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歹毒的薛琼玉,绝对不会为自己在蔡峰面前出头。
恨自己吃了她养的兔子的薛琼玉,亦不会再今夜帮他将王二赶出薛府。
她断然不是薛琼玉。
可是她到底是谁?
分明和薛琼玉一模一样,性格却大相径庭。
“你真是……”少女怒目而视,先是季延,而后是跪在地上的王二。
她脱下披着的粉色大袄,身姿婀娜,少年又一次动了动鼻子,嗅到了薛琼玉身上,挥之不去的高阳茉莉香。
少女清丽的眸子盯着他,缓缓靠近,给他披上了袄子。
这家伙又蠢又笨,被人欺负了却不还手,当真需要质疑史书的真实性了。
“对你来说有点短,你先将就一下对吧。”
说完,少女转头,她对王二只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
分明都给王二指了一条活命之路,却死性不改,若是日后季延真的变成了史书上那个大魔头了,薛家人谁都别想着好受。
“既如此,王二你走吧。”
少女背对着王二,目光却看着季延。
她方才还垂头丧气,现下被少年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少女粉的大袄盖住了他独独几件轻薄单衣,少年眉宇间深深的疑惑还未散去,脸上的巴掌印却火辣辣地疼,有要肿的趋势。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见冷脸大魔王悲惨的经历,眼前少年的脸,逐渐和当初放火烧死自己的大魔头重叠。
刹那间,薛琼玉的脸色冷淡的可怕。
王二连滚带爬逃出柴房,远到早已不见,才敢堪堪停下步子,低头臭骂。
但见识到了季延作为色目人的厉害,他下次确实不敢再有意挑衅了。
“方才我听见,你恨我?”
薛琼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站在。
“属下怎敢恨小姐?”
少年跪在地上,粉色袍子沾污,他浑然不觉,眼底居然透着些许请求。
“但是我恨你!”
当真从薛琼玉口中听到这话,少年桃花眼一怔,却没说什么。
他盯着地面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将一物放入少女手掌上。
冰冷的触感,让本就对冬季敏感的薛琼玉呼吸一滞,看清是把匕首后,她反倒是激动了起来。
一甩手,将利刃摔掉地上,她情不自禁后退,脚踝上缠绕着枯黄干草。
“小姐,我的命是你给的。杀我也无妨……”
动听的嗓音,如魔鬼的低语,撩得少女心头痒痒。
这台词……
确实令人脸红心跳,不知情的懵懂青春期也许会被少年这张无辜俊美的脸蛋迷惑。
可惜薛琼玉是一个被工作吸干了魂魄精气的天选打工牛马。
自打上班起,情丝被抽走一般,两眼一睁就是钱。
“你……我如何信你?”
少女心下仍哆嗦,明明上一世,季延亦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对她做出暧昧得令人误会的举动,然冷酷无情地放火烧了三清殿内的一切。
也包括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自己。
“我自知小姐因幼时之事对我心生怨恨,但属下早已深刻忏悔,属下把那只兔子还给小姐,可好?”
少女听他气也不喘的说了一通,才缓缓想起原主……确实有过一只兔子。
“我有钱,很多很多钱,并不缺你的一只兔子。”
少女垂眸,灵动的绣花鞋在柴房内转了一圈,驻足解释。
原来季延大魔头变成那杀人不眨眼的怀谦将军前,居住在这种老破小环境之中。
这算不算是……旅游打卡古人的故居?
省了门票钱,但似乎眼下自己也不缺这门票钱。
薛琼玉脑中胡乱地想着些什么,却发觉少年没吱声,怕他跪久了头晕,连忙转头看他。
忽地对上了季延的眸子,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知看了多久。
小姐的意思是……不想要兔子吗?
“是属下疏忽,小姐,怎么办才肯原谅我,我并不想和小姐结仇。”
少女游览的脚步一顿,这回倒是轮到她不镇定了。
季延方才哀求她的语气,让她产生了一丝错觉,错觉自己着实是少年最重要的主子,错觉季延可能成为她身边最得力的一条鹰犬。
薛琼玉的表情严肃一瞬,她伸手抬起了季延的下巴,一双灵动的杏眼眯起,打量着少年秀气的小白脸。
“这王二下手着实是没轻没重的,你居然还袒护他。”
少女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和心疼,但转瞬即逝。
他冷面垂眸半晌,忽地勾起一抹谦卑讨好的笑意,“若是小姐十分厌恶此人,我有办法让他从世上消失。”
哈巴狗才这般对人不要钱地笑,看着少年如此熟练地对自己露出这般笑容。
少女心底瘆人得慌,想来先前杀自己那个便宜丈夫时,他亦是这般笑的吧?
“不可!”
