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建反抗军

第二章重建反抗军

新日历156年8月24日,伦拉斯特边境村庄。

“老头子想活命就赶紧滚开!我只是奉命行事,规定检查感染者。”

身穿黑色制服的检查队成员站在村口,老人拦在他们面前,固执得不愿意让检查队踏进村里一步。

“可是老爷,你们每次过来都要带点粮食走,以前还好,现在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昨天不是刚来过吗?我们真的交不出多余的粮食了。”

“我说了,我们也只是例行检查,再不让开,我们把你的腿踹断也一样能进去。”

说着,检查队抬脚就要踹向面前的老人,老人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人拉了一把。

“检察官老爷,私自对民众动手是犯法的吧?”

拉他的是个身材消瘦颀长的青年,白色长发松松散散地扎起,大冷天,他就穿一件高领加裤子,就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冷一样。

老人碰到他手的时候被那人浑身上下溢出来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哆嗦差点没站稳,青年扶住老人,等老人在原地站稳,他提着一根铁棍往前走了几步。

“你从哪冒出来的?”

检查队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直接略过男人的话题,另起了一个。

“我说了,我只是例行检查,他这种行为可以被算作妨碍公务。”

“妨碍公务……”

男人把这四个字又在嘴里转了一圈,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讥笑,下一秒,男人突然举起棍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棍子砸在检查队脑子上。

铁棍与检查队的前额短暂相贴,男人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铁棍砸上去的同时抬起腿一脚踹在对方腹部,趁对方弯腰,对着检查队的后脑勺又是一棍。

那力气可不算小,检查队当场被砸得脸着地倒在地上,男人见此仍不收手,接连几棍飞快地砸到对方后脑勺上,直到血液飞溅,他再也感受不到检查队的生命特征,才懒洋洋地把棍子一扔,目不斜视地跨过尸体。

“敬安哥!敬安哥!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给奶奶上完药回过头一看……嘶!我靠,你怎么把检查队的给杀了?!”

远处,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在看到地上的尸体时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

“哦。”

虞敬安应了对方一声,涣散如死人一样的眼睛因为风半眯着,无端让人联想到坟地里的墓碑。

“哦什么啊!那是检查队!检查队啊!伦拉斯特王都的人,他干啥了?值得让你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给他脑袋开花?”

小孩很明显对他的表现感到非常不满,他跳起来想弹虞敬安的额头,手指还没碰到,虞敬安一把提溜住他的后脖颈,嫌弃的把他提远了点,小孩挣扎了几下没挣扎下来,最后认命地被虞敬安提着走。

“算了,下次检查队来的时候你去柴火堆那躲着,就说你畏罪潜逃了,他们应该不会为难的。”

“那你呢?”

虞敬安伸手勾住方览也就是小孩手上挂着的大衣,天冷得他懒得抬手,索性直接披在肩膀上。

“被发现是感染者然后被打死?”

“我躲其他地方。”

方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跟着虞敬安身后,打了个哈欠,吃了一嘴的雪。

“之前都好好的待窝里,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火气那么大。”

“是不好,见到两个故人。”

虞敬安抬起眼,蓝绿色的眼睛毫无目地的望向被暴雪覆盖的远方,半晌,他垂眸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弯腰钻进一旁的树林。

走在前面给自己挡风挡雪的人没了,方览瞬间被刺骨的风吹得后退好几步,他熟练地转了个弯,愣是从快到家门口的小道和虞敬安一样钻进了树林。

“敬安哥,你要干啥去啊,带我一起不。”

“不带,回家去,今晚我不回去了。”

“不要,你不能夜不归宿。”

方览钻得就像地里的猹一样快,呲溜一下抱住虞敬安的小腿,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架势。

“松手。”

“不要。”

虞敬安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抑制住自己想要一脚踹开的冲动——这小子的感染源在肩膀,平时睡觉碰到枕头就会吱哇乱叫,他要是一脚踹下去方览保准能疼得飞起来。

“行了,你先起来。”

虞敬安蹲下身去捞趴在地上的方览。

方览得寸进尺一把抱住虞敬安的手臂——他当然避开了对方右手手腕上的感染源。

“休想抛下我一个人溜走。”

“你真是……”

虞敬安闭了闭眼,方览有所感应似的松开他的手,没再纠缠。

“算了,也不是不行。”

