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称,沈中书与人发生口角,竟用破碎的酒瓶猛击对方头部,导致对方重伤送医,初步诊断伤及神经,可能留下严重后遗症……
温时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想起昨晚黎芜野那句怒吼。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一股后怕的冷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如果昨晚黎芜野没有出现,那此刻躺在医院里,甚至可能……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缓缓的回头看向黎芜野的房间门,温时安紧紧的抿着唇瓣。
他好像真的错了。
黎芜野是被客厅里极轻微的响动弄醒的,他睁开眼,身上的疲惫没完全消退,推开门就看到温时安瘦削的背影在厨房里一闪而过。
过了一会儿,温时安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像个悄无声息的影子,从公寓门溜了出去。
两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
黎芜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坐起身,无奈的叹气。
昨天是不是把人骂的太狠了。
小朋友还是心里脆弱的年纪。
出了卧室门就看到餐桌上,静静地摆着一份简单的早餐。
两片烤得微黄的吐司,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食物还带着余温,做饭的人却已经走了。
他盯着那份早餐,昨晚脱口而出的那些伤人话语,又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响。
“你能处理个屁!”
“你是不是想死在哪?”
好吧,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可一想到温时安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像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就控制不住那股从后怕里生出来的无名火。
他气的不是温时安去打工,而是气他对自身安危的漠视。
最黎芜野还是一口没动那份早餐,任由它在清晨的阳光里一点点变凉,就像他们之间骤然冷却的空气。
到了学校,气氛更加诡异。
黎芜野一整天都板着张臭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课间,林谨凡凑了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八卦,“喂,你跟温时安怎么了?吵架了?我刚才问他个题,他跟没听见似的,魂都飞了。”
黎芜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上说着,“管他呢,爱飞哪飞哪。”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了后排那个安静的角落。
温时安正低着头,面前摊着一本习题册,笔尖却久久没有落下。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和脆弱。
黎芜野的心,没来由地一揪。
下午的课,班主任在班里宣布了一个消息,市里有个重点高中的数学培优班,面向全市招生,名额极少,学校推荐了几个成绩最好的学生去参加选拔,其中就有温时安。
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班里不少人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可温时安却在下课后,默默地找到了班主任,拒绝了这个名额。
黎芜野当时正好在办公室被物理老师训话,假装百无聊赖地看窗外,耳朵却竖得老高。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温时安用极低的声音说:“老师,谢谢您,但是我周末家里有事,去不了。”
家里有事。
这四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了黎芜野的神经上。
他瞬间就明白了,温时安所谓的事,不过是又要去找另一个地方打工,去填补那个无底洞般的家。
一股怒火蹭地就从心底冒了上来。
他为了把他从酒吧那种地方捞出来,差点跟人动手,结果呢?
他非但不知悔改,还转头就要跳进另一个火坑里。
真是不可理喻!
不管了。
就应该尊重他的命运。
该死的炮灰就去死好了,他为什么要管!
晚自习,黎芜野憋着一肚子火,干脆趴在桌上装睡,眼不见心不烦。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就那么趴着,不知不觉间,呼吸真的渐渐平稳下来。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的书包被人轻轻地拉开了一道缝,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悄悄塞了进来。
他猛地睁开眼,却依旧维持着趴睡的姿势,只是用余光,从手臂的缝隙里向后看去。
温时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旧是那副低头做题的安静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黎芜野皱着眉,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书包里摸索。
指尖触及的,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草稿纸。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抽出来,在桌肚里展开。
上面,是这节物理自习课老师画在黑板上的所有重点电路图,和每一道难题的详细解题步骤。
不仅如此,温时安还用红色的笔,在他可能会搞混的公式旁边,做了特别标注,字迹清秀工整,一目了然。
黎芜野捏着那张纸,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把纸张捏皱。
心里那股熊熊燃烧的火,像是被这盆带着温度的清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缕缕青烟,和他胸口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这个笨蛋。
明明在跟他冷战,却还记得他物理差,记得给他划重点。
放学铃声响起,黎芜野还没从那张草稿纸带来的复杂情绪里缓过神,就被秦沣河堵在了教学楼门口。
“怎么?你的新宠不理你了?”秦沣河抱着胳膊,一脸的幸灾乐祸,语气里满是尖酸的嘲讽,“也是,那种又穷又装清高的人,也就配在烂泥里待着,也就你把他当个宝。”
烂泥两个字,精准地踩中了黎芜野此刻最敏感的神经。
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秦沣河,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秦沣河嗤笑一声,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黎芜野,你是不是有病?放着我不要,非得去捡个垃圾?他能给你什么?”
黎芜野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动静大得很快引来了巡视的教导主任。
温时安背着书包,刚走出教学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心脏瞬间揪紧,就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划破了喧闹,“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
教导主任黑着一张脸,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全都拎进了教导处。
温时安站在原地,看着黎芜野被带走的背影,嘴唇被咬得发白。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迈开脚步,朝着教导处的方向走去。
办公室里,就在教导主任气得快要原地爆炸时,温时安推开门,低着头走了进来。
“主任,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他们打架……是因为我。”
他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编了一个磕磕巴巴的理由,“因为我和秦沣河秦同学有些冲突,黎芜野为了帮我才……才动手的。”
黎芜野皱着眉想反驳,还没张开嘴,就对上了温时安恳求的眼神,话语被堵了回去。
“打架是帮忙吗?什么矛盾需要动手啊。”教导主任指着几个人唾沫横飞的骂,“尤其是你秦沣河,你要疯是不是,之前打架动刀子,现在又在学校里打架……”
“还有你,黎芜野,我还当你学好了……”
“温时安你还敢帮着他们说话,你真当你学习好我就不会罚你吗?三千字,所有人三千字检讨,明天给我!”
