幽默的语言中,化解水友们的心灵困境。

于楠茜初次听说时,只觉得她在乱来。直到次月拿到平台数据报表,发现姜女士永远一鸣惊人,竟然靠一个人奶活了整个聊天主播群体,是整个平台粉丝粘性最强的存在。

云竞用户称她的直播间为“赛博疗养院”,走的就是一个暖心励志沙雕搞笑的Y2k复杂路线。

此时的姜柔荑,正鬼鬼祟祟看着窗外。

她见远方出现了绿白色的外星人logo,赶紧扯了扯好友:“走吧,快出发了,我……别一会儿……快走。”

于楠茜闻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能说会道的姜柔荑,怎么一下飞机就变得吞吞吐吐,话都不会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说吧,这趟出行遇见什么了?”

姜柔荑不自然地将头扭开:“没啥!赶紧出发了,我这大包小包还得收拾一顿呢。”

“你看你什么态度,哪儿有这么和老板说话的!”

“老板之一好不好”,姜柔荑傲娇地回应:“但最佳好友的席位可就只有你咯!”

“妖精啊妖精,你说你直播的时候就不能像现在多撒撒娇吗?粉丝很吃这一套的。”

姜柔荑双手比了一个X,拒绝沟通:“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打住。”

于楠茜无语,就在她正准备放下手刹准备出发时,却看见了后视镜中一辆贴着LOGO的大巴车。

“这个泛着荧光绿的外星人图案好丑,但是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姜柔荑解答:“ET战队,我和他们一班飞机回来的。”

于楠茜恍然大悟。

云竞平台旗下同样有一支自己的战队,当年的席位收购就是由于楠茜主导的。

她告诉姜柔荑:“ET马上要做战队重组,不少现役队员我们都在接触,可能会签几个独家主播过来,你也知道,我们的电竞区做得还不够好。”

随着车辆启程,姜柔荑看着右侧后视镜中的外星人LOGO逐渐变远。

忽然,姜柔荑转过头问:“都要签哪些人啊?”

她想问的人就那么一个,但又不想让于楠茜发现她的小心思,否则肯定要嘲笑她有些荒唐的少女心。

于楠茜没多想,直接回答:“他们战队值得签下来的人其实就那么一个人啊,沉韫。”

姜柔荑听见这个名字,胸腔中依旧会荡起一层不一样的情感。

“他商业价值毋庸置疑,联盟第一人啊!只不过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不一定能拿下 。”

姜柔荑捏了一把汗,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什么意思?”

“他今年可能会退役”,于楠茜在十字路口减速:“虽说退役后做主播能更加专注,但没有了赛场的加持,签约费不太划算啊。”

“是吗?他要价很高?”

于楠茜笑了:“是比较高,但他整个职业生涯都没拿过世界赛冠军啊,现在的商业价值不都是因为老将追梦吗,我不太看好他做全职主播的投资回报率,这么高的价格签一个热度走下坡路的主播,性价比太一般了。”

姜柔荑也没办法替他辩解什么。

她和沉韫的人生线就像两条交错的直线。

七年前,她是那个需要抬头仰望印有沉韫广告牌的无名氏,靠着虚无的较劲,才走到了今天。

可是七年后,她曾经视作目标的男人,却被困在了原地挣扎。出道即巅峰,一困便是七年,眼下几乎是默认退役的状态。

想到这里,姜柔荑总会回忆起那个在西雅图比赛场馆输了半决赛后,骄傲地扬起头,在全场观众呼喊着他的id时,缓缓摘下耳机的少年。

怎么就要退役了呢?

姜柔荑想到这里,不免沮丧。

“我们之前还一起去看过他的比赛呢,就在几年前他出道的时候。”

“是啊,我一个不玩游戏的人都还记得那个声浪,比赛结束后全场都在喊他的名字。”

姜柔荑回想起那个画面,依旧会忍不住落泪。

大学时,她和于楠茜、陆诀年三人飞到西雅图看了全球半决赛,正好就是19岁的沉韫最巅峰的发挥,极致的野区统治力却因队友发挥而不敌对手。

意气风发少年时,转眼已经是过去式。

“谁能想到好不容易转会到豪门俱乐部,以为是自己最后一搏,结果竟然落得一个替补的下场……一个赛季直接报废!”

