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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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雨被两双期待的目光盯着,不由得有些尴尬,于是看着那位男士,道:“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还是早些休息的好,长寿一点。”

那人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林医生肯定忘了他是谁了。刘总,记得吧?是建筑公司的,前一段时间在临江的位置很火的楼盘,就是他名下企业的项目。”

林时雨当然记不起来,但他依然笑着点头:“我当然记得刘总的。”

那人又一次笑了起来:“林医生果然不记得了,别弄错啦,刘总可不是他,是我。”

林时雨:“......”

那人:“他是个建筑设计师,市立博物馆就是他设计出来的,那建筑每年都有人来打卡。”

林时雨不由失笑:“不好意思,最近记忆混乱了,可能是工作忙,睡眠不太好。”

正当几人正在闲谈着,花园入口的位置走来了一个笑嘻嘻的女孩,这天分明是祭祀日,她却穿了一件看上去相当艳丽的裙子,一手提着包,一边领着一个看上去有些腼腆的青年走了过来。

众人都看向了女孩,她是谢黎,也是谢家的小女儿。

“谢小姐是新太太的女儿吧?看上去真是和大女儿不一样。”

“是,谢先生更偏爱她,前妻的孩子反倒不那么受宠。”

“今天是祭祀日,她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错的样子,还穿的这么花枝招展。”

“那是,去世的又不是她的母亲,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既得利益者。”

......

谢黎恍若没有听见那些细碎的交谈声,而是带着那青年走向了几人,把他带到了一个座位前,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他叫白柯,是画家,有空一起聚聚,介绍大家认识。”

说着,她又看向了身边的人,介绍道:“这些都是来我家的客人。”

那青年和几人打了个招呼:“久仰,大家都是业内很出名的前辈了。”

几人笑了起来,道:“别客气,随意一点。”

谢黎把她的未婚夫摁在了一个座位上,随后看向了不远处,微微挑眉:“祭祀这种活动是多少年前的封建活动了,有什么必要么?人死了又不能救活。爸爸有必要弄得那么隆重么?”

众人听了她这句相当随意张狂的话,都默然无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谢黎见没有人反对,继续笑道:“说不定,我爸也只是为了装个样子而已,好吧,我原谅他了。”

众人再一次鸦雀无声,她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大致让众人对谢家的情况有了猜测——谢霁看上去很宠爱他新夫人的小女儿,以至于她能在前妻祭祀日上张口胡来。

林时雨听着有些不太舒服,微微拧眉,道:“谢小姐,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尊重一位不幸去世的人也是很有必要的。”

谢黎听了,哈哈一笑,看向了出言不逊的声音来源。

她像是丝毫不在意,挑眉,唇角勾起:“谁让她碍着我眼睛了?”

林时雨不急不慢地道:“谢小姐也有母亲吧?死去的这位也是别人的母亲,就算不能尊重死者,也该尊重一下因此伤心的人。”

谢黎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很快不服输地继续道:“你是说我哥?他又不在这里,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

林时雨抬起眼睛,道:“你怎么知道,这里不会有人告诉他?”

不知为什么,谢黎似乎真的被这句话唬住了,也不知是林时雨态度太坚定了,还是因为真的畏惧她那位哥哥,她被噎住了,神色不自然地放下了搭在未婚夫肩上的手,道:“我,我还有点事......今天这些话,不准告诉我哥。”

她又看向了未婚夫白柯,道:“那你先待在这儿,别紧张。”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几人默默看着这一幕,表情相当不可思议。

“谢家的家庭关系可真是复杂呀,前妻的祭祀日,现在的小女儿反而来脾气了。”

“谢黎小姐是不是很怕她哥哥?为什么刚刚林医生一搬出她哥哥,她就跑了。”

“她的哥哥是谢瑾吧?”

“谢家兄弟姐妹的关系,可真够复杂的啊。”

......

林时雨端起酒杯,也对身边的白柯微微一笑:“白先生,想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众人看向他,都是一笑,“别紧张。”

白柯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微笑:“谢谢大家。”

旁边那位陈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谢小姐在一起,很不错。”

林时雨则是看向了不远处黑白颜色的遗照,又想起了之前匆匆一面的谢瑾。

“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林时雨这么想着。

无端地共情另一个人的心情是为什么?也许林时雨明白,自己骨子里也是像他的那么样的一个人,自己只是热衷于戴上面具。

......

