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澄澈得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几缕薄云如同画家随手勾勒的笔触。江亦柏没说什么要去哪里,只是早早把还带着些慵懒睡意的林溪言从被窝里捞出来,细心给他穿上舒适的衣物,又往他怀里塞了只睡得迷迷糊糊的柏言,然后便开车带着他们驶离了市区。
车窗外的风景从林立的高楼逐渐变为开阔的田野,最后,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灌了进来,眼前出现了一片无垠的蔚蓝。不是热闹的景区,而是一处僻静的海湾,细白的沙滩绵延,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岸礁,发出舒缓的哗哗声。
柏言一踏上柔软的沙子,立刻清醒了,兴奋地“喵呜”一声,从林溪言怀里跳下来,踩着优雅又带点试探的步子,在沙滩上留下一串小小的梅花印,追着一只匆匆爬过的小沙蟹跑远了。
林溪言被江亦柏牵着手,赤脚踩在微凉的沙子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衣角。他很少来海边,这种广阔而自由的天地让他有些陌生,又有些奇异的放松。
江亦柏选了一块干燥的、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沙滩坐下,然后把林溪言也拉到自己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看着一波又一波涌上来又退下去的海浪,看着柏言在不远处扑腾着试图抓住那只永远也抓不到的沙蟹。
林溪言学着他的样子,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时间在这里仿佛变得很慢,只有海浪声和周遭的一切构成了一首宁静的交响曲。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了温暖的金橙色,云朵被镶上了瑰丽的红边。光线变得柔和而富有诗意,在海面上洒下粼粼的碎金。
江亦柏忽然动了。他站起身,朝着不远处一块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黑色礁石走去。林溪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只见江亦柏在礁石边蹲下身,似乎在仔细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转身朝林溪言走了回来。
他逆着光走来,身形被夕阳勾勒出修长而坚定的轮廓,长发和衣角在海风中微微飘动。他一步步走到林溪言面前,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林溪言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瞬间屏住。他看着跪在面前的江亦柏,看着他被夕阳柔化的、异常认真的脸庞,和那双映着漫天霞光、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的紫色眼眸。
江亦柏抬起手,摊开掌心。里面躺着的不是丝绒盒子,而是一枚被海水和时光打磨得温润光滑的白色贝壳,形状完美,像一枚小小的、自然的指环。在贝壳的内侧,镶嵌着一圈极其纤细的、闪着柔和银光的铂金,托着一颗不大却璀璨剔透的紫罗兰色宝石,那颜色,与他眼眸的颜色如出一辙。
“潮汐涨了又退,礁石被磨圆了棱角。”江亦柏开口,声音在海风里显得低沉而清晰,不像平时那般冷硬,带着一种郑重的、仿佛起誓般的温柔,“它们不说话,只是存在,用亿万年的沉默,见证无常。”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林溪言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琥珀色眼睛。
“我以前觉得,定格瞬间就是意义。直到遇见你。”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那枚独特的“戒指”,声音更沉,也更缓,“林溪言,你是我所有预设焦距之外,唯一的清晰。”
“我不想再只做时间的记录者。”他举起那枚贝壳戒指,紫罗兰色的宝石在夕阳下流转着动人的光晕,他的眼神虔诚而炽热,“我想成为你未来里,那个恒定的坐标。”
“所以,”他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愿意吗?让我的余生,只围着你对焦。”
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没有喧嚣的起哄围观。只有海浪的私语,夕阳的余晖,一只在不远处好奇张望的猫,和一枚盛满了大海故事与星辰色彩的、独一无二的贝壳戒指。
林溪言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枚戒指,看着他那双盛满了自己倒影的、无比认真的眼睛。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又飞速向前。从校园巷子的初遇,到鬼屋那个坚实的怀抱;从摩天轮上紧握的手,到隔着屏幕无声的陪伴;从毕业时额头上那个轻吻,到昨日咨询室里那个令人心慌又安心的拥抱……
一幕幕,一帧帧,全是这个人。
是他,把他从冰冷孤寂的深渊里拉出来,笨拙又固执地,用他自己的方式,教会他什么是温暖,什么是被爱。
是他,让他知道,爱不是一道需要费力求解的难题,也不是一笔需要小心翼翼偿还的债务。
