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祈久(1)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耳边传来幽幽雅雅,呜呜咽咽的唱腔,冰祉星努力睁开双眼,只见台下立着或身着华服或穿着笔挺军装的众人,大都在静静观戏,其中也不乏多情的姑娘们在小声掩面抽泣。

冰祉星环顾一下四周,突然觉得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太“魁梧”了些?

等等,好像不是别人的问题,是他变小了,而且,大概也许可能他好像不是个人!?好吧,他认了,不是好像,是真的不是人(无语ing)。

喋血不知何时在身边盘绕,“主人,我来给你载入世界背景信息啦,注意接收啊。”

被撕裂的痛感席卷整个大脑,了解了大概的世界设定后,眼前的一幕就让人有些讽刺了。

戏台之上,华服名伶,一出多情缠绵的折子戏正在上演,戏台之下,虫族祸起,而这些所谓的帝国高层却在这悠然自得,这不禁让冰祉星想起隔壁东方大陆的一句诗:“六朝旧事如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遗曲。”世人多叹戏子无情,实是听者无心。

虽说世界背景介绍齐全,可是对于他现在的处境,冰祉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他现在做不出来),就这?除了知道现在他是具木偶,这具木偶叫天天,就什么都没有了,这还用别人告诉他吗,他本来小名就叫天天啊。

还没等他吐槽完,又倏地晕了过去,没有人注意到,木偶脖颈处的那只绯色蝴蝶生动了许多。

“醉中悠悠人事尽,胭脂泪,盈盈绿槐花影。金房玉帐美人愁,钗头凤凰涩…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模糊中,冰祉星听到了这两句。

当冰祉星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没了那些带给他压迫感的“巨人们”,一张放大版俊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像在给他洗脸?!!!冰祉星有点懵,木偶也需要洗脸?星际时代木偶待遇这么好?

对了,他刚刚好像还听见眼前这人说什么委屈他了,和这些人呼吸同一屋檐下污浊的空气。如果不是冰祉星试了试自己的确动不了也不能说话,他都怀疑自己其实不是个木偶,可能是某种人工产物并进化出了智能,毕竟星际时代嘛,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大大的增加了。

当冰祉星被轻柔的放下时,才看清面前的青年,该是在后台还未来得及卸妆,头带风冠,上身是红缎彩绣鸾凤、梧桐、牡丹等各式纹样,小立领的三层彩色云肩缀着彩色丝穗,舒袖宽大,左右袖口各镶缀11条彩绣花边,水袖松松垮垮的拢在手腕处,下身三层彩色飘带,状若凤尾,底端缀有葡萄形铃铛,腰围均错落钉缀着的银色金属圆片。

他的容貌昳丽,红金色的眼线把他的森绿的眼眸勾勒的越发含情,眼尾微挑,檀唇点朱,自有一种风流,低眉敛目间,便能叫人怦然心动。

大概是那身华丽戏服太热烈,红的有些晃眼,好像有什么从眼角悄悄流下,还没等冰祉星反应过来,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眼角,就好像是冰祉星的错觉,那只是刚刚洗脸未擦净的水...

冰祉星现在也干不了别的事,无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换下了一身宫衣,细细打理完收入空间钮,换了一套略显宽松的白色T恤和简约黑色的牛仔裤,直到人从视野里消失去洗手间卸妆时,他才分了点心思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炽白的灯光照亮了下方玻璃的纯黑香木桌,桌上散乱着的瓶瓶罐罐例映在明亮的化妆镜中,这是冰祉星目之所及中能看到的景象,啧啧啧,仅仅一个后台化妆室就如此奢侈,如果不是知道现在前线的战士们连防护服都供应不上,他都会以为自己在什么适合纸醉金迷的和平盛世。

推门声传来,青年布满水珠的脸又倏的放大在眼前“天天,我们该回家了。”

与台上的声音不同,台下的少年声音清悦带着一丝温柔缱绻,说着,一只节骨分明的手轻轻抓住了冰祉星,把他扣在了腰间。

对于此,冰祉星已无力吐槽,他刚刚再次尝试移动身体或者是张口说话,发现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偶!