诺大的豪宅内,即使是白天冷色的灯光依然亮着,吊高的屋顶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这里的华丽有一种空荡荡而虚假的庄严,就像是多年以前的文艺复兴背景下的欧洲皇室,用繁复的昂贵把自己隔离在喧嚣之外。

一个女人穿着浅茶色的礼服走了出来,她把长发挽起,用木簪在脑后规整地挽起了一个发髻,令人想起某一类木质雕刻作品。假若只看外表,没有人看得出来她是个需要被关在精神病房里的人。

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女人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边,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

黑色礼服女人叫孟媛,压低声音感慨:“小姐,今天吃药了吗。没吃药的话,要回去吃完才可以下楼吃蛋糕的哦。”

谢瓷看她一眼,支支吾吾道:“吃、吃药。”

孟媛继续笑道:“快去吃药吧,今天您这是比仙女还漂亮出尘。要多活几天,才能开心呐。”

谢瓷被她带领着转身上楼:“吃蛋糕。”

正在这时,一阵不急不慢的脚步声从外向内响了起来。

客厅门前的佣人鞠了一躬,两人都看向了门口的位置,只见一个穿着便衣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但保养的很好,有种特别的风韵,长发微微打着卷,耳边有一枚珍珠耳坠,即使不开口讲话也能轻易令人明白她在谢家的地位有多么高。

尽管她的手段令人不齿,可如今,大部分人只是笑贫不笑娼罢了。

孟媛对着她鞠了一躬,道:“夫人。”

走来的正是何蔓,谢瑾的继母,也是谢家掌舵人谢对外一直宣称自己坠入情网的第三者,以一个看似无辜可怜又深情的女人形象被公众熟知的人,即使收获了一切也依旧抱持着自己也是受害者的观念,有手段却又令人无从拆穿的人。

谢瓷看见她的一瞬间,变了脸色,期期艾艾道:“有,鬼。”

何蔓有些歉疚的表情,对两人笑着道:“小姑子,是我呀。”

谢瓷眨了眨眼,看向了她,脸色苍白无比:“你、你是鬼!”

何蔓面上一点恼怒也无,道:“是你要吃药啦。再不吃药,医生都救不了你了!”

谢瓷冷哼一声:“不吃药!有毒!会死人的啊!”

正在这时,从一楼的旋转楼梯上传来了一道声音,听上去年纪蛮大了,但依旧威严:“小瓷,怎么又闹?”

谢瓷自从那晚不知看见了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像是已经精神失常了。医生说,这是家族遗传病,有一定发病几率,受到刺激就会变成这样,要每天吃药才能有机会恢复正常。

他轻叹一声,道:“她是你嫂子,不是什么鬼。快上楼去吃药吧。”·

听见哥哥这句话,谢瓷微微皱起眉:“她不是我嫂子!是鬼!”

谢霁却冷笑一声:“你耍什么疯?我知道你心里不喜欢新太太,但你难道连我也认不得了吗?我天天管你吃惯你喝,给你治病,你还闹,别添乱了!”

何蔓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对于这对兄妹的话毫无反应,看上去倒像是真的有些委屈,只是这表情落在谢霁的眼中,倒像是真的被欺负了又不敢反抗似的。

谢瓷脸色惨白地道:“嫂子......变成鬼了!”

谢霁道:“为什么带她下来?”

孟媛尴尬道:“是少爷的吩咐,谢瑾少爷说,她和前一位夫人感情好,一定是想来祭拜的。”

何蔓轻叹一声:“是我的错,我不该现在出现,刺激到小姑子的。”

谢霁看向何蔓的表情倒是和看自己妹妹的完全不一样,瞬间变得温柔极了。

他道:“和你有什么关系?走吧,一会儿就开始了。”

何蔓却是对谢霁微微一笑:“可是,我和小姑子不能同时出现,有些担心她看见我又犯病了,大喊大叫,被外人看见,又落了口舌。”

谢霁的表情瞬间缓和下来了,也不再看自己的妹妹,对看上去有些可怜的何蔓道:“别担心,我在呢。小姑子不去,你去。走,别管别人了。”

孟媛心中有些无语,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何蔓的身影,心道:“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她扶着额头,忍无可忍地嘀咕了一声:“真离谱。”

谢瓷在旁边轻声道:“吃、吃药。吃完药,吃蛋糕。”

孟媛咬着下唇,片刻,道:“小姐,吃不了蛋糕啦,一会儿我给你偷偷送来。”

谢瓷似懂非懂。

......

半个钟后。

场外。

谢家的家眷们和与他们有很多合作和来往的宾客都来齐了,聚集在了花园里。毕竟是祭祀日,大家的衣着都是黑白为主,少有的穿着鲜艳裙装的只剩下了谢黎,这位被谢霁宠坏了的小女儿。

众目睽睽之下,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毫无顾忌地拿了一炷香,走到了供着黑白遗像的供桌前,把那柱香插在了香炉里。

浅浅的烟袅袅往上,众人看着眼前明显有些不耐的女孩,又看看这位包容小女儿的家主谢霁,一时间都没有人敢说话。

林时雨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对于这类大家族的祭祀活动,他并没有兴趣。他的兴趣不知为什么发生了偏移,下意识地,目光开始寻找那位看上去总是冷冷清清的谢瑾先生的方向。

不一会儿,他就注意到了站在一个阴影处,在偏僻的角落凝视着遗照的人。

他的神情很特别,苍白的脸颊上有些失落,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但又不全是失落。比起那种伤感的情绪,他漆黑的眼底像是有什么浓雾在缓慢地酝酿着,就像是风雨前风平浪静的海面,明明下一秒就好像会吞噬所有,可看上去依旧那么冰冷沉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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