三个人都被罚写三千字检讨,每个人都低着头认命的点头。
没记过已经算开恩了。
走出办公室,秦沣河冷冷地看了温时安一眼,带着他的人先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黎芜野和温时安。
“你干嘛要那么说?”黎芜野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我不想你因为我被处分。”温时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半晌,他才像蚊子哼一样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不知道是在为今天的事道歉,还是在为昨晚的争吵。
黎芜野心里的那点火气,被这句软绵绵的道歉彻底浇灭了。
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
“行了,没什么对不起的。”他放缓了语气,又问,“下午班主任说的那个数学竞赛,你为什么不去?”
温时安的身体微微一僵,沉默着。
“因为要回家赚钱?”黎芜野看着他,一针见血。
温时安点了点头。
“温时安,”黎芜野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那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不能因为那些事,就放弃自己的前途。”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黎芜野打断他,“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温时安小声说着,“我家和你家不不顺路。”
“走吧,没什么不顺路,就是一脚油门的事。”黎芜野搂着温时安的肩膀强硬的拽着他。
温时安还想小声的说,“可是……”
“闭嘴!”黎芜野垂眼看着任由他揽着的人,“我不想听。”
温时安:“……”
好吧,他怎么样总是这么霸道啊。
他拉着温时安坐上了自家在校门口候着的车,对司机报了地址。
在车上,他看着温时安沉默的侧脸,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地址和周围的标志性建筑。
到了筒子楼下,温时安说了声“谢谢”,就准备下车。
“等等。”黎芜野叫住他,“竞赛的事,你再考虑一下,钱的事,总有办法。”
“我会考虑的。”温时安打断了他,匆匆下了车。
黎芜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又一次浮了上来。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他身心俱疲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黎芜野又做梦了。
梦里阳光正好,他骑着一辆明黄色的自行车,停在了那栋破旧的筒子楼下。
温时安背着书包走出来,看到他时,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惊讶的笑容。
阳光、少年、单车、微笑……这个梦美好得不像话。
第二天一早,黎芜野是被这个美好的梦境唤醒的。
他回味着梦里明亮的黄色,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推开门王妈正在厨房里做饭,今天是她来公寓打扫的日子。
简单的洗漱换了校服,黎芜野拿着餐桌上的三明治,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王妈说道,“王妈,我想买一个黄色的自行车,你有空去看看,给我买一个。”
他今天起的有点晚了,看了一眼手表,端着牛奶一口气喝了半杯,“再给我装一个三明治。”
“好嘞。”王妈装好三明治,问道,“少爷,是买一个什么样的自行车啊,黄的就行吗?”
黎芜野咬着三明治回想了一下,“早知道高高的,像是山地车,但是后面可以带人。”
手脚并用的比划着,黎芜野想到了自己的梦境,补充了一句,“黄色的,你看着买就行。”
既然是预知梦应该未来会如同梦境一样发展。
王妈懵懂的点了点头,当天就带着自行车回来了。
自行车很帅,是一个黑黄的拼色,大小和黎芜野比划的差不多,但是……
“不是这样的。”黎芜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什么?”王妈疑惑道。
他摇摇头,换了一个说法,“我不是特别喜欢,王妈你明天再去换个别的样子吧。”
顿了顿,他又说,“多买几辆回来,我选一辆,剩下的你们看着比赛,钱还是找张叔报销。”
王妈迷迷糊糊的答应着,心里也没有头绪。
她不知道黎芜野想买什么样子的自行车,只能一口气买了六七辆,从柠檬黄到土豪金,没有一辆是黎芜野梦里的那辆“向日葵黄”。
“行了王妈,你挑的挺好看的,但是不是我想要的。”他烦躁地挥挥手,“算了,我自己去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境的原因,黎芜野非常想找到这辆自行车。
预知梦就一定要从未来的计划里。
不是确定的未来,又怎么能改变呢。
傍晚,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公寓,打车直奔本市最大的自行车交易市场。
市场很大,店铺林立,他几乎是一家一家地看过去,眼睛都快看花了,却始终没有找到梦里那辆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的自行车。
天色渐渐黑了,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在市场最角落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车。
它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明亮的向日葵黄色,流畅的车身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和梦里分毫不差。
黎芜野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几乎是冲了进去,连价都没还,直接付钱,把车推了出来。
心中莫名的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拍拍车座子,黎芜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黎芜野就骑着那辆崭新的黄色单车,出现在了温时安家的筒子楼下。
晨光熹微,他靠在车上,心里竟然有点紧张。
温时安背着书包走出楼道时,一眼就看到了他,以及他身边那辆颜色亮丽得有些过分的自行车。
他愣住了,漂亮的浅棕色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你怎么……”
“接我小温老师上学啊。”黎芜野跨上车,拍了拍后座,笑得一脸灿烂,将梦里的场景完美复刻。
温时安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和那辆在晨光中仿佛会发光的自行车,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上车,带你去吃好吃的。”黎芜野不容他拒绝,直接下了命令。
温时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后座。
黎芜野带着他去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老字号早餐铺。
热气腾腾的豆浆,金黄酥脆的油条,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凉意,也融化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尴尬。
“竞赛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黎芜野喝了一口豆浆,旧事重提。
温时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需要钱。”
“我知道。”黎芜野放下碗,表情变得异常认真,“所以,我想跟你谈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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