临走时,冰祉星瞥了一眼镜中自己一晃而过的身影,并未看得太清,不过身上的衣服好像是自己喜欢的红色,这让他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走出房间门,又穿过了不知道多少条长廊,才终于得见天光,“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记者们知道今天皇宫举行宴会,都在门口蹲守着,希望能拿到平时一些不见人影的将军元帅又或者是娇矜的贵族小姐们的一手资料,若是能乘机问上几个问题,搞个头条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星际时代星网普及,大家都不吝把自己的生活日常分享在星网上,但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外面和虫族的战火纷飞,朝不保夕,主星系是仅剩的安全地带,即使这样人类也改不了八卦的本性,除了各种战报,这些帝国高层的八卦,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也算是大家现在为数不多的消遣。

但这些记者也只是拍拍照而已,很少有敢去上去提问的,毕竟能出入这里的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至于后续怎么报道就各凭本事了,毕竟现在大多真有点本事的,都忙着前线的战况,根本没时间管星网上的娱乐八卦,也不屑于和他们这些小人物为难,其他的他们也会掂量着,在不触碰他们底线的同时尽情创作。

现在星网上最火的就是帝国的莱依少将和西泽殿下的cp,他们二人之前一直是同学,也是一个小队里闯出来的,有一次宴会被拍到西泽殿下牵着着醉酒的莱依少将登上同一辆星舰的画面,在星网上广为流传,同人文也多到飞起,发布这张照片的记者一夜之间从十八线跃居一线,现在蹲守在皇宫门口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抱着能一夜成名的想法。

又是一顿“咔嚓”“咔嚓”青年挺拔的身姿出现在照片里,周边响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不知道啊”“穿这么简单”“还带着口罩”“估计也挺漂亮的”“这很难说”…

直到青年的背影从众人视线里消失,有个资历老点的才一拍脑袋小声嘟囔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他不就是莱奥家族那个精神力受创封闭的那个嫡子吗,叫什么名字来着…”

时间太久远了,他也有点想不起来了,当时莱奥家族的那个也算是惊才艳艳的少年天才,和莱依少将、三皇子殿下同属一届,可惜在一场战役中精神力受创封闭,再也召唤不出自己的机甲,至此消失在大众视野,和他同期的几个现在最低也有上校军衔了…

直到看到外面充满科技感的大楼,路上的电磁悬浮列车和多功能飞行器,冰祉星才有了自己现在身处星际时代的感觉。

虽然在进入之前,他通过前辈们的手记知道他会在不同的世界背景里参与这次成人仪式,完成相应的任务方可离开,星际时代在前辈们的记录里也不算少见。

来到空间站,冰祉星跟着青年进入飞船,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晕飞船,但是这合理吗,他现在只是个冰冷的木偶啊,没等他在心里发完疯,耳边传来机械女音温柔的播报:

【L-99星即将到达,请乘客带好随身行李,准备下车。】

感受到头顶温暖的触感,冰祉星觉得自己的晕眩感缓解了一点,随着少年走出空间站,外面一片灰暗,不见一丝阳光,与刚刚生机盎然的星球截然不同。

在一条条曲折的小巷里绕了一会,少年的脚步越过一个破败的剧院的后门,“天天,我们到家了。”青年年略显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冰祉星被暂时安置在了桌子上,都不用环顾四周,除了灰扑扑的水泥地板,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和一个落了漆的大柜子,就只有他站的这张桌子和几张凳子,哦,还有一个看着年代久远的梳妆台,破破落落的房间和他刚刚看到的有天壤之别,冰祉星觉得他现在应该应景的咳两声,可是他现在是个木偶啊,而且房间虽然看着破败但还算干净整洁。

果然,刚刚只是例外,这可能才是现在大多数星际居民的生活现状,虽然那个青年只是个唱戏的,但能进皇宫唱戏,估计好处也不会少,但即使这样过得都如此落魄,更别说其他普通人了。

冰祉星并不是不满未来居住环境的意思,这比他以前的某段时光已经好太多了,难道这次的任务是帮这个少年脱贫致富,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殿下,你在夜阁里都看了些什么”喋血无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冰祉星对突然出现的声音懵了一下,“你出来前能不能给个提示,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喋血扑扇着翅膀“好的,主银~”

“对了,正好问你一下,这个世界背景好像不是很齐全,有很多事都莫名其妙的没有前因后果,还有原世界的记忆我也都还记得,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这这,呃…嗯…”

“嗯?”

察觉到冰祉星略带危险的语气,喋血忍不住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小心翼翼的说道“是由于主人受形体约束,很多信息无法获取,后期会慢慢恢复的。”

说完不自然的扇着翅膀,它能怎么办,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操作失误,导致时间线有点偏差,呜呜呜,那样主人一定会觉得它不靠谱,而且它已经不靠谱一回了,不能再让主人对它有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它定了定心神,先把主人稳住,后面再补救,“我这次主要是为了告诉殿下您这具身体已有多年修行,只等一个契机便能化形。”

“什么契机?”

