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练习室里，一群少男少女正在把杆做踢腿练习。
“所以你见到他们在一起的场面咯？动作亲密吗？别的人看得出他们两人是‘那种’关系吗？”相田弥生站在里沙身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看起来跟同学朋友没有什么区别吧。只是流川枫话很少，酷酷的样子，连表情都没有，完全跟仙道学长是不同类型的人呢。”
“是呀是呀！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至今还是个谜。”弥生皱着眉头猜测，“总不能是仙道君单方面的示好吧！
“那就不知道了。我答应了Howard周末去看NBA比赛，他们两人也会一起……”
“诶？！”弥生眼睛瞪得溜圆，“你跟Howard……”
突然增大的音量惊得铃木里沙慌忙盖住她的嘴，但是已经晚了，芭蕾老师Mia听到两人的响动回过头来扫了一记眼刀，吓得她们赶快分开，做无事状。
“今天的练习到此为止，我们先讨论一下圣诞节表演的事。”
Mia是学校的芭蕾舞社新来的老师，三十出头的女人，一张瘦削的长脸和保持良好的舞蹈身材。由于刚刚接触大家跟她还不熟，因此即使强度不小的训练让不少同学叫苦不迭，也还没有人当面提出不满。
“我想准备简单但经典的表演，《天鹅湖》大家都知道吧？被魔法变成白天鹅的少女，需要王子的爱情来打破魔法。”
大家坐在舞蹈室的地板上一边做放松拉伸一边听她说。
“可惜王子被黑天鹅迷惑，白天鹅伤心欲绝，跳下悬崖后自杀，得到自由和解脱。但这真的是自由和解脱吗？”
“所以我想问：女孩们，这是你们要的爱情吗？男孩们，你们敢爱上这样的女孩吗？”
“确实太可怕了。”
“爱而不得就要道德绑架吗？”
“爱情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大家都笑着摇头否认。
“所以，我们圣诞的演出会对这个陈旧老套的故事做很大改编，希望大家配合，有灵感或者想法的都可以告诉我。”
“我们要演一出全新的、与众不同的《天鹅湖》。”Mia一脸嫌弃，“但你们美国人是真的不会跳舞啊——黑人同学除外，你们在歌舞方面真是天赋异禀。我看了你们三天的练习和表演，最大的感受就是，没有灵魂。”
她这番言论令大家议论纷纷，大多数表示不认同。毕竟芭蕾这项舞蹈，本身入门的门槛就不低，大部分都是从小就练习，有多年舞蹈功底的孩子。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你们太注重技巧了，但我认为所有的舞蹈都是用肢体的语言来讲述一个故事，而故事最精彩的部分，在于冲破束缚的生命力和表现力，而不是日复一日机械化的抬手、踢腿和转圈。我建议你们去隔壁街舞社看看，都是差不多大年龄的孩子，怎么你们就这么……老古董呢。”
此言一出更是引得同学们不满。里沙皱起眉头直接反驳：“芭蕾跟街舞不一样啊，芭蕾本身就是有很多规则和技巧。”
“说得没错。”Mia认真看了她一会儿，“但街舞和拉丁也都有技巧，但真正有生命力的舞蹈，你得在学会了技巧和规则之后再忘掉它们。在舞台上，学会技巧只是入门，但如果想要征服观众，你得燃烧自己的灵魂。”
十几岁的孩子们看着她面面相觑，表情似懂非懂。但也都承认街舞的人气和观众确实是他们比不了的，那边一搞活动恨不得连教室场地都站不下。
“你叫什么名字？”
“Lisa，Suzuki Lisa.”
“很好。我想，你会是我的剧目里最合适的黑天鹅人选。”
“我？！”里沙的表情难以置信。
“没错。其它同学可以离开了，Lisa留一下，我们单独谈谈。”
“……好。”
铃木里沙缩了缩脖子，有点紧张，向同伴打个眼色后慢吞吞地答应着，相田弥生却做了个“祝你好运”的手势，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跳舞多久了？”大家都走后，练习室里只剩下Mia和Lisa两个人。面对她，Mia面色柔和了不少。
“十年吧。六岁左右开始学芭蕾的。”
“十六岁……”她眯起眼睛，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就一段小沉默之后，她又问道，“谈过恋爱吗？”
“啊？”她一头雾水，抬眼惊愕地看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师。
“交过男朋友吗？有过喜欢的人吗？”
“呃……”她有点尴尬，毕竟在美国很少有人这么直白地问及他人的私生活，更何况是并没有什么交情的老师，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这样啊，说是意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见老师意味深长地笑，Lisa更加对这次交谈迷惑起来，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在我们团队里，如果说技巧和基本功，我认为你是最优的。但是，舞蹈从来就不止是炫技，它应该是舞者的灵魂通过身体传递出来无声的表达。”
里沙不语，默默梳理她说这些话的内在联系。
看她清澈的眼眸里流露不知所措的天真，Mia叹一口气，“所以我很建议你跳出芭蕾这个种类，去看看别的舞蹈，拉丁、街舞，要跟芭蕾反差大一点的。不要去看比赛和表演，最好去街头，看那些非科班出生的人，如何毫无规则、毫无克制的自我表现，去感受他们的激情和力量。“
里沙顺从地点点头。
“你啊……就是那种从小跳白天鹅的那种乖乖女吧。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跳黑天鹅吗？”
“不知道。”
“一成不变的人生多么无趣。就好像唱歌，你如果擅长一种唱法，就永远只唱一种类型的歌吗？就不想换换风格？”
不得不说，她的提议勾起了里沙的挑战欲。
“我想试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跳好……”Mia看起来就要求严格，所以自己真的能表现黑天鹅公主那种热烈、纵情诱惑的特质吗？连她自己也质疑。
Mia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本书，仔细地翻到某一页，然后开始朗读其中一个段落：“……这张脸没有显露出她内心的情感和思想，也没有显露出她是一个成熟的女性。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可爱、温顺的女学生，目光亲切而柔和。”
她停下来，双眸微眯打量着里沙：“这也是我看到你的感觉。”
里沙突然不安起来，“这样不好吗？还是说不对？”
“都不是，只是无趣。但无趣往往比不好和不对更加致命。”Mia清了清嗓子，翻过一页继续念：“她还是一朵没有盛开的花……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有激情才能揭开一个女性的心扉；只有在爱和痛苦中，一个女性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试试看。从现在起，我们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来一起来做个自我挑战，”Mia合上书神秘一笑，“找到你的内在激情，释放你的天性，让观众看到的你独特的美。”
“但是我担心...”里沙咬住下唇，眼里有游移不定的不确定。
“小花骨朵啊……”Mia皱眉道，“奥吉利亚能把喜欢的人从白天鹅手上抢过来，可不是尚未尝试就退缩的胆小鬼。”
说着就把那本书递给了里沙。
“我已经看完了，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从里面读懂些什么。”
“谢谢。”
里沙接过来一看，是斯蒂芬·茨威格写的《断头女王——苏格兰玫瑰玛丽亚*斯图亚特》。
可是距离圣诞只有短短三个月，要从纤弱忧郁的白天鹅转变成艳丽骄傲黑天鹅，然后去魅惑王子，她真的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