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百分之七十

这集市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人零零散散,算上正在收摊的摊主们也还是少得可怜,这地方纳不进热闹的范畴,摊上的好东西也被挑得差不多,只余下些没人要的瑕疵品。

“很不凑巧,我们赶上收摊了。”入年故作神秘地说,“但又很巧,我们赶上收摊了,有个朋友曾告诉我,这时候的集市是最划算的,能用最少的钱拿到更多东西,还能在静市之际捡到不少能用的好东西,不花钱的哦!”

一人一狼对着集市上少之又少的货品左顾右盼,听到入年的话情不自禁露出星星眼来,又惊又喜地打量每一件东西,像是要把它们深深映入脑海,小狼如同撒欢的狗儿一样穿梭于各个摊铺之间。

瞧狼崽那不值钱的样子,好歹快化妖了,入年止不住咋舌,本着找个正面例子好好说教说教那未成形小妖,却不经意一瞥,欤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位老人面前,入年异常新奇,以为欤和别人起了冲突,凑近一看,欤正和一位卖糖葫芦的老人家大眼瞪小眼。

“娃娃是要来一串吗?”老人问。

欤着急忙慌看向身边的入年,入年也承担起大人的职责,手掌悄咪咪搭上小孩肩头,慢慢教会小孩他想懂却没人教导的一件小事。

“这个红串叫糖葫芦,一种零嘴,在小孩中挺受欢迎的。”入年说道,“想试试吗?尝尝什么味道。”

在入年一而再再而三的鼓励下,欤迈出举步维艰的第一步,他向前跨一大步,视死如归朝老人摊开手,紧接着中气十足喊:“谢谢!”

老人家顶着入年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满头雾水递给欤一串糖葫芦,又赢得欤一声感谢及几块碎银子,终于引得入年捧腹大笑,要不说赶上收摊好,就这如同打劫般的礼貌气势,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围观。

要找的钱,老人也一时间找不开,入年所幸大板一拍,直接另拿走两串糖葫芦,摆摆手示意老人家不用找了,老人一瞧,这不就占人便宜,使不得,使不得,如此,双方久久僵持不下。

最后的解决方法还是老人把剩下的糖葫芦全部塞给欤才算完事,入年也头疼,就让欤直接收下,不然这样推来推去得让到猴年马月,唯有一点,苦了当搬运工的欤。

瞧着远远高于一人的糖葫芦架,欤欲言又止,还是选择在入年投来目光时朝她揶揄道:“这钱挺有分量。”

“是啊。”入年偷笑。

随后他们四处悠哉悠哉闲逛,一时瞧瞧这个店铺,一时打量那个货品,还真叫他们捞到不少好东西,突然,灰扑扑的空中炸开一朵小小红花。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集市,小狼吓得哼唧一下窜到欤身后,毛耳朵耷拉下来,整个脑袋拼命往后藏,欤感受着小腿传来不正常的抖动,索性一把捞起小狼放于肩上,空出来的手轻轻抚顺炸毛。

安抚完受惊的狼,欤聚精会神盯着那朵空中盛开的花,说花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花朵,更别说还是开在空中的,欤又惊又喜,完全没有狼的怯懦胆小。

这狭小集市的一切好像都能勾起欤的兴趣,这不,欤又眼睛亮亮地往她这边瞧,入年也轻车熟路做起介绍工作。

“这应该叫‘礼花’,不同的礼花有不同的作用。”入年示意欤看天上,“比如这个,就是……”

“收摊信号?”欤抢答道。

“对!你怎么知道?”

“它一出现,集市上就有人收拾东西,而且动作越来越快,就像在催促他们一样。”欤把自己的发现如实告知入年。

“观察得挺仔细。”入年对欤赞不绝口,“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好几声极其敷衍的应答强硬打断欤的回忆,谈奕皮笑肉不笑冲欤道:“吾已知晓,拔叶去枝留主干,明确与否?”

欤点点头,思想慢一步想到,谈奕似乎想听重点,但对于他而言,那每一件事在他心底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分不出主次来,因此他不知不觉中越说越多,甚至事无巨细。

瞧着欤离自己的预想愈发偏离,谈奕终是忍不住出声把欤拉回正轨,紧紧盯着欤毫无自觉的脸,他放弃了,若是再让欤自己讲下去,他唯恐欤把他们吃过什么菜,见过怎样的风景,邂逅哪些人等等通通一股脑向自己倾泻。

于是,谈奕大手一挥,“吾问,你全凭意愿作答。”

“发生何事导致入年离开?”

