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决的保镖等到Pryce的保镖赶到现场就不动声色的回归暗处,暮决没有想要赶尽杀绝,泄气一顿就行了,毕竟,后面的计划还需要Pryce的存在。
等到Pryce从医院里清醒,睁眼开到的是一排保镖们跪在地上,身上都错落着血迹,沉默着等待主人的责骂。
Pryce没有责骂他们,他们已经自觉领罚,就不需要说什么,示意他们离开病房,才闭上双眼,稳定着内心蔓延的悲凉情绪。
Pryce没有后悔,他选择派人对暮决下手,就已经有了觉悟,做好了准备。他知道,暮决从来不是心软之人,他的手段比任何人都狠。
可是,他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希望他是暮决心里特别例外的人之一。
可惜,暮决不记得他。
Pryce稳定好情绪,拿出手机,发信息给某个人,现在,计划得继续进行下去,就看谁能走到最后。
很多人都觉得暮决是靠Wilson才走到如今的地位,如果没有Wilson,暮决什么都不是。Pryce却从不这么认为,他们是互相成就的,缺一不可。Pryce虽然是家族里的不受重视的孩子,但也还是能接触到Wilson,毕竟父母一直在背地里安排机会,所以,在暮决和Wilson创业的那段时期里,总能看到几次他们的场景。
Wilson一直是被家族里认可的继承人,他的学识、能力和手段都让人难以企及,当Wilson打算自己踏入商业时,家里人没有选择任何资金帮助,反而进行考验,也是想让Wilson自己用实力去打败那些不服从的人。
刚开始,Pryce是在暗地默默观摩着,内心不断希望他们的失败,但结果证明,有的人,从一开始就天赋异禀,站在高位俯瞰他人。Wilson一点都没有担忧过创业上遇到的坎坷与挫折,一直与暮决专注于探索未知领域,胆大心细的去接触下层领域,挖掘着人才、资源和机会,一步步在别人察觉不到的时候成长起来。
他永远记得,那次宴会,那两个人。
成长的路上不会有人雪中送炭,只会落井下石。即使Wilson因为家族的原因,很多人不敢得罪,但也不会有人给一个弱小的人笑脸与尊重。宴会上,觥筹交错的场景里,上流社会的贵族们都打算去挫一下两人的志气,戴着面容姣好的伪善,酒香浓郁的嘴里吐露着不堪的言辞,神情高傲蔑视。
面对着可以瞬息摧毁他未成事业的上等人,两人毫不露怯,腰背挺直,嘴角的笑意得体从容。Wilson是自小培养出来的,有着独有的傲骨与矜贵,可暮决不一样,他只是个艺术生,还是个孤儿,本应该卑躬屈膝,笑容谄媚。但他没有,站在上流圈子里,态度不卑不亢,就算遭受着质疑,也保持着谈笑从容,他的眼神是清冷淡然的,但让对方没有觉得丝毫冒犯,反而让人服帖赞赏,没有突兀感,本该如此。
越观察越发现暮决是个眼光独到,学识深厚,内心缜密,更重要的事,手段残忍果决,处事冷漠,适合在黑暗地带里肆意狂妄。可惜,被Wilson领先一步,选择活在光明里,要不然,他们才是最匹配的人啊。
吴衾著没有把祁稷送回公司,直接开车到祁稷的别墅里,打算看管着祁稷好好休息,把工作抛在一边。
祁稷没有拒绝吴衾著的好意,自己原本是打算回公司跟项阳他们开会的,但早上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也就没有什么事务需要他亲自处理,倒也乐得清闲。
祁稷带着两人回家,打开房门,客厅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丝毫看不出曾经的狼藉。吴衾著环视了一圈,才跟着祁稷坐在沙发上的一侧,姿态慵懒,身体都陷入沙发里,而宋秘则坐在另一边,姿势规矩有礼。
吴衾著拿起遥控器,随便的选择一个台,电视机里的说话声让这个冷清的家里增添活跃。吴衾著看着电视机里的少年,摆出认真沉迷的姿态,手指却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遥控器光滑的背面,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的那个密室,我让林若成找人搬走里面的器具,顺便封起来了。”
加油打气的少年音色萦绕在客厅里,宋秘正襟危坐,装作没听到吴衾著的话语,沉浸在视频里,而吴衾著就内心忐忑不安的用余光偷偷观察着祁稷的神色。祁稷厌恶别人去触碰他的私人物品,他的性格使然,对待自己的周围事物,都希望掌握在手里,有着不正常的偏执与占有。
祁稷的神情没有变化,目光停留在视频里的某个少年,思索着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出熟悉感。眉宇间的不悦随着回忆而加深,那个人是之前暮决深夜追综艺,跟他赞扬的小孩,长得纯真透亮,容易让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更重要的是,还每天拿他的手机投票给那小孩!
