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夜色清而凉，空气中盘旋着淡淡的风旋儿，吹到店面前便携带上酒精的气息，于是风也像是被酒精影响，随着酒吧大门的开开合合而变得燥烘烘，接着便被内里涌出的冷热交杂的气息吹散。

酒吧的暗色透明门上贴着招牌，其中一行尤为显眼。

“学生禁入。”

酒吧的大门再次打开，这行字随着门开开合合而晃出残影。

有五六个人勾肩搭背地进入了酒吧，也许是因为有约，一行人目的很明确，径直走向酒吧深处。

嘴里念叨着“女高”、“电子烟”、“谁谁很好看”这样的话题，渐行渐远。

姜贤温淡淡地收回目光，指间挟着酒杯却没有喝，坐在角落的黑暗里，校服外套扔在一边，只穿着白色的衬衫倒显得有那么几分成熟，在他身上一点不像是校制衬衫。

身旁黏在一起的男女终于分开一些，男生向沉默坐着的姜贤温投来一眼，很好笑地问道：“什么啊姜温，只是来喝酒吗？”

说话间黏在一起的男女不约而同又看向姜贤温面前七八分满的酒瓶，男生又说：“酒也没喝多少，怎么了？心情不好？”

姜贤温并没有说话，完全脱去学生的装束而显得很冷情，温和的脸上显出几分淡漠，酒杯凑近唇，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没有。”姜贤温又垂眸去倒酒，淡淡地说。

男生倒也习以为常，拎起酒瓶给自己倒酒，一手抱着怀里的女生，一只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饮毕，怀里的女生便凑上去亲吻，也许是惯常的**方式，男生笑起来，迎合上去。

亲吻错开的时候，女生笑意盈盈，低声询问：“诶柳岸，那边的帅哥叫……姜、温？”

被叫柳岸的男生听到女生的询问倒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依旧好笑的表情问：“姜贤温。怎么？你感兴趣啊，劝你别，庆纪尚姜副市的独子，人家入口的，都是国家饭。”

在这个国家，国家级别的领导为首，以下是金字塔顶层的财团，再往下便是各级政治人员。

庆纪尚又是首都，副市这个身份可不简单。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层原因和读着书的缘故，因此虽然男生和姜贤温两个人认识但一起喝酒的时间并不多。

柳岸一介绍完，周围的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发出惊叹。

另一个看起来很感兴趣的女生凑过来：“更有趣了啊，看起来完全是纯洁系的啊。”

柳岸笑笑：“那是当然，人家可是好学生。”

好学生会在这里喝酒吗？女生暧昧地笑了笑，对上男生玩味的视线，彼此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了然的神色。

“更带感了呀。”

“喂，像话吗？哈哈哈。”

姜贤温又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卡座外的走道上似乎发生了争斗，人员密集起来，各种人声变的嘈杂。

“什么啊，有人打架吗？”男生女生不再黏在一起，像是要分开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贤温把酒杯搁在桌上，拎起身旁的校服。

“先走了。”

少年的嗓音清而淡，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唔，哦，下次再约？”柳岸笑一笑，拍了两下姜贤温的肩膀。

“嗯。”姜贤温随手理了理领子。

抬腿要走，手腕却被拉住。

柳岸还在笑着，因为这突然扑过来的人而愣住，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嘈杂的中心在不知道什么时刻，突然变成了姜贤温。

姜贤温转过身，拉住他手腕的是一个女生。

黑发束起，也许是因为偶然的摩擦而散落几缕，眼眶里蓄着泪水隐隐颤抖，颊侧泛着微妙的红。

“班长。”

姜贤温注视着她，缓慢地想起她的名字。

“安春一。怎么了？”

然而同样在嘈杂中心纠缠的另一些人似乎失去了一些耐心，一道含笑的嗓音插进来。

“喂，那边的，高中生吗？真有意思，要选择英雄救美吗？”

姜贤温没有循着声音去看那个说话的人，而是依旧注视着安春一，似乎在等待她给出回答。

安春一肩膀颤抖，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很重，像是在抓住救命稻草。

“带我离开……可以吗？”

“好。”

姜贤温动了动手将手腕扯出来，仍然没有将视线从安春一身上挪开，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安春一走。

被忽视的小团体看出姜贤温似乎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为首的刚刚笑着说话的那位脸色明显变了，笑容开始不那么玩味，而是染上几分不满。

“该死的，耳朵聋了吗？”

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一边大声说话一边向姜贤温走，看起来像是要阻止他们就这样离开。

“喂，想要在这里打架，不好吧？”

柳岸笑嘻嘻的，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含了根点燃的烟，流里流气的，伸手按住黄发男生的肩膀。

男生被男性的力量按住显然行动难以顺利继续，脾气一下子肉眼可见的爆起来，笑意全部消散不见，脸上带着很扭曲的暴躁神情。

“关你什么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样对大家都好，嗯？”

黄发男生抬手撞开柳岸的手臂，身后跟上来几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团体。

姜贤温停住了脚步。

离开的唯一走道上早就堵了人，正笑嘻嘻地看他，准确来说是不屑地看着姜贤温，随后就将视线好玩地落在安春一身上。

“还真是英雄救美，真有意思啊。”

