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百分之五十

这头,树和两衙役琢磨该如何处理这个贼,商量来商量去,只定下来“继续由树将人转交至葶花庄衙门”这一个可行的法子。

树暗自憋了一口气,他自以为终于能甩掉这个烫手山芋,谁曾想转了一圈空欢喜一场,他烦闷地拉着绳子转身准备回到车上,一拽,另一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再一拽,差点让树四仰八叉摔地上。

那贼不顾树的动作径直往前迈一步,抬起头,顶着巴掌印冲着于西闫道:“犯了什么事?”

于西闫只觉得莫名其妙,那男人以为他没听清,又一次提高音量冲他吼,或许是于西闫被吓住,竟老老实实道起事情的原委,待男人规矩地听完后,情不自禁冷呵一声,“果然渣滓被人扣屎盆都如此心安理得。”

“你说谁被扣屎盆子!”

脆生生的女声先于西闫一步在众人面前响起,意料之外的声音陡然插入引得人侧目,眯眼一瞄,在于西闫脖颈处清楚地看见蜷着一只狸猫,说是狸猫也不太对,这东西颈部还有髦毛。

对于这只突然出现的妖怪,众人神色平淡如水掀不起任何涟漪,唯独一人——于西闫,他慌慌张张想要把那只妖怪藏起来,急得刑具一阵噼里啪啦乱响。

在丛林中乐乐呵呵充当看客的四人,良久总算有了反应。

“那是名唤‘类’的妖,形似狸而有髦,雌雄同体,据说吃过的人不会产生嫉妒。”

“嗯嗯!”

“……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东西?好小好弱好麻烦。”

“枕边人也未曾辩解,于西闫果真名副其实。”欤鄙夷道。

关注点很明显和别人与众不同的欤引得白衍发笑,迎上当事人的视线,白衍头一偏,待回来时依旧是习以为常般如沐春风的面孔,他催促乙先去完成自己的职责,自个却掩耳盗铃般转移话题,“我们也得去露个面。”

欤对白衍的话深思熟虑,他和树一同相处两年多,自然是了解树的性格有多难搞,不出意外的话,当他们完完整整一齐出现在树面前时,连路边的野草都要被树修理几句,又总不能因此就避而不见。

“树不是个本末倒置的孩子,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吗?”

“是,但他极度崇尚外表这事,你更是深有体会。”欤脱口而出。

白衍对此毋庸置疑,他不经意间想起当初他给树挑专修师傅时,那孩子跟他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好看,目前为止他还记着树那离谱中混杂着合理的原由——赏心悦目,学起来也会容易很多。

后来,白衍依照树的标准要求挑选了四位妖族长老,但都被树一一拒绝,不是嫌弃这个不合心意就是挑剔那个长得不够雅观,思来想去,树最终被他安排到跟着欤学,而白衍的理由也很朴实无华:小欤不好看吗?树对着欤的脸一时间哑口无言,他实在是讲不出一个“不”字,这事就这么暂定下来。

这些记忆仿佛就在昨天,白衍注视着欤的面庞,开玩笑一样轻松道:“那让小家伙变回去给你脸上印几朵花?”

听到这话,一人一妖皆跃跃欲试,欤是的的确确认为白衍的法子可行,而廿只是单纯想捉弄欤……最后,还是白衍两只手一边一个把他们直截了当地从林子里牵出来。

一堆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这混乱的氛围根本抵挡不住乙的效率,他一去,那妖就自动噤声,活像见了大猫的耗子,乙问一不敢答二的,尽管回答结结巴巴,却也一问不落。

而当乙问到“为什么选择帮他作恶”时,那妖总算不结巴了,“恶人也好,坏人也罢,于郎再造之恩,理当归还。”

“……人界妖成精本不易。”

“多谢大人体谅。”那妖边说边松开于西闫的脖颈,下地后摇身一变,一妙龄少女顿时立于眼前,她冲着于西闫微笑,一如当年于西闫赋予她新生,她纤细、轻薄、义无反顾,抹去郎君眼角泪珠,继而抚上他侧脸,欣赏他不可置信的表情。

“苗儿……”于西闫无意识叫出口。

那妖头一转,对乙毕恭毕敬道:“大人可否静候小妖知晓全貌?”

