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响,黑风寨的灯笼全灭了,只有几支遮了光的火把在院角亮着,昏黄的光刚好够照见弟兄们的身影。老疤带着侦查的弟兄刚回来,压低声音报:“分舵的人动了!马车已经上了官道,二当家亲自骑着马在前面带路,暗哨没换岗,跟咱们摸的时辰一样!”
燕烈刚把大环刀别在腰间,闻言点头,转身从兵器架旁拎过个布包,走到沈清寒面前打开 —— 里面是件浅褐色的软甲,边缘缝着细密的皮绳,甲片薄得透光,却摸着紧实,显然是老匠人特意赶制的。“穿上这个,” 他把软甲递过去,语气没带半分强迫,“轻便,不影响走路,能挡下些刀剑划刺,总比你光穿短打安全。”
沈清寒的目光落在软甲上,指尖动了动,却没立刻接。之前他总想着 “不添乱”,可骨子里还是存着点执拗 —— 觉得自己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被特殊照顾的,要是穿了软甲,倒像个需要护着的累赘,跟之前强撑着要去铸剑坊时的心思一样。
“我不用……” 他下意识地开口,话没说完,就看见燕烈眼底的坦荡 —— 没有催促,也没有责备,只是静静看着他,像在等他想明白。沈清寒的话顿在嘴边,忽然想起上次在铸剑坊外,自己强撑着站起来扯裂伤口,燕烈皱眉扶他的模样;又想起刚才老疤汇报时,胳膊上还没好透的伤 —— 他要是真在行动中受了伤,不是 “不添乱”,是让弟兄们分神护他,反而误了截剑的事。
攥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沈清寒垂眸看着软甲,喉结动了动:“这是…… 特意给我做的?”
“老匠人下午赶的,” 燕烈点头,伸手拎起软甲的肩带,“知道你腰伤没好利索,甲片特意避开了腰腹位置,不勒着你。试试?要是不合身,还能调调皮绳。”
沈清寒没再拒绝,往前走了半步,抬手搭在肩带上。软甲刚披上身,就觉得比想象中轻,肩带的长度刚好,腰腹处果然松快,没蹭到伤口。燕烈伸手帮他系好背后的皮绳,指尖碰到他的后背时,特意放轻了力道:“别总想着‘不用特殊照顾’,你乖乖护好自己,就是帮了最大的忙。咱们是去截剑,不是去拼命,没必要硬扛。”
这话像块暖石落在沈清寒心里,之前那点 “怕当累赘” 的执拗慢慢散了。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甲片,又攥了攥手腕上父亲留下的玉佩,忽然觉得这份 “照顾” 不是轻视,是弟兄间的记挂 —— 就像老疤会记得他怕黑,特意在他屋角留盏小灯;老匠人会记得他腰伤,特意改软甲的版型。
“我知道了。” 他抬头看向燕烈,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没有了之前的抗拒,“晚上我会跟紧你,不擅自往前冲,也会护好自己。”
燕烈看着他眼底的笃定,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跟弟兄们汇合,别让老疤等急了。”
两人往院角走,火把的光映着弟兄们的脸,每个人都攥着兵器,眼神里满是劲,却没半分慌乱。老疤见他们过来,递过两把短刀:“沈公子,这刀轻便,你别用长剑了,万一扯着伤口。”
沈清寒接过短刀,指尖碰到冰凉的刀鞘,忽然想起之前在聚义厅,自己总想着要跟弟兄们一起冲在前头,甚至为了 “不拖后腿” 硬撑着伤势 —— 现在才明白,真正的 “不拖后腿”,不是逞强跟大家一样拼杀,是坦然接受照顾,把自己护好,不让身边人分心。
他攥着短刀的手没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反而松快了些。老匠人走过来,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小布包:“这里面是止血粉,要是不小心擦破了皮,撒点就好。记住,别用手捂伤口,容易感染。”
“谢谢老匠人。” 沈清寒认真点头,把布包塞进怀里 —— 以前在沈府,仆从们也会为他准备这些,可那时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现在握着这包止血粉,却觉得沉甸甸的,全是弟兄们的心意。
燕烈吹了声低哨,弟兄们立刻收了火把,跟着他往寨门走。月色很淡,只能勉强照见脚下的路,沈清寒跟在燕烈身边,脚步比之前稳了许多 —— 没有了 “要不要逞强” 的挣扎,只有 “跟紧队伍、护好自己” 的笃定。
走到寨门口,苏九带着两个懂机关的弟兄已经在等了,见他们过来,压低声音说:“林平那边刚传消息,北境匪帮还在跟他们耗着,暂时过不来,咱们可以专心截马车。”
燕烈点头,转头看向沈清寒,又叮嘱了句:“等会儿到了溪边,你就跟在我身后的林子边待着,看见马车过来,别出声,我让你动再动。”
这次沈清寒没再追问 “为什么不让我上”,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目光落在前方漆黑的官道方向。夜风刮过林子,带着点凉意,却没让他觉得慌 —— 他知道,自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挣扎着证明 “能行”,因为身边的人会护着他,而他也能护好自己,这就够了。
队伍慢慢融进夜色里,脚步轻得像猫,只有兵器偶尔碰撞的轻响。沈清寒跟在燕烈身边,攥着短刀的手稳了,心里也稳了 —— 他不再抗拒这份照顾,不再挣扎着要 “平等拼杀”,因为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兄弟同心,不是每个人都要冲在前头,是有人敢扛风险,有人愿受守护,彼此信任,才能把事做成。
快到溪边时,燕烈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沈清寒,见他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执拗,只有安定,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沈清寒的胳膊,像在确认他是否跟上,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着,没有了之前的 “距离感”,倒像早就融在了一起。
沈清寒看着燕烈的背影,又摸了摸胸前的软甲,忽然觉得,今晚的行动就算再难,他也能稳稳接住 —— 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挣扎着往前闯,而是有一群人陪着他,护着他,一起走向那个能为沈家洗冤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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