爱是本能,是依赖,是相互需要,是即使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也始终望向同一个方向。
爱是江亦柏。
眼眶毫无预兆地湿润起来,视线变得模糊。他极轻极轻地吸了一口气,海风的咸涩混着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幸福感和归属感,涌入肺腑。
他伸出那只微微颤抖着的手,没有一丝犹豫,递到了江亦柏面前。声音很轻,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的坐标……早就偏移了。”他看着他,泪水终于滑落,嘴角却向上弯起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的笑容,“偏移向你,很久了。”
答案,不言而喻。
江亦柏眼底瞬间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像是将整个夕阳的瑰丽都收纳了进去。他小心翼翼地、郑重万分地,将那枚带着海洋气息和他生命色彩的戒指,套在了林溪言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竟分毫不差。
戒指微凉,却很快被体温熨烫。
他站起身,将眼前这个泪眼朦胧却笑容灿烂的人,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手臂收得那么紧,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从此再不分离。
林溪言也伸出手,回抱住他,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和自己同样剧烈的心跳声,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襟。
夕阳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金色的沙滩上,紧密地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柏言不知何时跑了回来,安静地蹲坐在他们脚边,尾巴尖儿轻轻晃着,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照着这温暖的一幕。
海鸥在天际鸣叫,潮汐往复,亘古不变。
林溪言在江亦柏的怀里,感受着那份几乎要将他融化的温暖和力量,心里那片曾经荒芜冰冷的土地,早已被阳光、雨水和眼前这个人执着的爱意,灌溉得繁花似锦,生机盎然。
他终于懂得了。
爱是什么?
爱不是沉重的负担,不是需要等价交换的恩情。爱是心甘情愿的沉溺,是灵魂找到归宿的安宁,是敢于暴露所有脆弱也不怕被伤害的笃信,是想要变得更好、想要与对方并肩看遍世间风景的动力。
它不用还,只需坦然接受,并报以同等的、甚至更多的珍视。
而他,也终于在漫长的时光里,磕磕绊绊地,学会了如何表达这份珍视。用一个拥抱,一次回握,一声轻轻的“好”,或者,像此刻这样,一个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交付。
他在心里,对着这片海,这夕阳,对着怀里这个他将用一生去陪伴的人,轻轻地说:
我曾不解爱的释义,直至江亦柏出现。他让我明了,爱并非假设,而是唯一的解。他很好,我的喜欢,是这道命题最终且唯一的答案。
不是因为他照亮了我,而是因为,与他并肩,我才看清了自己原本也能发光。
---------------全文完------------------
嗨,各位陪伴《逐光之尽》走到这里的宝宝们~
这里是偷偷爬上来和你们说悄悄话的作者菌!
写到后期的时候,看着我们溪言宝宝,总会有点小心疼。这个傻宝宝,总是偷偷纠结“爱是什么?”“我该怎么回报才好?”“我配不配得到这些好呢?” 把自己绕进一个个小小的、灰色的圈圈里。
但我想通过江亦柏告诉他,也告诉所有和溪言一样,偶尔会不安、会自我怀疑的你们:
爱根本不用还的
它也不是一道需要你苦思冥想找到标准答案的难题。
你看江亦柏,这个原本对世界爱答不理、说话不超过五个字的“高岭之花”,遇到溪言之后,什么高冷、什么毒舌,统统不要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带早餐、陪讲题、耍赖撒娇求抱抱、甚至像个大型挂件一样时时刻刻要“充电”
他也不知道怎么爱人,但他就是凭着本能,用最直球、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把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暖,都毫无保留地塞给了林溪言。
所以,真正爱你的人,会像江亦柏一样,主动朝你走一百步。你只需要像溪言那样,懵懵懂懂地、试着伸出手,或者站在那里,被他找到,就好了。
你值得所有的美好,就像溪言值得江亦柏一样。
不用着急去弄懂爱是什么,爱你的人,自然会让你知道。
希望每一个像林溪言一样,内心柔软又有点小别扭的你,都能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江亦柏”。他会穿越人海,毫不犹豫地奔向你,用他独有的方式,把你从所有的不安里捞出来,然后理直气壮地告诉你:
“你就在这儿,乖乖被我爱着就好。”
——我是晴笙悠●v●(抱着柏言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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