“这个嘛,需要自行探索。”

冰祉星眯了眯眼“噢”了一声,废话文学可算被你玩明白了,等待契机=不知道=废话。

还以为什么呢,成人仪式里的设定和任务都千奇百怪,主打一个出其不意,这些他早有心理准备,之前在夜阁他还看到某位前辈的手记里,在某个世界里他变成了一只蚊子,要求收集薄荷的植物液,还必须他亲自收集,冰祉星还记得那为什么前辈花了两页纸狠狠吐槽了那个设定。

比起那位前辈,他突然感觉木偶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本来他也已经接受了要用一个不能言不能动的木偶做任务这件事,现在还多了个化形的机会,冰祉星话音刚落,喋血的身影渐渐透明,察觉到冰祉星疑问的目光,它主动解释道: “主人,你现在的力量不够维持我的存在,等后面稳定了我就可以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了。”

它说完便不见了,也就没注意到它家主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快的让人无法捕捉的阴沉。

冰祉星知道喋血没全都说实话,虽然知道喋血一定不会害他,毕竟他俩是捆绑在一起的,可他还是讨厌这种被欺瞒的感觉,哪怕可能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是现在一切都还不宜操之过急。

再见到那个少年时,他墨绿色的长发梳成了一个高高马尾,衣服也换成了普通的灰色,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像远古森林的那种寂寥,只是冰祉星的头又又又晕了,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虽然他是个木偶,可他毕竟是一个还要洗脸的木偶,谁说不会生病呢?

“天天,该换衣服吃饭了。”青年轻柔的嗓音传入耳中,冰祉星惊了,看来自己真的不是普通木偶,你见哪个普通木偶还会吃饭的,还有,眼前这人柔情似水的眼神是什么鬼啊,如果不是星际时代,他都怀疑自己身体里是不是有被什么秘术禁锢着的青年喜欢的人的灵魂。

当然了,冰祉星也只能想想,任由青年摆布,谁让他只是一个木偶呢,虽然被人看光什么的很奇怪,可他是一只木偶,木偶,冰祉星不停的催眠自己。

再睁开眼时,冰祉星又站回了桌上,其实他很想说一句:“你好啊,桌兄,我们又见面了。”毕竟论起本源,他们俩应该算是一家。

身上衣服的丝滑的触感与刚刚的棉质衣物不同,余光瞥见一抹白色,其上还有一些银色的符文,冰祉星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他就在这儿静静的看着青年,只见他喝下一罐绿色的液体,应该是星际文里常说的营养液了,不知道自己待会是不是也要喝那个,冰祉星无奈的撇了撇嘴,按照这个家庭条件,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喝的营养液,权当体验了,不过他现在也未必能尝到味道就是了。

当感受到温热液体从头上缓缓流下,冰祉星再一次吐槽,这又是干什么,怎么吃饭不用嘴吗,咋这么多事呢,还没吐槽完,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脑子的被突如其来的画面充斥着“阿九…阿九…阿九…”一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冰祉星怎么抓也抓不住,口里不停的呢喃着“阿九,不要走,不要走…”声音里的绝望和无助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冲击着,如果冰祉星现在能动的话,一定能看到他咬紧的牙关或攥紧的拳头。

当冰祉星好不容易从眩晕中清醒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冰祉星还以为自己又换衣服了,可空气中尚未飘散的血腥味,以及衣服某处还在源源不断输送的温热,让冰祉星从进入这具身体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思考关于成人仪式的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阿九应该是这个少年的名字,的确是漂亮的说不出话来的五官,也确实有让人喜欢的资本,从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质来讲,不可能是从小在市井生活的戏子(好像有点跑偏了,拉回来)。而且根据第一接触原则(进入游戏第一个接触的人),颜值原则(颜值越过越有可能是主要人物),镜头原则(戏份介绍越多角色越重要)等原则,这个青年很大程度上是完成任物的关键。

冰祉星眼中溢满了不加掩饰的阴沉,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别人不清楚,但他自己知道,血液对于他来说有难以言说的作用,内心有疑惑的种子破土而出,倏而又生出了丝丝兴味,他现在突然有点好奇,他的成人仪式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天天,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吃饱了。”名为阿九的青年(maybe吧,在不知道他名字前暂且这么称呼)处理好手上的伤口,摸了摸冰祉星的头发,惊讶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中其带夹杂着一点不明意味的欣喜和担忧,还有就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这很矛盾,冰祉星暂时想不明白,也无法应答,只能这么默默地和青年对视,仍旧可以感受到青年温润的手指在身上停留的温暖,但意识却不受控制的往下坠,最终陷入一片冰冷和黑暗。

作者有话说:

1.戏曲节选自《贵妃醉酒》

2.花旦衣服的描写参考《京剧原来如此美丽吗》书中图片及清代宫衣

3.“至今商女,时时犹唱,□□遗曲”选自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怀古》,融化了杜牧的《泊秦淮》中“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意,抒发了诗人深沉的感慨:不是商女忘记了亡国之恨,是统治者的醉生梦死,才使亡国的靡靡之音充斥在金陵的市井之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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