乙对此露出无所谓的神情,既然罪魁祸首已在眼前,那就不差这点时间,更何况这件案子明显还有隐情,想必小少主也十分赞同他的做法。

于是,一群人的目光转瞬久聚焦在那个贼身上,他站立不安瑟缩着脖子,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烂草鞋上,双脚不住磨蹭,就在此刻,欤却注意到一人的反应照样局促不安。

自从欤他们加入混局,树只浅浅给过他们一丝眼神,之后就对他们视若无睹,这挺令欤惊讶的,而树,从瞥到他们的那一瞬起,心中就涌出一股莫名的愤懑,压不下更散不开,至此导致他粗暴地拽动绳子,“方才不是挺神气,接着说啊!”

“……廿三,我一时兴起……准备干一票大的,就悄悄摸摸进了林府,听说这家只有一个女儿,我就琢磨着找她拿、不是,借点东西……”

廿三——林小姐遭遇不测那天,再结合于西闫那抖得筛糠一样的动作,欤合理推测,“你是想说,林小姐栽赃陷害?”

“前两个我不知道,但林家那事我亲眼所见,那天……”

黑得早还没有月亮,我觉着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在林府兜里一圈,可算找着林小姐的闺房,左右一瞅,四下无人,不就正好方便动手,于是我溜进去,琢磨琢磨抱哪个大瓶子离开,就在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慌乱之间抱着一个花瓶翻上房梁。

林小姐本是打算沐浴更衣,而我又没有这种癖好,打量着手里随便拿的一个小瓶子,那花纹我看不懂,不过只要是在林府的东西,哪个不是价值连城,觉着拿到这东西也不算白来一趟,见好就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正欲离开,从窗子里翻入一个男人,准确来讲,是一个我瞧了都反胃的男人,也不知那人做了什么,林小姐竟然丝毫不反抗。

我那个气的哦,想着一瓶子掉下去砸死那人的机会有多少,想着砸不死,被发现然后被那人一拳打死的机会又有多少,考虑之余,变故再生,一女的,小小一个,一睁眼就在那男的后面,拿着把斧头然后发了疯的对着那男的砍,那男的也是个硬茬,两斧子都没躺下。

然后男人开始发狠,那个房间里啊那个血哦,我逐渐退缩,想着没必要把命搭上,家中老母再有几年就颐享天年了,然后……我就瞥见了林小姐,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清醒至极,一瞬间我想起母亲口中那个菩萨心肠的林小姐,心一紧,手中瓶子重重下坠……

他蹲于房梁上看完了全过程。

“之后便是……那个倒霉蛋碰巧出现,然后被弄晕,接着就传出来那样的事。”他边说还边瞅于西闫。

欤点点头,“你呢?”

“……我以为是我干的。”于西闫小心翼翼瞄着他妾室的神情,“然后不知道那女人从哪里得知消息,要去告发苗儿滥用……”

“可我们还是来了,到底是低估了林员外爱女心切,也低估了尤庄主。”白衍继续对那贼说道,“按理说,你这个关键证人最好是死无对证,她都放你一马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因为你那年迈的母亲?”

“……她苦了半辈子,我不想让她老人家在黄泉路上还被戳脊梁骨……回来是、是……想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顶锅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该领罚的领罚,该流放的流放。

“小少主,那只滥用的妖该如何处置?”这句话一问出,好几个人紧张兮兮地瞧向白衍,于西闫尤其明显,作为汴京大家就算是旁系,也对此有所耳闻,什么酷刑监禁应有尽有,所以他唯恐从白衍口中听到什么惨不忍睹的刑罚。

“这个啊。”白衍却是直接把这麻烦事甩锅,“小欤你觉得呢?”

“废弃全部妖术。”

白衍点点头,象征性询问了句,“如何?”

“大人宽宏大量,苗儿感激不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在白衍的示意下,这一处罚由乙立即执行,妖术抽取不过瞬间,徒留原地的仅仅是一只类,于西闫把她抱离地面用自己的囚服裹得严实,期间他一言不发,与欤印象中那纨绔子弟的模样相差甚远。

“喂,这个渣滓由你送到流放地!”廿指着乙喊。

“……研磨的驴都不带这样使唤的。”乙叹气,“知道了。”

“那边杵着的两个!这个贼交给你们,先跟他回家再送他去衙门,若是再见到你们玩忽职守,我不介意帮你们换个不那么舒适点的地儿。”

突然被廿叫到的二人整个神经绷得死紧,“是!”

这么一吓,他们的行动力立竿见影,这不,带着那个贼已经没影了,把话传达到位的廿再度黏上白衍,总觉得这一切顺利到不太真实,欤似乎是忘了什么,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们一行人忘记树这个存在。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