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百分之六十六

入年对族群里这样不公平的分配并无异议,如此利人利己的事情,她又怎会拒绝,思来想去,这件事办成之后,她独自一妖,在药兽领地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吧。

于是,入年干脆利落地接过二长老的祈愿任务,马不停蹄奔赴那个任何妖都避之不及的落后山沟。

那地儿,入年出了妖界,立即跟随任务纸指引,于策马奔腾几天后,转水路,在宽阔的河面上又不知飘荡了几个日夜,好不容易上岸后,接着头顶烈日再走了十几公里的路,双腿有一阵没一阵刺痛,特别是脚掌,一股挤压般的割裂感。

赶路的马也丢了,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入年红润的脸上坠下,前额以及耳侧的发丝已然浸湿,原本披散的头发被主人潇洒地绑了个马尾,长长的发尾坠在身后,却也散发不了几分热意,入年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回忆起自己还算不错的前半个妖生……

猛地睁开眼,入年被强烈的光晃了下眼,她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眶,无意间碰倒某个装水的容器,液体泼洒一地,浸润半片衣角,而这时入年延迟的思绪才堪堪追上她活跃的行为。

她诧异地打量周围,试图自己站起来,很不幸,昏昏沉沉的脑袋又促使她狠狠靠回去,入年忍不住蹙眉——背部被凹凸不平的石块硌得生疼,她不禁疑惑起这一方小天地来,说道为小天地,实际就是个不知何种动物的废弃洞穴。

说是洞穴也不太准确,因为这地完完全全三面透风,入年背靠的就是那唯一的一面土墙,头顶上用来遮阳避雨的东西,除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外,只剩几片新旧参半的大叶子。

一偏头,旁边种类繁多的石制用具、结实的厚草窝以及瞧上去新鲜的果子都在堂而皇之地告诉入年——这里有人居住并且时间还不短。

这居然是可以住人的地方吗?!

可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在她的印象中,算上妖界那些穷巷陋室之地,也不及此处破败的万分,如此一衬托,到显着妖族那些高贵的妖在无病呻吟,而入年自己虽说也是个不入流的小妖,但她的吃穿用度妖族却是绝不会短缺。

如同入年这般形单影只的妖,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某段时间入年还曾一度觉着自己过得格外清苦,但目光所及之处皆尽数告知她,那些她曾担忧害怕的事情,于此通通不值一提。

“醒了啊。”一小男孩提溜着野兔的两只耳朵突兀地问,“怎么样,能动吗?”

“……勉强可以。”

“那就好。”男孩说,“还以为是我把你拖出毛病了,既然没事,你什么时候走,不会要留下来吧?”他瞪着眼一脸不可思议,还悄悄把野兔往身后藏。

拖?敢情我这背哪哪都疼不是被硌的啊。

“我不留下来,也不要你的兔子,就想问个路。”入年自然把男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小孩儿,知道半板坡在哪里吗?”

男孩先是松一口气,但在听到入年的问题后,他身体猛然一僵,那口气就如此要下不下哽在咽喉,着实难受至极,入年瞧男孩这反应就笃定他是知道的,果然,他踌躇开口问自己要去那里干什么。

“解决你们人类烦恼之类的。”

入年还刻意加重“你们人类”这几个字,目的为了暗示眼前这人自己与众不同且尊贵的妖族身份,她暗自窃喜,自己已经如此明显,总不能还这样冷漠吧,想要到,我们妖族可是宛若神明般的存在。

在入年明里暗里提示中,这人却依旧特立独行,随后男孩便视若罔闻只淡淡回复了一个语气词,入年选择即刻放弃向男孩表明身份,因为说了也白说,入年相信,就算他知道了也照样不会特殊对待自己,毕竟是一个能把神明拖着走的人。

是的,入年就是如此记仇,她现在情愿被晒晕在原地,也不愿被一个人类毫无形象地拖着走了不知多远,这件事要是被谈奕那个嘴巴漏风且说话难听的知道后,她还不知要被嘲笑几百年,入年顿感心累,打算再休息会儿就朝着男孩指的方向去找找。

找半板坡那个地方,也找一个正常的、会崇敬妖族的人类。

一旁生火处理兔子的男孩似乎看出来入年的意图,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那地方不远,要去还是白天,天黑会有狼,对了,还有很多老鼠。”

笑话,入年激动地扭过头,怒视那连头也不抬一下的男孩,我堂堂无所不能的妖会怕人界的畜生,但事实偏就不如人所愿——入年又不知在哪个寸草不生的地方迷路,她怔怔仰起头,审视面前这个庞然大物,不禁怀疑它难道就是小孩口中的“狼”?

