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en没待很久就离开了。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门外没有保镖,不知道是被Siren买通了还是支走了。
季苍兰被冗长的防卫空档期蛊惑,犹豫再三,在他出去前去书房打了个电话。
不过这次不是打给Saffaron的,而是符佟。
在电话中,季苍兰告诉符佟,如果一个小时后他还是没有拨过来,就立刻执行他们的原定计划。
邮轮正在上客时段,因此管理也较为混乱,人流纵横,把他很好地隐藏在了人群之中。
Siren说的那种飞机占地很大,即便是拆卸零件分装也需要极大的储物空间。但这艘邮轮他看下来确实是一艘标准的游客大船,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可以存放那架飞机。
季苍兰坐在观光电梯上,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又一批游客涌入按着各自要去的楼层,视线在电梯的数字面板上的【货仓】顿住。
他在游客群中挤到面板边,悄无声息地按了下【货仓】的圆钮,没有反应。
面板上还有一个刷卡区,【货仓】应当是只有船内部持卡的人才能进去的权限区域。
季苍兰又退回原位,缩在电梯一角继续下行。
又到了一层,走了一批游客,又进来了一批。
其中有一个戴了黑色兔耳假面,身穿侍从制服的服务生走了进来,掏出一张白色的卡,在电梯的刷卡区“滴”了一声。
按钮全部亮起,他随手点了更下面某层不对普通游客开放的工作区域。
在那层电梯打开后,季苍兰从人群中穿越出去,跟在了刚才的服务生身后。
季苍兰当即拱了腰,捂住肚子,脸色有些发白,从背后虚弱地叫了一声:“您好……”
服务生看到有客人误入,愣了一秒,紧接着说:“不好意思,这边的区域游客不能进入。”
季苍兰痛苦地皱着眉,艰难地说:“我憋不住了,请问哪里有厕所?”
“您没事儿吧?”服务生立刻扶住他,很怕出现一些他们都不想遇到的尴尬场面,连忙说:“就在前面,我带您去。”
季苍兰忍得很辛苦,已经憋得不能再憋了,鬓角都渗出汗水,唇色苍白:“谢谢,麻烦快点。”
服务生加快了脚步,带着他绕过拐角,扫卡开了员工厕所,把他送进去:“我在门外等您。”
他还要确保客人用好厕所后及时离开员工区域。
“好……”季苍兰快速瞄了眼尽在咫尺的工作间,在他刚刚背过身准备开门时恢复常色,从工作间拿出一条接水的软细水管,从身后面一抬,径直把服务生的双臂向后捆起来。
服务生吓了一大跳,挣扎起来,但还是被死死缠住两只手,“你干什么?!”
“真对不住,”季苍兰刻意避开洗手台的镜子,整个过程中都没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如果一会儿有人先一步发现了这个服务生,对方也不能认出自己的脸。
季苍兰脚尖一绊,把他坐放在地上,伸手摘了服务生脸上的半面,戴在自己脸上,又脱了对方的衣服,换好马甲衬衣和紧身西裤,临出门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辛苦你在这里等我一段时间,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出门不忘把【清洁中】的黄牌放到门口,接着就重新坐上了电梯,白卡轻轻一贴,全部的按钮变红。
季苍兰轻巧地按了下【仓库】,收回手,摆正了视线,退到人群后去,等着电梯持续降落。
在电梯行驶至一楼甲板时,电梯里基本上已经空了,零星有几个住在下层客舱的游客要回房休息。等到某一层,最后一个游客也出了电梯。
透明的玻璃门从两侧缓缓并拢,显示楼层的面板出现了↓的标识。
季苍兰心脏鼓动起来,他现在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应该期待货仓里真的有那架飞机存在的证据,还是应该期待货仓里什么都没有。
平心而论,他现在的心情更偏向于后者。
但脚下的电梯短暂地停顿了一秒,立刻飞速攀升,失重的感觉在此时尤为明显。
季苍兰心脏重重响动了一下,顿住,迅速看向电梯面板,上面是一串乱跳的数字,显然已经被干预控制了。
他即刻扭了脸和电梯里的监控对视起来,直到电梯停下都没有动。
电梯门再次打开,门外有两个保镖在瞪着他,手里拿了绑人的绳子。
“不用,”季苍兰在他们动手前抢先一步开口,“带我去见他。”
·
五分钟后,门口守着的一个保镖走过来跟Leslie汇报。
Leslie蹙着眉心朝门口望了一眼,一个格外不同的服务生跟着一个保镖站在那边。闻炀身边的保镖都是能挡子弹的壮汉,一个个跟堵肉墙似的伫在人前,只露出了半张白瘦的脸。
Leslie不得不承认,闻炀真的很会挑人。要是他也能把这么辣的interpol搞到家里,绝对不会多看舞池里的这些人一眼。
他噘嘴吹了声哨,瞬间转头去看身边坐着的人。
闻炀唇上衔着烟,隔着烟雾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缓缓转过目光,只在门口停了一秒,就笑起来,从怀里拿出薄荷糖,准备吃。
Leslie也跟着笑了一声,打趣他:“不吃就硬不起来了?”
