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La Rosa Negra

黑天鹅的32个连续持挥鞭转堪称《天鹅湖》最难表演的部分,也因此最为精彩、最吸引人。Mia老师把这个角色交给铃木里沙大概也是出于这种考虑。里沙是一块朴玉,只待岁月加以打磨。

完成这套动作对于专业的舞蹈演员也是个不小的挑战,以往的表演里大部分人会把转圈的数量减少来降低难度,但她不愿这么做。因此给自己的要求也并未放松,训练给束后还不知疲倦地给自己加量,连Diego都开始怀疑这个柔弱的小女生到底蕴含了多少能量。

“哈?你们两个,居然练到这么晚!”从篮球馆大饱眼福回来的相田弥生见到芭蕾舞室依然灯火通明,大为不解地感叹,“这么晚还不休息的吗?”

“马上……”里沙停下来,脸庞和后背都已经汗湿,精疲力尽地坐在地板上。

“别那么拼啊,Lisa。”Diego稍有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不也陪到了现在。弥生觉得有点好笑,却没点破,只对她说,“要一起回去了吗?”

“嗯。自己心甘情愿的事,做起来就不会觉得累。”里沙温柔地笑笑,坐在场边解开芭蕾舞鞋的束缚。一圈一圈丝带,从脚背一直紧紧绑到脚踝,弯起的足弓像一颗等待蜕变的茧。

“或者,去公园斗舞?”弥生提议,“如果你们还跳得动的话……”

里沙有点心动。不仅仅是因为Mia给她的建议,还有激昂的音乐和热烈的氛围。她跟同学们一起去玩过几次,虽然还不熟悉那些舞种,但他们的笑容确实很有感染力。

“走吧?走吧?Diego也一起?”

“Lisa去我就去。”Diego笑得有些腼腆,不过他也想到了个好主意,眼睛一亮,“我知道一个地方,La Rosa Negra,黑玫瑰,我们古巴人开的一间酒吧,有salsa、朗姆酒和最棒的音乐!去那里怎么样?”

“可是我们还不到饮酒的年龄……”Lisa犹豫道,“恐怕都进不了门。”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特殊的办法。”

“我们去听音乐跳舞放松一下,Mia不是让你释放天性地去跳舞吗?再没有更好的地方了。”弥生的表情跃跃欲试。

“黑天鹅可不是胆小鬼。”Diego也顺势激将。

“可以算我一个吗?”

Diego循声看去,插话的人是Howard,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也是校园里的人气帅哥,他当然认识。一脸阳光开朗的笑容,从进门就一直毫不掩饰地盯着里沙看的样子,他立刻明白了这人的来意。嗯,看起来是个强劲的对手。

而弥生看这两人互相打量,都是一副戒备的样子,仿佛预见了这个精彩的夜晚。于是不顾里沙的忐忑,把她从地板上拉起来,又冲Howard道,“当然欢迎你来当护花使者啦,不过我们现在要先去补个妆,请两位绅士稍等片刻。”

更衣室里,弥生一边对着镜子戴上夸张的大圆圈耳环,一边问换衣服的里沙,“所以,他们两个之间,你选谁?”

“选什么?”

“啧,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就坦诚点吧?”

Lisa低下头,她当然能感觉出来Diego和Howard之间的微妙,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摇摇头无奈地回答,“哪个也不选啊!”

弥生失笑,“篮球队长不好吗?又高又帅的万人迷哦。”

“我跟Howard就只是朋友而已,没有别的感觉。”

对啊,跟仙道学长,也只是朋友而已,唉。

“那Diego呢?潇洒不羁的拉丁情人~”

里沙还是摇头。

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里沙穿的普通白色短袖T恤,弥生皱眉,“啊呀!你这身打扮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图书馆!”

说着就把她的T恤下摆捏起一个褶皱,往上拧起露出纤细的一截的腰身,又把她的牛仔裙腰往内卷了一圈显得更短,然后夸张地皱着眉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衣服不贵吧?”

“啊?大概不贵吧……”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从化妆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眉剪,沿着里沙的T恤领口剪了一个巴掌大的弧形镂空,刚好露出她漂亮的锁骨一侧,这才开怀笑道,“大功告成!”

“弥生!”

“放心啦很好看的!我们快点出发吧!”

La Rosa Negra,直译过来的名字就是“黑玫瑰”。

跟随着Diego穿过七扭八拐的小巷,四个人走入这家半掩在地下的不起眼的酒吧。灯光昏暗,装修是纯正的古巴风格,皮肤黝黑的女主唱打着响指,随着conga鼓敲出的节奏唱歌,舞池里的人们则尽情宣泄着自我。

里沙睁大了一双漆黑的瞳仁打量着一切。

他们四个分别是拉丁人、亚洲人和白人的组合,一进门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Diego如鱼得水地把他们带到吧台面前来,兴奋地跟酒保用快速的西班牙语攀谈,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不一会儿酒保大哥就在四个人面前放上了一排颜色深浅各异的酒。

“这些都是朗姆!黑的、金的、银的,来吧,一样一杯!”Diego兴奋地大声介绍,说着就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行动之间尽显爽朗。

“干杯!”

