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燕烈的目光在那截白衣上停了许久。

他看得仔细 —— 那料子不是寻常百姓穿的粗布,是江南织造的软缎,摸上去该是滑顺的,此刻却被泥渍揉得发皱,还被血浸得发硬。血渍没个规整形状,肩膀那片最浓,黑红得快看不出原本的白,顺着衣料往下洇,在腰腹处淡了些,却又在裤腿上沾了几块,像是从伤口里渗出来后,又被他挪动时蹭到的。

“坐多久了?” 燕烈又问,声音比刚才轻了点。

树后的人终于有了点明确反应 —— 他慢慢调整了下姿势,原本歪着的身子往树干上靠得更实了些,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撑住。燕烈这才看清,他不是 “坐”,是半瘫着,一条腿曲起来,另一条腿直伸在落叶里,裤管磨破了个口子,能看见小腿上缠着的布条,布条也早被血浸透,红得发黑。

“不用你管。”

这是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没半点示弱的软气,反倒带着点刺,像受伤的狼在护着自己的地盘。

燕烈挑了挑眉,没恼,反倒往前又挪了半步。这下看得更清了 —— 男人的后背贴着老槐树皲裂的树皮,肩胛骨处的衣料破了个大洞,露出的皮肉上翻着,还沾着点草屑,显然是摔在林子里时蹭的。他的手臂垂在身侧,指尖还沾着泥,却死死攥着那半截断剑,剑柄上的缠绳被血浸得发暗,连指缝里都嵌着干涸的血痂。

最打眼的还是那身白衣。

好好的一身白缎子,此刻成了 “花衣”,血和泥混在一起,看着狼狈得很。可男人的姿态却没半点狼狈 —— 他的脊背没塌,即便靠着树,也依旧绷着点劲,没像寻常伤者那样蜷成一团;头虽垂着,却没低到胸口,下颌线绷得紧,连带着脖颈的线条都透着股不服输的硬气。

风又吹进林子,卷起几片落叶,擦着男人的衣角飘过去。燕烈看见他的长发被风吹得晃了晃,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脸颊 —— 颧骨处沾了点灰,却没遮住底下的轮廓,是个清俊的模样,只是此刻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了血色,唯有呼吸时胸口的起伏,能让人确定他还撑着。

“伤成这样,还硬撑。” 燕烈啧了声,语气里没嘲讽,反倒有点佩服,“你这白衣,怕是废了。”

男人没接话,只是攥着断剑的手又紧了紧,指节泛得更白,连手腕都微微发颤 —— 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燕烈看在眼里,心里大概有了数:这人出身定不低,不然不会穿这么好的料子;性子还倔,就算落得这步田地,也不愿让人看轻。

他正想着,男人忽然咳嗽了一声,不是方才那种压抑的闷咳,而是咳得身子都晃了晃,肩膀跟着抖了两下。燕烈眼尖,看见他咳嗽时,肩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黑红的血珠顺着破洞往下滴,落在落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男人咳完,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垂着的头微微抬了抬,长发滑落间,燕烈瞥见他眼底的光 —— 不是绝望,是像淬了冰的冷,还藏着点没散的火气,像烧不尽的火星子,就算只剩这点亮,也不肯灭。

“别过来。” 男人又开口,声音依旧哑,却多了点警告的意味。

燕烈停下脚步,没再往前。他看着男人倚在枯树上的模样 —— 白衣染血,满身狼狈,却偏偏撑着股傲劲,像株被狂风折了枝却没断根的树,倒让他想起去年在黑石岭顶看见的那丛野松,不管风多大,都钉在石缝里。

[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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