染着挑染的青年环抱着手臂，个头稍微比黄发的猛一些。

然而只是对比上来说，挑染青年伸出手摸上安春一的肩膀，明显个子更高、肩宽也更壮一些的姜贤温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出手打下挑染青年的手臂，另一只手快而迅速地打在青年胸膛上。

围观的人只是看到那个褐发的少年手中黑色的衣服在空中划了两下，挑染青年就飞了出去。

砸倒了堵在走道上的几个人。

没有被砸倒的全部都连连后退，脸上不约而同带着惊恐。

安春一捂住嘴震惊在原地，姜贤温转回身，柳岸正在和黄发男生对峙，姜贤温走过去，黄发男的表情显然没有刚刚暴躁，因为那边的动静连带上几分震惊。

看着文邹邹、虽然身量高大一看就很健壮的高中生竟然很会打架。

挑染同伴仍然躺在地上，面容痛苦地捂住胸膛。

“不会受伤，但是足够疼一整晚，怎么样，要试试吗？”

姜贤温脸色很淡，但是此时此刻在挥出一拳之后缓慢走近莫名让围观的人无端察觉出一股狠劲。

欺软怕硬的蠢狗。

姜贤温面无表情地观察着黄发男生脸上的表情随着他靠近而变化。

“她是我的女朋友！你算是什么人？是她在外勾搭的不三不四的人吗？”

柳岸听到这句话都不由得笑了。

“女朋友？你规定的吗？”

姜贤温按住黄发男的肩膀，将他向后推，直到肩膀抵住墙壁。

“你的眼睛如果失去作用了，我可以帮你处理，如果没有失去作用，”姜贤温靠近一些，盯着黄发男的眼睛，“就好好认清女生脸上的拒绝，然后老老实实滚开。”

黄发男似乎为表气势看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但是终归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

“唔，班长啊。”

酒吧门前，安春一拎着包出口喊道。

姜贤温停住脚步，视线从手机上离开，看向安春一。

安春一垂下视线，看起来有点忸怩，随后才不好意思地抬头，像是才鼓起勇气，缓慢开口：“可以……陪我回家吗？”

姜贤温看着她，没有说话，安春一似乎又怯懦起来，低下头：“我害怕回家的路上会再次遇到他们。”

姜贤温注视安春一许久，缓缓走向她，少女的表情依然怯懦，他淡淡开口：“你似乎……莫名的很信任我？”

安春一视线晃了一下，随即重新看向姜贤温，笑着开口：“因为你是班长嘛。”

姜贤温没有回答她什么，只是视线落在指间。

刚刚柳岸塞给他的一支烟。

虽然不抽烟，不过倒是莫名挺喜欢这种物品在自己的手中渐渐燃烧掉消散殆尽的感觉，因此姜贤温偶尔不会拒绝，挟在指间感受它默默燃烧。

就像是一个什么东西，在他手中缓慢地流失掉生命。

安春一的视线也随着落在那上。

姜贤温没有说话，但是安春一看着，似乎缓缓明白了姜贤温的意思。

怎么会有人莫名坚定地信任一个在学校里面温文尔雅、从来都表现得完美的优等生，实际上却是在学生禁入的酒吧里玩乐、烟酒都来的男同学呢。

安春一抿唇，视线颤抖。

她确实大意了，遗漏了这一点细节。

一辆纯黑色的车缓缓停在路边。

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个黑衣的中年人，很沉默地拉开车门让姜贤温进入，姜贤温抬腿走向另一侧，打开车门坐进去。

坐在车内的少年身形恢复清隽，白衣黑裤，看起来又变成了平时的模样。

姜贤温侧过脸看向还站在路边，因为他的话而目光颤抖的少女。

“庆幸这次你赌对了，上车吧。”

安春一站着，最终还是上了车。

黑色的车在夜色里平稳行驶，从姜贤温询问完安春一的住所在哪里以后车内就开始安静得出奇，安春一小心侧眸看了一眼姜贤温，少年撑着脸颊，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面泛着白光安春一看不清楚，依稀能辨认出是社交媒体的消息界面，姜贤温盯着那界面一直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安春一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理由，抿抿嘴说：“信任班长其实是因为……”

姜贤温视线偏移一寸，安春一看着他继续说：“其实是因为班长如果想要伤害我，应该就不会帮我离开他们。感觉班长是那样的人。”

“这样吗。”姜贤温挪回视线，嗓音在安静环境中显得有些懒散，和在学校里时温文尔雅完全不一样。

车子缓缓停下来，安春一的家到了。

“可是我觉得，与其想一个信任别人的理由，不如想一个让自己能够独立处理那种局面、让你自己能够无条件信任的你自己变得强起来的办法。”

姜贤温看向下了车站住的安春一。

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因此也不想多说什么，有些话适当的留白或许比全部都说清楚反而要更加好。

黑色的车又平稳滑入夜色中，安春一站了一会，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半晌才转身进入房子。

大门旁的信箱上，银色牌子中间镌刻着：

通讯人：安福正。

想再要一个评论的第n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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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模范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