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背上,林溪言把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江亦柏的肩窝,试图隔绝掉外界可能投来的任何视线。太羞耻了,他活了十几年,从未有过如此……如此引人注目的经历。可箍着他的手臂稳固有力,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沉稳可靠,又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那点无所适从的慌乱。
江亦柏抱着他,步子迈得又稳又快,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仿佛怀里抱着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易碎品,而他的唯一任务就是安全送达。
走到车边,司机早已机灵地打开了后座车门。江亦柏小心地弯下腰,像是放置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般,轻柔地将林溪言放进柔软的后座里。动作间,指尖不经意擦过林溪言的后颈,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小心头。”他低声提醒,用手掌护着林溪言的头顶,直到他完全坐稳。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车厢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细微的送风声和彼此还未平复的呼吸。
林溪言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真皮座椅,脸上的热意还未完全消退。旁边座位一沉,江亦柏坐了进来,挨得很近,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还疼不疼?”江亦柏侧过头看他,目光落在他那只小心搁在腿上的伤脚。
林溪言摇摇头,声音还有点闷:“……好多了。”其实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刚才那一番“折腾”更让他心绪难平。
江亦柏像是看穿了他的言不由衷,没再追问,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他没受伤的左手握进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微凉的指节和手腕处凸起的骨頭。
“饿不饿?想吃什么?”他问,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刚才都没吃多少。”
林溪言没什么胃口,下意识想摇头,但瞥见江亦柏那副“你敢说不饿我就继续念叨”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道:“……都行。”
“那就我做主了。”江亦柏捏了捏他的手指,拿出手机开始快速地打字,看样子是在吩咐人准备吃的。他一边打字,一边还不忘用余光瞟着林溪言,像是怕一不留神他就消失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林溪言偏头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心里那点羞窘慢慢沉淀下去,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悄浮上来。酸酸的,涨涨的,充斥着心口。他忍不住偷偷用余光打量身边的江亦柏。
他正微蹙着眉看手机屏幕,侧脸线条清晰利落,偶尔指尖快速敲打几下,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和平日学校里那个冷漠疏离、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学霸判若两人。也只有在面对自己时,他才会露出那么多……生动的、柔软的,甚至有些幼稚耍赖的表情。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这个问题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微澜。他值得这样好吗?值得被这样小心翼翼又霸道直接地对待吗?
像是感应到他的注视,江亦柏忽然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他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偷看我?”他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紫色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林溪言像是做坏事被抓包,心脏猛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又不受控制地热起来。“……没有。”
江亦柏低笑一声,放下手机,整个身体转向他,凑近了些:“好看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林溪言身体微微后仰,想拉开点距离,后背却抵上了车门。无处可逃。他抿紧唇,不吭声,手指却悄悄蜷缩起来。
看着他这副害羞又强装镇定的模样,江亦柏心里痒得厉害,却也不再逼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轻地蹭了蹭他发烫的耳垂,动作带着怜惜的意味。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他声音压低,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像是在许诺什么。
林溪言心跳更快了。
车子最终驶回那栋旧楼下。这次,没等林溪言反应,江亦柏已经先一步下车,绕过来打开他那侧的车门,然后不由分说地再次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林溪言轻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我……我可以自己……”
“楼梯黑,摔了怎么办。”江亦柏理由充分,抱着他稳步踏上狭窄的楼道。声控灯依旧坏着,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脚步却丝毫不见迟疑,稳当地避开了所有障碍。
回到那间小屋,江亦柏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脚踝,确认没有因为刚才的出行而肿起来,才松了口气。
没多久,门被敲响。江亦柏出去了一下,提回来几个精致的保温食盒。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不是外面餐馆那种重油重盐的味道,是清淡却鲜香的家常菜色,还冒着腾腾热气。
“尝尝看,家里厨师做的,应该合你口味。”江亦柏把一个小碗和勺子递到他没受伤的左手里。
林溪言看着碗里熬得糯软的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心里那点酸胀感又涌了上来。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味道很好,温暖妥帖地安抚着空荡的胃。
江亦柏就坐在旁边看着他自己吃,自己却没动筷子。目光一如既往地专注,仿佛看他吃饭是什么顶有意思的事情。
吃到一半,林溪言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目光在房间里搜寻:“猫……柏言呢?”
“吃饱了,在阳台晒太阳睡觉呢。”江亦柏指了指窗外。那只橘白的小猫果然窝在窗台垫着的小软垫上,睡得四仰八叉,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林溪言看着那小团温暖的生命,嘴角不自觉微微弯了一下。
吃完东西,江亦柏利落地收拾好碗筷。然后又拿出医生开的药,看着林溪言乖乖吃下。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大片明亮的光斑。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和小猫睡梦中偶尔发出的细微呼噜声。
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氛围缓缓流淌。
江亦柏没说要走,也没干别的,只是拖过那张旧椅子,反着跨坐上去,下巴搁在椅背上,看着靠在床头的林溪言。
“无聊吗?”他问,“要不要看电影?或者听点音乐?”
林溪言摇摇头。他其实很少有这样纯粹放松、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刻。只是这样安静地待着,好像……也不坏。
江亦柏也不再说话。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像是柔软的画笔,一点点描摹过林溪言的眉眼,鼻梁,嘴唇。阳光在他睫毛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苍白的皮肤被镀上一层暖色,看起来比最初见面时确实多了些许生气和柔软。
看着看着,江亦柏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好像……是长了点肉了。”
他说话没头没尾,林溪言却瞬间听懂了。他指的是医院里医生说的那句“90斤”和“脸上有肉了”。
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林溪言下意识地想低头,却听见江亦柏又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毫不掩饰的成就感和喜悦:
“真好。”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裹着蜜糖,甜滋滋地渗进林溪言的心里。他抬起眼,看向江亦柏。
对方也正看着他,紫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光,亮得惊人。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玩笑或戏谑,只有纯粹的、为他感到高兴的真诚。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起来。
林溪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住了,酸软得一塌糊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极轻极轻地,朝着江亦柏的方向,抿唇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像初春冰雪消融时,第一缕挣破寒冷的光。
江亦柏看着那个清浅的笑容,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的光芒更盛,几乎要满溢出来。
阳光静谧,岁月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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