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唐绵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下了楼。

他没什么精神地扒拉着盘子里的煎蛋。

唐母担忧地看着他：“绵绵；是不是没睡好；要不今天请假在家休息吧。”

“不用；”唐绵摇摇头；“我没事。”

他的目光不自觉瞟向餐厅门口。

江宥白还没下来。

平时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坐在对面了。

难道他睡过头了。

唐绵心里有点莫名的期待。

也许江宥白也会因为昨天的事受到影响。

然而他的期待落空了。

江宥白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

穿着昨天新买的深灰色针织衫；身形挺拔；面容冷峻。

他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坐下；安静地用餐。

举止从容；看不出任何异样。

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绵心里那点期待瞬间变成了失望和恼怒。

果然。

只有他一个人在纠结。

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用力叉起一块煎蛋；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仿佛在嚼江宥白的肉。

去学校的路上；车内气氛依旧沉闷。

唐绵看着窗外；不想说话。

江宥白也保持沉默。

直到悬浮车快到学校时；江宥白忽然开口。

“论坛上的帖子；我已经处理了。”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唐绵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

“什么帖子。”

“关于昨天餐厅的事；还有其他的。”江宥白言简意赅。

唐绵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光顾着生气；都忘了学校论坛肯定炸锅了。

他赶紧拿出光脑；登录论坛。

果然；那些讨论他和江宥白还有林薇的热帖都不见了。

搜索相关关键词；也显示没有结果。

清理得干干净净。

唐绵惊讶地看向江宥白：“你做的。”

“嗯。”江宥白应了一声。

唐绵心里有点复杂。

他没想到江宥白会做这种事。

这算是……在帮他吗。

还是单纯觉得那些帖子碍眼。

“你怎么做到的。”唐绵忍不住问；“论坛有管理员权限的。”

江宥白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唐绵识趣地没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他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至少；江宥白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下车时；唐绵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他甚至主动对江宥白说：“放学记得等我。”

江宥白脚步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走进教学楼；唐绵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

但和昨天那种带着八卦和探究的眼神不同；今天更多是好奇和打量。

显然；论坛帖子的消失；更加坐实了江宥白不简单的传闻。

课间休息时；昨天那个开玩笑问唐绵是不是喜欢江宥白的Omega又凑了过来。

“绵绵；论坛上的帖子都没了；是你家做的吗。”

唐绵正在整理笔记；头也没抬：“不是。”

“那就是江宥白做的。”那个Omega压低声音；“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能黑进学校论坛；这可不是普通伴读能做到的。”

唐绵笔尖顿了一下。

他想起江宥白在贫民窟长大；会一些黑客技术似乎也不奇怪。

书里好像提过；他后期确实在科技领域很有建树。

“我也不知道。”唐绵含糊地说。

“你可小心点；”那个Omega好心提醒；“我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唐绵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江宥白不简单。

未来的大佬；能简单吗。

他现在只希望；这位大佬看在他真心实意（砸钱）的份上；以后对他手下留情。

中午吃饭；江宥白果然等在教室门口。

两人一起去了餐厅三层。

这次没有遇到季彦辰；也没有遇到林薇。

唐绵心情不错；点了很多菜。

“这个好吃；你尝尝。”他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夹到江宥白盘子里。

江宥白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食物；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自己来。”他说。

“哦。”唐绵讪讪地收回筷子。

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至少江宥白没有直接把那些菜挑出来扔掉。

这就是进步。

他自我安慰着。

吃完饭；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唐绵不想回教室；提议在校园里散步消食。

圣樱学院占地面积很大；除了教学楼和宿舍区；还有大片的园林和人工湖。

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或者图书馆；湖边很安静。

微风拂过湖面；带来湿润的水汽。

唐绵走在前面；江宥白落后他半步。

两人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走着。

谁都没有说话。

但并不像之前那样让人觉得窒息的沉默。

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

唐绵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江宥白。

他侧脸的线条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一些。

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个……”唐绵忍不住开口；“昨天季彦辰给我打视频了。”

江宥白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嗯。”他应了一声；表示在听。

“他说你来历不明；背景复杂；让我小心点。”唐绵继续说；语气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江宥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说。”

“我说你不会伤害我。”唐绵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怎么又把实话说出来了。

江宥白沉默地看着他。

那双黑沉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快得让人抓不住。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他问。

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唐绵被他问住了。

为什么。

难道要告诉他因为我看过剧本。

他支吾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直觉。”

江宥白没再追问。

他转回头；继续看着前方的路。

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又似乎没有。

唐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那你呢。”唐绵忍不住反问；“你会伤害我吗。”

问完他就屏住了呼吸。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在期待什么。

又在害怕什么。

江宥白没有立刻回答。

他停下脚步；看向湖面。

阳光下；湖水波光粼粼。

像撒了一池碎金。

“我不会主动伤害你。”他终于开口。

声音平静无波。

唐绵的心沉了一下。

不会主动伤害。

那被动呢。

如果利益冲突呢。

如果剧情的力量无法抗拒呢。

他还想再问；但江宥白已经迈步继续向前走了。

背影依旧挺直而孤寂。

唐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不会主动伤害。

这大概已经是江宥白能给出的；最接近承诺的保证了。

他应该知足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够。

他快走几步；追上江宥白。

“喂；江宥白。”

江宥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阳光下；唐绵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会对你很好的。”他认真地说；“所以……你能不能也对我好一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江宥白耳中。

带着Omega特有的软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江宥白愣住了。

他看着唐绵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那么清晰。

那么……专注。

仿佛他是他整个世界。

江宥白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纯粹；坦诚；毫无保留。

像温暖的阳光；试图融化他周身的坚冰。

他应该拒绝的。

应该提醒他；这只是一场交易。

应该告诉他；不要投入不必要的感情。

可是……

他看着唐绵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带着期待的眼睛。

那些冷硬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风吹过湖面；带来远处学生隐约的欢笑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良久。

江宥白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好。”

只有一个字。

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唐绵心里荡开层层涟漪。

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江宥白……答应了。

他答应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唐绵。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就说定了。”他开心地说；伸出手指；“拉钩。”

江宥白看着他那孩子气的举动；眉头微蹙。

“幼稚。”

话虽这么说；但他并没有转身离开。

唐绵才不管他嫌不嫌弃；强行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的手指温热而柔软。

触碰的瞬间；江宥白感觉到一股细微的电流从指尖蔓延开来。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但唐绵已经松开了。

“走吧；快上课了。”唐绵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地往教学楼走去。

背影都透着欢快。

江宥白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刚才被勾住的小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和那甜腻的奶糖味一样。

挥之不去。

他抬起头；看着唐绵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

眼神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答应。

明明知道不该有太多的牵扯。

明明知道这很危险。

可是……

当看到唐绵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时。

他发现自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这不像他。

一点也不像。

江宥白皱紧眉头。

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好像……开始失控了。

因为那个娇气又任性的小少爷。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情绪压下去。

恢复成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江宥白。

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几分。

像是要追上什么。

又像是……在逃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