见Howard和弥生都干脆地举杯,Lisa也拿起了面前最后一只杯子,却是颜色最深的那杯,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一口吞下,却完全没想到竟然这样烈!烧得她眼泪一下子沁出来,接连咳嗽不止,惹得Diego跟Howard都笑起来。

“来,再来一轮!”弥生把纸巾递给她,又热情地向酒保招呼。

“两轮!”Howard更正道,“朗姆怎么可以少于三轮!我们才刚热身呢!”

“这酒太烈了!”Lisa微皱了眉头,第一次喝酒,她还想着可以先来点果味的鸡尾酒适应一下,没想到直接来这样高难度的。而背景音乐太吵,她不得不放大音量说话。

一杯黑朗姆下肚之后心跳有些加速,手心也渗出薄汗。

“你还好吗。”Howard凑近她耳边问道。

有他的气息拂过,令她微微一震。是略带危险的距离,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也理所当然。于是对他回报了一个勉强的笑,表情有点狼狈。

剩下的两轮他们三人都豪爽地一饮而尽,Lisa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心跳开始加速,她好似在一瞬间就有了醉意,感觉有点晕乎乎。

男女主唱在舞台上唱着悦耳动听的古巴音乐,从salsa到mambo,时而欢快时而深情。趁着Howard被美女搭讪的空档,Diego不由分说拉起里沙的手就跑向舞池。

“可是我不会!”

“随便怎么跳都好,没人在乎的!”

里沙用朦胧的眼神打量周围的人。果然大家都是自在又奔放的样子,没有规则、没有教条,会跳的不会跳的都格外大胆,动作毫无克制地抖动肩膀,扭动腰胯,却格外有生命力。

Diego牵起她的手,引导她舞蹈的动作,然后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嘿,se?orita,敢打个赌吗?”

“赌什么?”

“赌——今晚的玫瑰女王是不是你。”

她笑,“那肯定不是,我真的不算……”

“拜托,你还是对自己不够了解。自从你踏入这里,就有无数目光被你吸引。”

Lisa顺着他目光扫过去,人群中果然有不少人人向这边行注目礼。她感到有点眩晕,这里的灯光、酒精和气氛让她觉得很畅快,是一种可以释放自己的状态,而且有他们在身边,她觉得很安心,于是也学着他的动作跳得更加放肆起来。

黑暗中,里沙感觉有人向她靠近,不着痕迹地贴住她的后背。她想要远离,对方却仍不知收敛地贴上来,她有些恼愠地回过身,那人却恬不知耻地笑着,舞姿轻浮而暧昧。

“嗨,东方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Lisa好看的小脸顿时阴沉下来,“无可奉告。”

“别那么快拒绝我啊,很伤人呢。”

Lisa拉着Diego就要离开,却一下子被另几个男人团团围住,看样子他们都是一伙的。

“可以做个绅士吗?女孩子已经不开心了。”Diego格挡开其中一个男人,然而这个动作只是激起他们更无耻的纠缠。

“放开他们!”僵持中Howard冲过来把Lisa护在了身后,然后直接给了猥琐的男人脸上一拳。

眼看两边男人都开始动手肉搏,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弥生赶紧把里沙拉到一边,叫来了保安才平息下来。

Howard脸上挂了彩,然而送两位女士回去的路上却像个得胜的战士一样扬眉吐气的。

“今天多亏有你在,谢谢了。”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Lisa再次向他表达的谢意,停住脚步打算跟他告别。

“小事一桩。其实,说了要带你来酒吧,我就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你也是个麻烦制造机啊。”这点小伤算什么,他可是完成了英雄救美的壮举呐。

“嗯?说我吗?!”

“不是吗?”见Howard给自己狂使眼色,弥生心领神会,“咳,我先上楼了。”

借着这个机会,他忽然有了莫大的勇气,“Lisa……”

“嗯?”里沙抬起脸,径直看向他。

“我……”然而面对她在夜色里依然清澈的目光,Howard竟然有了莫名的紧张感,“我很喜欢你——不是朋友间的那种!”

“谢谢。”酒精让里沙变得迟钝,只能条件反射地回答。纵然单纯如她,也一直能感觉他对她的特别关注。所以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的感觉。

“那么,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Howard……我对你并不是那样的感觉,我只是一直当你是了好朋友。”她小心地斟酌词句,并且一脸愧疚,“你真的很好,只是我……”

就连不知所措的样子也很可爱啊,自己怎么忍心让她为难。

Howard艰难地牵起嘴角笑笑,“我明白了。也许我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只是不甘心做个懦夫。所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会考虑我。”

Lisa 迎着他坦率又真诚的目光,注意到他眼角的淤青。老实说,即使脸上挂了彩也不影响他的帅气。只可惜……

然而想到他今晚受伤是因为自己,她有点心疼地抬起手,想替他拨开额发,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处,惹他一阵抽气。

“对不起……”

“不要紧,你真是太幸运了今晚有我在身边。”他微笑着打趣,想让气氛轻松些,“那……快回去吧,已经太晚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Howard,晚安。”

“Lisa!”

Howard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决定叫住她,然后走上前把她重重地揽在怀中。

“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她先是被吓了一小跳,然后温柔地回抱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背稍作安抚。

“当然。”

“那么……下次如果去酒吧,也要叫上我。遇到危险,也要想到我。”

“好。”

很纯粹,很友谊。

毕竟他们之间,只能是友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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