闻炀动作顿了一瞬,刚刚打开的铁罐被重新合上,他看了Leslie一眼,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季苍兰戴着面具,在门口就和闻炀对视了一下,目光微动,慢慢眨了几下眼,就有人拉开警戒线放行。
前后两个保镖夹着他走过来,目标非常明确,朝着闻炀的方向稳步迈近。
等他走过来,闻炀视线没动,望着远处,声音很低,说:“一会儿没看着你,就给我找事情了。”
季苍兰冷着声,说:“先生,你认错人了,我是服务生。”
闻炀扭过脸朝他笑了一声,应该是笑他多余的挣扎。
季苍兰看到保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现在这么说,也只是不想立刻得到一个被囚禁回去的结果。
谁知道闻炀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旁边跪在地上给人□□的另一个侍从,抬眼仰视过来:“那就做服务生该做的事情。”
他的目的已经暴露,不准备继续扮演温柔好男人了。
………………
……………………
……………………
他垂着眼皮不说话。
……
闻炀动作顿了一秒,把烟夹进指间,语气笃定:“你见过Siren了。”
“准备怎么拿走我手上的戒指?或者给你的上司报告我船上的那件货?”他问。
海风吹在脸上,季苍兰身上止不住地冷。
夜色吞没了薄到透明的月光,连带着把他吞没,一切都变得虚无,只有他的眼睛看得明晰起来。
“我累了,闻炀,”季苍兰突然开口,“我好累。”
他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跪得直接太长,膝盖以下麻痛地他晃荡了下身躯。
他垂了眼,目光很平淡地和闻炀对视:“才七天时间而已,你就不想再装了。”
闻炀嗤笑一声:“反正你也没信过。”
季苍兰把头顶的衣服抓下来扔到他脸上,“我其实一直有想过,你来找我除了想拿到戒指报复我和Echo,还会不会有别的原因。”
“你觉得还会有什么原因?”闻炀支着下巴,眼瞳在灯光下显得很浅,问。
季苍兰很勉强地说:“我不敢去深想,我不敢想你找我,是还想和我在一起,而不是恨我,来报复我。”
他这么说着,闻炀面上没有多大变化,但瞳孔缩了缩。
“因为我好像做不到直接告诉你,我们不可能有结局,”季苍兰苦涩地开口,“但是现在我真的累了,我也不知道要如何继续下去,我真的很努力地想平衡好你和追着你的人,但是你不愿意放弃,他们也不可能舍弃。可我只有一个人,我一个人想用最大的努力让你受到最轻的惩罚,Elie。”
闻炀把脸上的衣服拿下来,听到这个称呼手颤了下,表情未变和他对视。
季苍兰眼睛像是一片沉静的海,在深处搅动了漩涡,掩盖在平静海面下的是翻涌的心跳。
他语气异常平静,很认真地说:“是最轻的,不是没有,你明白吗?”
