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枝,展信安。
窗间过马,白驹过隙。转眼长公主已至我东铃一月有余。
然清璃琐事缠身,未曾迎接远客,怠慢了长公主,内心深感愧疚。
正巧今夜春喜桥将有游船表演,遂愿借花献福,望长公主今晚至宁河岗赏光一见,你我二人一同前往。
良宵难得,盼与长公主共赏,与民同乐。
陆云晟将信折好,重新规整地放回信封中,双手递给姜苡枝。
姜苡枝却因他的严肃而感到惶恐,她快步凑近,小小声说话:“所以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见她并没有把信接过去,陆云晟也不强求。
他将信放在桌子上干净的角落:“长公主多虑了,一封请帖能有什么问题。
“那是为什么。”
“我知道了!”姜苡枝沉默一会,茅塞顿开似的一拍掌,继续凑近,“是有人偷看了信对不对?”
“嗯,确实有这个可能。”
剪刀上的血迹已经被流水洗净,陆云晟用布擦拭上面残留的水珠。
“如此说来,我还有个问题想向长公主请教。”
姜苡枝正因为他的话心情大好,很大气地摆摆手,“问吧问吧。”
“依长公主看,这信是出自谁之手呢?”
“啊?”她的笑容在脸上僵住,好像没听懂他的话。
放在角落里的信又被重新取来,姜苡枝把它摊开在陆云晟面前,也顺势再确认一遍信的内容。
“这上面不是写了吗?是月清璃啊?”
陆云晟笑着把她的手推开,“这算什么话。”
“那倘若我今日写了封信,在上面标上长公主的名字,便可以当成是长公主所作了。”
她只语塞片刻,“但我认识她的字,这就是她的字。”
陆云晟并不回答,只取来旁边笔筒的笔蘸上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
姜苡枝还是按耐不住地凑过去看。
“现在呢?可以算作长公主的信了吗?”
倘若不是亲眼目睹这些字的诞生,她几乎要怀疑这是陆云晟从什么地方把她的字扣下来了。
她被弄得有些烦躁,泄气向后一靠,“那你这么说就没办法了,谁能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写的。”
陆云晟佯装赞同地点头,故意逗她,“是啊,那怎么办呢?”
微微嘲弄的语气被姜苡枝统统收进耳朵里。
陆云晟的手指向信上的某处。
她斜眼看过去,状似不经意。
“这是东铃皇帝的名讳。”
与此同时,姜苡枝终于看清楚,他指的正是“民”字。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她不计前嫌地直起身:“这是什么意思?这信不是东铃人写的?”
“嗯。”
他继续补充:“是浅凉。”
“浅凉?!”姜苡枝眼睛一下子睁大,在意识到自己太过大声之后赶忙捂住嘴。
接下来的话因为惊讶而变得磕磕巴巴,“那个,问一下,我,我难道不是浅凉的人吗?”
“是啊。”陆云晟点点头,像在回答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比起直接说出答案,陆云晟好像更热衷于引导她,这次也不例外。
“长公主,倘若你当真在此地遭遇不测,你觉得浅凉会做些什么?”
姜苡枝憋下心底的惊讶,顺着他的话思索。
“……可能,来东铃为我讨公道?”
“是了。”
“倘若天下大乱,先前土地的划分便都能够不作数了。”
姜苡枝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不明白。
“可东铃已经答应把谷源坝给浅凉了。”
陆云晟笑起来,可能是笑她的天真,又可能是笑他人的市侩。
或许两者都有。
“东铃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回去的。”
“他们刚刚失了干安陂,怎么可能将谷源坝拱手相让。”
“浅凉的那些朝臣当然知道,所以他们希望打仗。”
“因为轮不到他们上战场。”
寒风吹过,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脸上,又转瞬即逝。
姜苡枝伸手去碰,指尖却只能留下水痕。
白色忽然出现在视野,她抬眼去看。
是雪。
“会打仗吗?”
她沉默许久,最后吐出这样没头没尾一句。
“不知道。”陆云晟在这件事上并不拐弯抹角,真切地回答她。
“这几日便只能暂时委屈长公主呆在府中了,微臣会努力处理这些事的。”
姜苡枝不说话,默默听着陆云晟交代许多。
“时候不早了,长公主早些休息吧。”
语罢,他起身准备离开。
“我会死吗?”