宋秘时刻关注着老板,出声试探,“祁总,你是对他们有什么看法吗?”现在看的这档综艺由公司出资举办的,是为了挑选出一支团队,以公司的名义去出道,为公司造势和培养形象代言组合。
祁稷按下内心升腾的怨气,摇了摇头,眉眼微垂,褪去冷意。
祁稷没有对自己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就表示对此事没有否决的意思,是默认他随便处置。吴衾著放下心来,加入这个话题,“说起来,这个综艺如今热度颇高,我公司里的职员在空余时间都追这个综艺,现在进度如何了?”
宋秘点头:“现在才淘汰三分之一的人,还有两个月才能选出最终结果。”这次的赛制是新颖特殊的,不在乎时间长短,每周让他们练习才进行一次比赛,浪里淘沙,只为筛选出有能力的,保证公司培养的是有名有实的人才。
宋秘和吴衾著吃了个晚餐才离开,离开的时候吴衾著不放心地跟祁稷嘱咐,“记得安排保姆全天候在家里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暮决没有在侧,祁稷就不会太严格佣人的要求,恢复正常的性格,不冷不淡的点了头,让吴衾著放心。
等到两人的离开,偌大的别墅里就只有祁稷一人的存在,格外冷清。
林若成回到别墅的时候,就看见祁稷眉眼柔和,动作细致的打理着花枝,翠绿色的花瓶包裹着两三支向日葵,光滑透亮瓶身染上一层金辉,而白皙的指节轻捻着碧绿色的枝干,营造出一种脆弱感。
“怎么样了?”
声音平缓,但让林若成心口一颤,连忙收回视线,稳定自己散乱的思绪,“查询了沉笠的行踪,跟暮先生同一天失去了所有的行踪信息,所有的出行通道都访问过,没有他的登记纪录。”停顿一下,看祁稷没有任何反应,继续道,“也按你吩咐,去找了他的唯一亲人小姨,他们不久前有过联系,但沉笠只告知她有事外出,归期不定,安排了人根据号码去查询位置来源,但还是定位不出准确信息。”
剪刀一合,多余的枝叶掉落在桌案上,祁稷把最后一枝向日葵置入花瓶内,眼里倒映着那簇金黄。祁稷对于这个结果没太大波动,让林若成去调查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出来,沉笠的离开,必然跟暮决有关,至于找到他们,已生不出任何期望。
这些天来,祁稷就知道,暮决有能力离开他,有能力把所有线索掩盖,有能力逃出自己的禁锢。
这是暮决教会他的道理,亦是让自己清楚,从前的囚禁,皆是他的自愿,而自己的苦心孤诣,简直啼笑皆非。
林若成看到祁稷突然落寞的神色,斟酌一番后,选择坦白,“今天我收到暮先生的信息,他让我传达一句话,相机里,有你想要的真相。”
待林若成回到他的客房,祁稷没在客厅待多久就上楼了。
祁稷手里拿着相机,相机没有打开开关,漆黑得要吞噬着手上人的冷静,随着微凉的机身沾上手心的温度,让祁稷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呼吸间渲染着不安。
自从暮决的离开,祁稷就没有动过属于暮决的物品,留下的相机被祁稷安然保存在柜子里,试图维持着原象。可惜,苦苦维持的薄膜,终要撕裂开,在日光下显露出不堪的容貌。
祁稷内心生出一股挥散不开的恐慌与不安,所谓的真相是什么,暮决的离开是为了什么,一旦稍微动了这个念头,纷乱的声音都指引着一个方向,也许,暮决从来不曾喜欢过他,从前的美好都是自己的虚构,这道声音恶意且森然,但顺从了心底的阴暗,不为人知,肆意缠绕。
像是察觉到祁稷的燥郁,沉默许久的人发来了一道信息。
“祁稷,你要学会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
湿润的发梢凝结出水珠,沿着弧度滴落在手背上,晕染出层层涟漪。
看着来电显示,暮决直接挂掉,听着一旁Wilson说着关于Pryce勾结他人的调查结果,眼里的温和褪去,只留冷漠。