“你是罪犯啊,闻炀,”季苍兰眼睫眨动了一下,“不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或者是未来,我们都不可能有结果的。”
他们错误的爱情像一个青涩的核桃,剥开那层厚又涩苦的皮肉,后面仍旧是被坚实硬壳包裹的内心,很少有人能徒手掰开坚硬的核桃。季苍兰在此时再次深刻的认识到,他不是核桃夹子,夹不开最后的果子。他也不是一条虫子,蚀不开外面那层硬硬的壳。
他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这么直白地把他们面对的结局摊开,**地再一次告诉闻炀: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滋滋——”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闻炀有种不祥的预感,季苍兰灿然笑起来,眼睛随之一弯,泪珠掉了出来。
他点了接听,电话贴在耳边,哑声应答:“嗯,知道了。”
季涵被人劫走了。
“我知道跟着你来之后别墅那边就会松懈警惕,”季苍兰把腰后的枪拿出来,一字一句地慢慢出声,“张妈是你的人我也猜到了,但是你却没猜到符佟虽然和Interpol没有任何关系,但他是我的朋友,我当年在M国生孩子的时候就是他帮我接生的。你监听我们说话的时候不觉得奇怪吗?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了Echo是个女儿,符佟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他忘了符佟说过的话,闻炀出来后跟身边的每个人都说过自己有了个女儿,甚至还为她准备了一屋的衣服,所以完全没意识到那句话有任何问题。
看到枪的瞬间,周遭的人群爆发出震地的叫喊,犹如一整块玻璃碎成了无数碎片,洋洋洒洒地随风刺遍全身。
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推搡挤攘着想要逃离此处。
只有闻炀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他,脸上的游刃有余不再,像个孩子一样,神情变得犹豫,又有些恐惧。
变成一个沙袋,瘫了进去,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但季苍兰那时候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自然就没有注意到面前迷路的闻炀。
“其实我来的时候没想这么做,这样太冒险,对孩子不好。但是房间里的电话是你给我的,没想到我会不看U盘去打电话吧。你太自信了,竟然只监测了电脑,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看吗?”
闻炀手拳了一下,手臂因为用力颤抖了一下,问:“你没看U盘?”
季苍兰摇摇头:“其实U盘里有什么能抓住你的证据都不重要,既然他们决定把你放出来,我就没想过能像六年前一样把你送进去。”
闻炀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晦暗不明,低低呢喃了一句“怪不得”。
抬起头的时候面色恢复如常,似笑非笑地跟他说:“我没有在电脑上装监控。”
但季苍兰已经不关心了,他把枪上了膛,慢慢朝后退去。在闻炀的示意下,没人敢拦他:“Siren的提议很好,你那张写满失败的脸就应该让全世界都看到,所以我把另一半戒指给他了。你们家的事情自己解决吧,戒指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我辞职也没有骗你,都是真的,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关心,也和我无关了。”
“我知道你们买通了海关在这时候放行,错过就没机会了,你五分钟后必须开船。如果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就不要来追我,我爱你已经是你对我终生的报复了,你不需要再做什么。”
季苍兰走在甲板上,像是生啃了核桃青皮含在嘴里,苦涩随着唾液下滑,一直苦到了心脏:“你在坐牢,我也被判了终身监禁。”
季苍兰的枪没有对上任何一个人,他直抵着自己的心脏。
他坐了唯一的观光电梯,闻炀止步在电梯口。
等季苍兰叫人打开放行通道时,他才坐着观光电梯缓缓走到了一层的甲板上。
不远处的停车场就停有Leslie上船前送给闻炀的车,钥匙现在就在季苍兰左侧的口袋里。
闻炀跟到了一楼甲板上,隔着护栏和他远远对视。
季苍兰右脚踏上地面,耳边是邮轮震荡又紧促的汽笛声——船就要开了。
“闻炀,是我给你起的名字,现在我收回来了。”
季苍兰左脚落地的时候朝他笑了一下,很淡很轻的微笑:“再见闻炀,这次你不会再找到我了。”
庞大的船只底部率先响起了嗡鸣的马达声,海面霎时动荡起来,卷起波纹。
闻炀伫立在一层的甲板上随着邮轮缓缓驶离码头,盯着他的方向,化成了石塑,没有别的动作。
季苍兰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向停车场的方向,身后就被海风吹来了动静。
在听到声音时,他错愕地转身看到闻炀在甲板上拿了个喇叭开始说话:“baby,你应该先看那个U盘的。”
“看了的话,你就知道我不光是爱你或者恨你。”
“Мнетрэбагэтазраб?цьзвам?.”(我非你不可了)
所以绝不可能把你放走。
脖颈的刺痛惊变全身,季苍兰的身躯随之倒下。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在一张床上,房间是黑的,但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床正对面的墙壁上挂了个电视,亮度和声音调的极低,播放的视频是黑白,他努力眯起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了电视播放的画面——
是一段闻炀被注射了大剂量硫喷妥钠后的审讯片段。
“是否存在最后一批货物?”
“……”
“你叫什么名字?”
“闻……炀……”
“Elie·Wen是谁?”
“……”
“季苍兰和你的关系是?”
“……”
“Echo是你给你们的女儿起的名字吗?”
“……”
“你承认他不爱你吗?”
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剧烈挣扎起来,反应异常强烈,嘴里含混不清、来来回回说着几个同样的字音。
………………
一共有七天的录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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