“并无。”欤细细回想后肯定道,“并无事发生,极其平常的一日,我敲开入年姐房门——里面一尘不染。”

这在旁人看来平平无奇,而在欤看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平日洗衣做饭打扫住处恨不得让欤全包的入年,竟然破天荒会打扫自己房间。

扫视整整齐齐却空荡荡的房间,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了,注意到桌上的一大包东西,欤机械般打开,全是钱,他拎住边角提起来,情不自禁想:这可比糖葫芦架重多了。

心底明镜般的欤依旧不可置信,死命抓住一丝线索不放:入年姐还有重要承诺未兑现。

为此,他一个人在房间门口等了不知多少天,最后被人发现饿晕在门口,又被好心人送去医馆,在医馆那几日,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比如入年明显增多的通信及提过一嘴去看病。

他想不通,承诺是如此轻易背弃的东西吗?而且为何入年看病不能带上自己,他明明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还富有余力去照顾入年。

待欤从医馆返回,房间里那包银子早已不翼而飞,他又呆呆站了许久,于翌日清晨离开此地。

或许现在看来,欤知晓入年离开的原因——妖族祈愿任务时限,入年姐或许是拖到最后一刻才离开也说不定呢,欤苦笑,可惜当时自己并无察觉,一意孤行认为入年同半板坡人一样嫌恶他为怪物,觉着他恶心,情愿背信弃义也要选择离开。

“然后你去了哪里?”谈奕问。

“……半板坡,入年姐承诺将狼崽带回他生长的那片土地。”欤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继续道,“我得兑现她的承诺。”

“小妖崽……”谈奕一时间说不出来。

“嗯,死了。”欤侧过头注视谈奕,又好像透过谈奕看什么人。

“一群对我抱有恶意的人:老奶奶、老爷爷、年轻的母亲、不足我膝盖高的小孩……他们拿着各种东西往我们这边丢,嘴里说着难听的话,入年姐和小狼忍无可忍就吓唬他们……”

那些纸老虎似的人们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屁滚尿流,你推我攘之间一位老人不慎跌了一跤,许是老人身体本就欠佳,这一折腾驾鹤西去。

忽而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人,嘴里嚷嚷着什么滥用,虽入年言辞犀利地反驳,但那人还是不由分说一掌打死了小狼,末了,轻蔑一瞥对他说了句记忆尤深的话。

[下贱的怪物和半成品怎配待在高高在上的神明身旁。]

之后,欤不用谈奕问,他自己脱口而出,“我把小狼的尸骨埋在半板坡最高的山上,入年姐应该是不希望我留在半板坡的,那我就到处走走,四处看看——说来也好笑,为了几个饼把自己买进售奴所。”

“怎么样?”欤站起身,坐久了腿麻,他背对谈奕轻轻询问,“你想问的都问清楚了吗?”

“……嗯。”

谈奕声音亦轻轻的,没过一会,开始一抽一抽,最后泪眼婆娑嚎嚎大哭,“小欤,你…你,好惨啊!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欤依旧背过身,只静静站着不说话,鼻头止不住发酸,心生埋怨,谈奕那家伙爱哭的怪癖居然也会传染。

估摸一炷香后,谈奕才堪堪止住泉涌,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殿门缓缓打开,南木栖从中露出一脸菜色,张着嘴巴不知所措,像一只误入鸡笼的黄鼠狼。

“你们……你……”

好半晌,南木栖也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多亏了他极其富有神韵的表情,欤和谈奕才后知后觉有点烧脸,快步离开此地,逃命似的避开南木栖探究般的视线,期间谈奕还不忘去查看树的情况。

两人弯腰穿过流动的水柱,肆意妄为地奔走,他们把南木栖的呼声甩在身后,把周围妖族打量的目光亦置于身后,更把种种过往抛诸脑后,欤看不看得开,想不想得通,谈奕不知道,但总归是要往前的。

他是如此想,也是如此笑着告诉欤的,欤依旧冷着一张脸却乖乖点了头,引得谈奕一阵发笑,谈奕的笑容好似也能传染,欤也止不住勾勾嘴角,这场景若是让南木栖瞧见,那可不得了——两人又哭又笑,怕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明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谈奕捧着笑痛了的肚子气喘吁吁道,“在那之前,小欤愿意跟我见一个妖吗?就当做你把我当朋友,同我分享的交换,我也想让你知道。”

“你愿意的话。”欤缓慢而坚定。

“不过,为何不是现在?”

“啊,我得先征得他同意。”谈奕不知想起什么笑容满面说,“不过他一般都由着我的,也就性子冷点,气性大点,嘴上不饶人点,明天我带你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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