这是狼?!

形单影只的先不说,这比熊还大的躯体是在和她开玩笑?熊好歹还挺笨拙,而这狼不仅动作迅速如风,甚至还像是有灵性般,入年被它追到四处躲闪,本该光鲜亮丽的衣裳也是左一道口子右一个窟窿,整个妖狼狈不堪,她无时无刻不再懊悔,怎么就不听劝呢!

“用火!”

一道熟悉且稚嫩的童声传进她耳朵,入年像是接收到正确指令的机器,一个急刹,矮身躲过大狼的飞扑,单手搓出一个小火苗往它身上砸去,大狼吃痛嚎叫,随即隐匿消失于黑暗之中,入年重重舒一口气,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死里逃生的窃喜,从而不免对她的救命恩人改观。

“谢谢。”入年道,“你是对的。”

男孩也只是点点头,但他下一句话却令入年闭口不言,“你要去半板坡的话,应该往那边。”

怪不得!入年感叹,她就说她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本以为是小孩诓骗路人,没想到是自己走反了,淡淡的歉意在胸膛涌起,而在听完小孩的话之后,这歉意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明天我带你下山,今晚先休息。”

“好!”

两人又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返回到一开始那个洞穴,此时快接近午夜,男孩把柴火堆在入年身边朝她示意,入年看看男孩转而盯着那堆柴,灵机一动,捏个火苗把火生起来,男孩满意点头,给入年留下半只兔及一个野果后,安心躺在厚草垛上睡着了。

看着那只烤得黑黢黢的兔子,入年百感交集,心情五味杂陈,她缓缓拿起,张嘴咬了一口——满嘴糊味,这分明就是一只焦兔子,甚至还没有调味,比起那些妖界的佳肴来不知道差了多少,但入年吃得很开心,比在妖界的任何时候都开心。

一抹眼角泪花,入年故作挑剔不满道:“下次加点盐巴之类的调料吧。”

声音轻轻巧巧融入夜晚的风里,吹到男孩耳边了吗?她不知道,更不晓得自己那似有若无的呢喃声吵醒男孩与否。

翌日,太阳爬上半山坡时,入年才被男孩悠悠推醒,今天的早餐亦是和昨晚一样的两颗野果,说来也怪,这果子看着丑不拉几,味道却是出人意料得好,她啃着手中的果子,紧紧跟在小孩身后,他走一步,入年走一步。

两人连体婴般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乱窜,突然男孩一停,指着一条明显宽敞多的大路说:“跟着这条路直走便到了。”

说完男孩头也不回径直转身往回去,入年连忙叫住他,“你不送我到目的地吗?”

“不方便。”

“这样啊……那再见咯,小孩!”

入年站在原地直到瞧不见男孩的身影,许久后,她毅然决然转过身朝着那人指的方向去,这次总算没有迷路,她顺顺利利找到半板坡的任务发布者,从头至尾彻彻底底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不禁瞪大眼睛问:“你说怪物在那座山上?”

“回大人,是的。”一老者毕恭毕敬回答。

男孩的身影强势挤进入年脑海,她甩甩头,把小孩赶出脑中,接着那只大狼又冒了出来,在入年心中,她已然把大狼同破坏庄稼的怪物画上等号。

那小孩孤零零一个,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正想着如何驱逐大狼,反倒是老人的话提醒了她,她应该休整片刻,瞧着眼前的大鱼大肉以及一群鞍前马后伺候的人,入年怎么看怎么别扭,便挥挥手让他们都散去,人倒是都走了,只是这菜偏偏食之无味,分明这才是正确的,不是吗?

我高高在上,他们匍匐在地;我傲慢无礼,他们彬彬有礼;我付出,他们接受,是他们需要我们妖族,一向如此,这世界就是这样的,自己并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没有妖族会为此感到不安,入年内心那浅浅的波澜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抚平。

本来打算昨天更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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