似乎是透过少年一双灿灿的桃花眼,看清了此人乖顺的外表下,潜藏着一颗毫无尊卑廉耻之心。
少女手指仍搭在他瘦削的下巴上,可眸子却发虚地挪开。
“我……我的意思是,大家都要好好相处,没经过我的同意,不许杀人!知道了?”
薛琼玉在心底轻轻哼了一声,季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上一秒祈求自己放了王二,下一秒却因自己的不满,改口说要暗中做掉王二。
少女学着哄小孩模样,继续柔声细语,手也不自觉摸上季延的发顶,松松软软的。
“你是我的侍卫,也不可以杀我,记住了没有?”
虽说先前说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阴晴不定的古怪性格,有时甚至显出异于常人的蠢笨,薛琼玉点了点头。
少女看了季延一眼,红唇一弯,勾起一抹清丽动人的笑。
“我会每天都提醒你不要杀我的,我不能忘你也不许忘记,知道了吗?”
从季延目光看,少女梳着简单的发式,大部分乌发松松垮垮压在肩上,卸下了妆容,容貌却粉雕玉琢,惹人喜爱。
他纠正,莫名认真起来:“小姐,为何一口咬定我会杀你?”
薛琼玉不知是该骂自己愚蠢好,还是改口夸少年聪慧好。
总之,她笑容一僵,总觉着少年那双暗绿色的眸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尴尬咽口水,别开脸去,讪讪地笑:“怎……怎么会?季延,你太敏感了,我这是假设,以防万一,对!以防万一你懂吗?”
他垂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女的绣花鞋,这段日子喜好倒是变化得快。
薛琼玉性子刁蛮毒辣,却唯独喜素寡之色,不喜花哨。反倒是眼前的冒牌货,一天一个款式和花色,怕是要将彩虹穿身上。
他犹豫一瞬,却甘心情愿地点了点头。
“只要小姐不恨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少年说得真切,就连薛琼玉也愣了神。
盯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薛琼玉莫名忆起三清殿时,他喂自己的那一块粉嫩香甜的糕点。
先是用甜美可人的外表诱惑你,让你如痴如醉,放松警惕。时机已成熟,便快刀斩乱麻,杀之解恨。
薛琼玉静默一瞬,低声呢喃道:“我恨你?该是我求着你不恨我才对吧?”
“小姐?你在说什么?”
少年直直盯着她,歪了歪脑袋,眼底疑惑。
“没什么。”薛琼玉取来膏药,关上了柴房的门。
“现在先不聊这些,你的脸受伤了,我给你上药吧?”
少女指腹泛着健康的淡粉色,抹了药膏,抬眸和少年对视。
他顿了顿,居然不知羞地仰头靠近,分明是跪着,身材高大却清瘦的少年脸恰好贴近她胸前的高度。
竟如此顺从,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薛琼玉不禁生疑心。
难不成陈清荷一直都是这般给季延上药的?他被训得如同听话的狗,毫无心机。
反倒是薛琼玉一个女娃娃不好意思起来,她后退半步,羞红了脸:“你……你站起来吧,这样子上药你跪着累,况且……”
后半句少女若是说出,羞愤欲死。
况且这姿势,直直让少年以脸埋、胸了……
天气骤冷,黑得快。
待到薛琼玉给季延上完药,街上已敲响子时的更。
她揉了揉太阳穴,将一个天青色的瓷瓶放在他床上。
半蹲下身时,顿了顿,这生硬冰冷的茅草堆真的能住人吗?
少女抖了抖身子,寒冷让她无法思考,只得佩服古人的顽强毅力。
特别是身后的季延,如此绝境还能逆风翻盘,干掉原主和薛家。
还真是有做奸臣的天赋!
“我把剩下的药放你床上了,天色太晚,我得回去。”
少女转身,见季延站在柴房的炉子旁,似在烤暖。
北方的冬季着实难熬,多少平民百姓受寒受冻,活不过这个冬季。
更何况古代科技和保暖技术不发达,冬天一来,更是肃杀凛冽。
本来是想要回自己的粉色大袄的,许是慈悲心软,少女吸了吸鼻涕。
她抬眼看他,吩咐了一句:“看你连个被单都没有,我的衣服今夜先给你盖,过几日结束了官府的事……”
他眸中沉静,面色如淡水平平。
少女说到有关官府一词时,神色分明纠结了一瞬,但为了不让他看出,转而笑了一笑。
“到时候我若是没空,也可叫府上的管家带你出街上,置办一身过冬的行头。”
她边说边走,确实毫无留恋。
转眼便打开了柴房的门扉,屋外寒风呼呼直灌入。
她张嘴说话,觉着北风吹进了肚子:“毕竟,你也是我的贴身侍卫,若是出去穿这身,总是遇到蔡泉这般爱纠缠的人,可是要耻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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