于楠茜也有些唏嘘:“是啊,我们自己的俱乐部当时也想过签下沉韫,他很有实力,打了这么多年还能保持这样优秀的竞技水准……但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啊,队伍磨合是个大问题,我们赌不起。”

姜柔荑知道这件事。

高三那年,沉韫收到的青训邀请正是源自另一家豪门俱乐部LKG,Lion King Gaming,人称狮王战队。

这家俱乐部见证了他的巅峰出道,陪伴了沉韫六年,哪怕是前一年队伍资金出现问题,一度濒临解散时,他都没有选择离开。

所有人都以为,沉韫会在成绩越来越差的LKG里打到退役。

没想到去年的冬季转会期,LKG忽然放出了沉韫离队的爆炸新闻:没有不和,没有金钱纠纷,很遗憾无法为彼此提供所需。

即然合作已经走到了尽头,不如豁达一次,放自家的明星队员出去追求冠军梦。

和平分手后,老牌豪门站队ET外星人,花了当年最高转会费签下了他。

当所有人都在猜测ET是不是要组建银河战舰时,ET的管理层却变了脸。

沉韫入队后,管理层没有按照双方沟通的方式安排他首发。直接决定轮换出场,甚至到了下半个赛季时,他的出场率只有10%。

留给沉韫的,不是鲜花,不是掌声,甚至连失败都没有。他只能日复一日重复着孤独的训练,以及被迫参与ET为他接取的商务通告。

“ET的老板是个很聪明的生意人,这事儿虽然不仁义,但是的确是一笔很合算的买卖,估计一年赚了几千万代言吧”,于楠茜自然记得这件事。

姜柔荑一直潜水在与沉韫有关的八卦一线,对这件事也知道的**不离十。

“ET签他,不就是为了赚钱工具嘛,他怎么也不留个心眼……”

于楠茜单手打了个右转弯:“这个圈子里大家看中的不就是沉韫背后的商业价值吗,拍拍广告签点代言就能回本,至于战队成绩……还是让给配合更丝滑的年轻人来扛吧。”

于楠茜见她不说话,又联想到大学时主动提出要去看现场比赛的某人,突然意识到:“你不会还在默默支持他吧?”

被猜中心思的姜柔荑差点从副驾驶的座位上跳起来。

她抿了抿唇,回答:“只是有点遗憾,没能看见喜欢的选手拿冠军。”

沉韫和她之间的关系,她从来没有对旁人提起过,哪怕是关系最亲密的于楠茜。身边的朋友都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粉丝。

暗恋的脉络就这么被她一层一层埋在心底,渐渐堆成了挪不开的峦峦高山。

“也该面对现实了,偷偷和你说,ET上个月就已经在帮他联络退役仪式的事宜了,听说做了不少工作才答应的。”

姜柔荑心里咯噔一声。

真的要退役了吗?

她深呼一口气,哪怕她对沉韫不是爱慕之情,正常人听闻追了七年的爱豆隐退,作家封笔,肯定也会难掩情绪。

“……是吗?我还以为他会在老东家退役。”

“谁不是呢?不过ET最开始签下他,不就为了这个退役仪式吗,私下应该也谈好了退役后的各种商务报酬了”,于楠茜聊起这些轻车熟路。

“也是,他也赚够钱了。”

姜柔荑还记得去年一个帖子爆出,沉韫目前的身价保守估计都已上亿。

“是啊!大多数人打职业比赛,不就是为了赚钱嘛,人不会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啊。梦想这种东西,哎,总得现实一点吧,你也别怪他。”

姜柔荑肯定不会怪他,打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了。

“他已经尽力了,粉丝的遗憾就留给粉丝吧。”

17岁青训,18岁正式出道拿下春季赛冠军FMVP,同年与队伍闯入S赛半决赛,最终惜败;

随后每当粉丝以为“就是今年了”,却总能遇见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是磨合太差拖飞机,就是最佳搭档退役……

折腾了七年,沉韫已然从惊艳出道的少年打野变成了联盟老将。

“估摸着就是最近官宣了吧,到时候他可能会签另一家平台直播”,于楠茜将车稳稳停在车位,随后打开手机的未读消息,转而问:“诶,你今晚还上播吗?”

姜柔荑的思绪被拉回来,想了想自己这个月的安排,点头:“要播的,可能晚一点儿吧,今晚可能会播NS的主机游戏。”(NS即Nintendo Switch)

“你调一下,Rock那边想要帮忙做个预热,他不是前天刚刚官宣签约云竞平台吗,你俩连线一起播个啥吧。”

Rock是今年新出道的韩籍下路AD选手李锡石,因为长相在一众电竞选手中显得格外俊逸,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行吧,我顺便和水友(直播间粉丝)互动一下,借个号打打匹配。”

“OK,你今晚吃什么?一起下馆子?……陆诀年那小子要下周才回来,到时候他来你家做饭,我们俩都能活下来了。”

姜柔荑和她相约租了同一个小区的不同单元楼,虽然租金贵一些,但胜在安保出色,很适合独居女性。

本来她们是想着两人都是单身,住得近能够相互照应。奈何彼此都不太具备烹饪能力,每次吃饭还得是一起点外卖或是外出。

唯有陆诀年回国时,她们两人才能勉强吃到一些家常菜色。

“我现在不想出门了,我回去先收拾收拾东西,补补觉……开播前随便吃点吧,播完我给你发微信,咱们出去吃夜宵?”

“成,那晚上见。”

说完,两人各自朝向不同的单元楼入口走去。

下一章开始直播咯,文案内容速速兑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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