她的手指被绞得发白,像是纠结犹豫很久,终于还是问出来这个只关于她自己以至于有些自私的问题。
他应该实事求是地回答她,同之前一样,说不知道。
可他转头,却正好对上姜苡枝的眼睛。
她不是姜苡枝,这是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
来自遥远的,和平的国度的一位陌生人,躲在他所熟知的姜苡枝的躯壳中问他问题。
可他却下意识觉得,他看到的那双眼睛,属于这位陌生人。
她需要答案。
“不会。”
他重新转过身,与姜苡枝面对面。
他总能在一切危急的情况下悠闲地说话:“长公主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吗。”
“永嘉。”
“长公主是将永嘉的。”
雪越下越大,此刻的地面已然被铺上一层雪白。
陆云晟在雪地中行走,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脚印不断延伸,终于出现在府邸门前。
“相爷,人已经抓到了。”
“知道了。”
他向府邸更深处走。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中间微弱的烛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比起房间,这里倒更像是牢房。
屋内的人被压制住,在看见陆云晟的同时下意识开口:“陆相!……”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闭上嘴。
“难得了,你还认得我。”
陆云晟走到他面前。
“但也奇怪了,东铃的刺客,怎么会认识我这么一个浅凉的小丞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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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脑袋的安危,姜苡枝深刻贯彻落实陆云晟的话。
但也同时在此基础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改进。
譬如把整天待着的地方改成陆云晟的府邸。
陆云晟走进后院,不知道第几次看见姜苡枝半躺在石椅上拨草玩。
“……长公主,倒也不必这么谨慎。”
姜苡枝并不理会他,拔起根草很不拘小节地放在嘴边:“不行,我的脑袋我来守护。”
她直起身,像例行公事一样地每日一关心:“你想到办法了?”
“是啊,”陆云晟也学她的样子摘了根草,却只是拿在手上绕着玩,“让那些刺客把矛头转向微臣,不就能保证长公主的安全了?”
他的语气很随意,一下就能听出玩笑的意味。
“有病。”
姜苡枝重新瘫回去。
“你怎么不说荆轲刺秦王?”
她本来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些无语的话以欣赏陆云晟的反应。
可没想到他佯装赞同地点点头;“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计划。”
姜苡枝懒得理他了。
忽然有人从正厅走过来,最后停到陆云晟旁边:“相爷,方才皇宫的派人来传话。”
接下来的话似乎使亲耳听到的墨竹也感到难以置信:“陛下希望长公主到皇宫一趟。”
“只是长公主一个人。”
**
违背皇帝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同样容易掉脑袋,于是做好心理准备便起身过去。
先前在浅凉,宋启明让她不用在意礼数,她也乐得如此。
之后到了东铃,唯一一次见皇帝还是和陆云晟一起,她只需要在旁边做个安静的花瓶。
仔细想想,她还是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种场合。
会面的地点被选在皇宫的御花园。
“陛下。”
姜苡枝模仿别人的样子向皇帝行礼。
“长公主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吧。”
二人相对而坐。
东铃皇帝不似宋启明,倒与她的父母更像是同龄人。
“长公主在东铃可过得习惯?”
姜苡枝信奉多说多错:“习惯的。”
匣子被推到面前,东铃皇帝笑得慈祥。
“这样便最好了,长公主来到东铃许久,招待不周,长公主见谅。”
“这是特意请工匠制作的簪子,由东铃特有的木材制成,还希望长公主能够喜欢了。”
“这木材不仅能够制作饰品,还有熏香安神的功效。”
“朕已经派人送到长公主府中了。”
宫女上前来添茶,在获得准许后退下,伴着脚步声渐渐离开。
脚步声出现在府中。
“什么人!”家丁拦下一位宫女装束的人。
她并不慌张,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家丁看:“奴婢是受陛下的命令,来为长公主点香的。”
为了证明所说的真实性,她亮出令牌。
家丁终于为她让开道路,使她得以畅通无阻地推开姜苡枝卧室的房门。
她在房内翻翻找找,注意着不打乱物体原来的格局。
陆云晟也同样向这间卧室靠近。
时间并不凑巧,他看着那人推开门走出来,快步准备离开。
“姑娘留步。”
她停下,转身若无其事地看向陆云晟。
“此乃长公主的府邸,可姑娘为何看着面生呢?”
她神色不动:“回先生的话,奴婢是奉皇上之命特来为长公主熏香的。”
房间内的确传来特殊的味道。
“如此便辛苦姑娘了。”
他点头道谢,淡笑着开口。
“不过有劳姑娘转告陛下,长公主体质特殊,是闻不得熏香的。”
她只愣住一瞬后便坦然应下:“明白了,奴婢会如实向陛下禀报的。”
一直等到她彻底离开,陆云晟才推开门进去。
进门第三个柜子第二层。
他顺着姜苡枝的话找去,信还安然待在那里。
信被打开。
纸上却不存在一个字。
是谁居然日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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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异国存活计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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