电话被拒接,祁稷没有失落,把手里的相机打开,暮决的态度表明着他无路可退,只能自己一个人向前走。
黑暗消失,光明降临。
一张张照片,场景不同,人物却是只有一个人。
一张张重复翻看着,祁稷眨了眨眼,缓解着眼睛的酸涩,所有的慌乱和不安,在眼前的照片上,全部都消散如烟。照片里的主人公都是自己,眉眼冷淡,薄唇紧抿,相机代替着暮决的眼睛,把自己都收藏在里面。祁稷看着相机里的自己,躺在床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暮决的指缝,铺洒在他的脸侧,眼睛处阴影覆盖,身上披着暮决那件黑色的西服外套,宁静平和。
微颤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某个按键,一段录像播放起来,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让祁稷晃神间差点握不住相机,极力保护好,指节都在泛白。
暮决抬手稳定好相机的位置,让相机的视野把他拍的清晰,随后眉眼温和的看了眼在床上睡得安稳的祁稷,确定对方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回头望向镜头,控制着音量开口。
“祁稷,我喜欢你,只会喜欢你。”暮决笑了笑,“你囚禁了我两年,我还是喜欢你。”
“我们第一次的相遇,并不美好,你对我十分戒备,认为我对你有所图谋,根本不给我一点目光,眼里的寒意能让人退却。我不甘心,不希望我们就这么错过,我就开始制造出无数次的偶遇,就想要你能稍微记住我一些,就一些也能让我一天里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我记得你对我说的每句话,记得你第一次的微笑,记得你看向我的神情,与你有关的,都深深刻印在我的骨血里,让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可自拔。有时候我会想,我何德何能找寻到你这颗珍宝,并占有它。你会害怕我的离开,我也曾无数次在午夜梦回里害怕你的离开,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爱一个人,会变得患得患失。”
“我被禁锢的两年里,看着你时常温驯时常阴郁,陌生又熟悉。我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要不然我们怎么弄成这种地步,山盟海誓一年,分崩离析两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是我没有满足你真正想要的。”
“从一开始,我们相识于谎言,也归结于怨恨。我认识的你,跟你认识的我,不曾是一个完整的。”
祁稷听着暮决的话语,整个人被黑暗笼罩着,如坠冰渊里,血肉里被冰渣填满,身体动弹不得,只有眼里湿润的微光在闪动着,脆弱而坚韧。
“祁稷,下一次相见,我会以真正的身份来到你的身边,那时,你给我一个微笑,好不好?”
镜头里的暮决突然把相机背在身后,温柔靠近已经醒来的祁稷,用空余的手轻撩着祁稷额间的湿发,“醒了,睡得还安稳吗?”
屏幕里一片黑暗,祁稷只听见自己回应着,“嗯,我先去洗个脸,黏腻腻的不舒服。”
等到杂碎的声音归于平静,一道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喜欢你,用余生告诉你,直到你相信,我喜欢你。”
声音压低,像在耳边呢喃,郑重其事地许下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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