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次第亮起，在渐浓的暮色里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两人牵着手，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时不时因为步伐交错而重叠在一起。

江亦柏的心情好得像是要飞起来，嘴角一直扬着，走路都带着风。他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竞赛场上的事，哪个题目刁钻，哪个对手表情好笑，监考老师像个门神……语速快而轻快，像欢快流淌的小溪。

林溪言安静地听着，大部分时间只是点头，或者极轻地“嗯”一声。但和下午那种死寂的、隔绝的安静不同。此刻的安静是柔软的，注意力是跟着旁边那个人的声音在走的。指尖被牢牢握在温热的掌心，那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抚和宣告。

走到那栋熟悉的小楼前，窗户里透出温暖明亮的光。江亦柏脚步没停，直接拉着人推门而入。

饭菜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混合着家的暖意。许盼汀正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回来得正好，快洗手吃饭。”

餐桌上果然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热气腾腾。

“妈，饿死我了！”江亦柏夸张地喊了一声，松开林溪言的手，动作极其自然地把两人的书包甩到沙发上，然后推着林溪言的肩膀往洗手间走，“洗手洗手！”

洗完手坐下，江亦柏的筷子就没停过，一边自己狼吞虎咽，一边不停地往林溪言碗里夹菜。

“这个排骨炖得烂，你尝尝。”

“多吃点这个青菜，维生素。”

“妈，汤再给他盛一碗，太瘦了得多补补。”

他忙活得像是照顾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理由充分，动作熟练。林溪言看着碗里瞬间堆起的小山，有些无措，低声道：“……够了。”

“够什么够，你看你脸白的。”江亦柏皱着眉，又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剔掉刺，放到他碗里，“晚上必须看着我吃完，不然我不睡觉。”

许盼汀在一旁看着，只是笑，眼神温柔，偶尔提醒一句：“小柏，你自己也好好吃，让溪言自己夹。”

吃完饭，江亦柏又自告奋勇地去切水果。端出来的果盘摆得像朵花，最大最红的草莓和最甜的蜜瓜块，都堆在了林溪言面前。

林溪言小口吃着甜滋滋的水果，听着江亦柏和妈妈聊着家常，那种无所适从的拘谨感，在这样温暖琐碎的日常氛围里，一点点被融化。虽然他还是很少主动开口，但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偶尔也会因为江亦柏夸张的吐槽而极轻地抿一下嘴角。

回到楼上房间，江亦柏很自然地就跟了进来。柏言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喵呜叫着，蹭着林溪言的裤脚，然后又跳上床，熟练地团在了它专属的枕头位置。

“看，它比我还积极。”江亦柏笑着，一把抱起小猫，自己则占据了床的另一边，靠着床头，拿出手机，“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林溪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江亦柏把手机屏幕凑过来，是今天竞赛的一道压轴题：“这题有点意思，解法很刁钻，我用了两种方法才做出来，你看看……”

他开始认真地讲解起来，手指划着屏幕上的公式，眼神专注，语气是平时讨论题目时的那种清晰利落。

林溪言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确实对数学有着天生的敏感和兴趣，很快沉浸进去，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疑问。

时间在讨论中悄然流逝。

等到题目彻底讲透，江亦柏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泛起生理性的水光。他极其自然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身体一歪，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整个人倒了下去，脑袋精准地枕在了林溪言的腿上。

林溪言身体猛地一僵，大腿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让他瞬间不知所措。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唔……好累……”江亦柏却像是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甚至还在他腿上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声音含混不清，“脑细胞死光了……需要补充溪言能量……”

他又开始用那种黏糊糊的、撒娇的语调。仿佛刚才那个冷静犀利讲解难题的人是另一个人。

林溪言僵硬地坐着，一动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亦柏脑袋的重量，发丝柔软的触感，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居家裤布料，熨烫着皮肤。还有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他腰侧的手，存在感强得惊人。

柏言似乎也对这突然的“入侵”感到不满，喵呜了一声，走过来，用爪子扒拉江亦柏的头发。

江亦柏闭着眼，胡乱地挥挥手：“别闹……柏言，爸爸累了……”

爸爸？林溪言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耳根一热。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一猫的呼吸声。台灯温暖的光线笼罩着他们，在地上投下亲密依偎的影子。

林溪言低垂着眼，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江亦柏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点孩子气的乖巧。和白天那个嚣张明亮、或者刚才认真讲题的样子，又完全不同。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口蔓延。不是下午那种空洞的痛苦，也不是不知所措的慌乱。而是一种……柔软的、饱胀的、让他喉咙微微发紧的情绪。

他极轻极轻地吸了口气，犹豫了很久，那只一直悬着、无处安放的手，终于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落下，指尖轻轻碰了碰江亦柏柔软的黑发。

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腿上的人似乎毫无所觉，呼吸均匀。

他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手指微微张开，极轻地、生涩地，穿插进那柔软的发丝间，模仿着对方平时安抚自己的动作，一下下地，梳理着。

动作依旧僵硬，却带着一种全然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江亦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下来，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像小猫被撸舒服了的咕噜声，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林溪言看着他那副全然依赖和享受的模样，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彻底填满了。指尖传来的触感和温度，腿上沉甸甸的重量，都无比真实地告诉他——他被需要着。以这种亲密无间、毫不设防的方式。

那些关于“如何偿还”、“是否配得上”的焦虑和恐慌，在这个静谧的、温暖的时刻，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

也许……江亦柏说的对。

爱或许真的不是一道需要解开的难题，也不是一笔需要清算的债务。

它可能……就只是此刻，他指尖下柔软的发丝，腿上传来的温热重量，和心里这片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充盈的暖意。

他极轻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要碰到江亦柏的发顶，极轻极轻地，嗅了嗅那干净好闻的味道。

然后，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月色悄然漫进房间，温柔地笼罩着床上依偎着的两人，和那只盘踞在枕头边、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猫。

夜，还很长。

而有些答案，或许早已在无声的陪伴和温暖的体温交换中，悄然浮现。

贺云凌：江亦柏死装

陆盼悸：装啥呢江亦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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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溪言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