半晌,虞敬安睁开眼睛,他让方览等在这里或者回家,自己在夜宵点左右就回去。

得到了准确的时间,方览也没了再留下的理由,他嘱咐了几句让虞敬安注意点自己的天灾病源后便再次撅着屁股钻了出去。

“他……是谁。”

方览走后,虞敬安提到的的故人——“忠犬”从树干后走出,他卸下了一半面具,露出的灰色的眼睛朝着方览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随后又转头看向虞敬安。

“衣服穿好,冷。”

“弟弟,不是亲的。”

虞敬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拉下披着的风衣,妥善地穿好,再把自己衬衫的扣子扣到最顶端。

“行了,走吧。”

虞敬安跟在“忠犬”身后,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熟悉的屏蔽场将他笼罩,虞敬安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跟着走进了深处。

“我以为你不会来。”

俞全坐在被砍下放倒的树干上,四周除了那个树干子外没有其他坐的地方,他的面前是还烧着的火堆,除此之外再没了其他东西。

虞敬安抱臂站在一边,没有任何要坐下的意思,他在反抗军里的熟人只有宁从南,对方死后,他一点都不想和曾经的反抗军扯上关系。

“寒暄就算了,直接说吧,有什么事?”

“我们……希望重建反抗军。”

“忠犬”同样没有坐下,他多走了几步,站在俞全身边,转过身与虞敬安对视。

果然没好事。

虞敬安在心里思索着自己现在该摆个什么表情,后面觉得自己就算思考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他不会摆出来,所以他干脆维持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重建反抗军?容我冒昧地问一句,靠什么?”

“靠信息传播,我建立起了一条完整的感染者信息交换通道,总有想要活命的感染者孤注一掷。”

“哈,也亏你想得出来,你觉得他们能是什么忠诚又能打的香饽饽吗?能不能活着走上战场都是个问题。”

虞敬安这话尖利到有些刻薄,但他毫不掩饰,紧接着,一股腥味便涌上他的喉咙,密密麻麻的痛感从他的脖子蔓延到全身,虞敬安的说话声顿了一下,下一秒,点点血迹从他脖子处的感染源流出,渗透他的衬衫衣领。

啧了一声,虞敬安把风衣衣领拉高了一点,挡住血迹,没再张嘴,而是直接让自己的声音出现在两人的脑子里。

“如你们所见,我现在就是个指不定哪天就被天灾病弄死的定时炸弹,不想被拖后腿的话就赶紧走。”

“你在赌气,你还在恨宁从南当年的先斩后奏。”

“随你们怎么想,就算是恨,我也恨得有理有据。”

虞敬安已经没了再聊下去的耐心,他竖起衣领,转身就要走出去。

“虞……敬……安,请等一下。”

虞敬安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到“忠犬”平静的灰色眼睛。

因为自己的天灾病,他甚至能够透过那层面具感知到对方的口型,以及他平静的内心。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请相信,你,我,我们,我们的同胞们,无论能不能上战场,是否……忠诚,他们,都陷在这场战争中……太深了。”

“宁从南……他,当时只是想结束这场战争,这场……毫无必要的牺牲。”

“别被他的美好承诺给骗了。”

顿了一下,虞敬安微微侧头,幅度很小,长发完美地掩盖了他的表情,半晌,他又补充了一句。

“谁知道是不是呢。”

这次的领域里静默了很久,虞敬安的耐心完全耗尽,他重新侧过头,大步走了出去。

“矿场,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来243号移动城市的北边矿场。”

这句话是虞敬安踏出俞全的屏蔽领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说得那么顺畅,是俞全说的。

重建反抗军?痴人说梦。

谁能保证旧时代的惨剧不会再次发生?谁能保证这次行动的可能性?又有谁能保证起步时感染者对反抗军绝对信任的可能性?

理想主义的亏吃得已经够了,虞敬安不想再吃第二次。

心情烦躁地扯起衣领,虞敬安开始想自己该怎么和方览解释自己衣领上的血迹,他实在是不想再去吞那些苦得要死的药丸。

他都快死了,还不让他安分点。

“敬安哥,你出来了。”

原本靠在一颗树上昏昏欲睡的方览听到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看到是虞敬安,他非常自觉地跟到了对方的身后。

天色已晚,雪也已经停了,就连虞敬安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在里面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拽了拽自己的领子,却猛然停住了动作,他短暂地闭了下眼感受四周的环境,顾不上自己的喉咙,喃喃着问出声

“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什么?”

方览还没说完话,虞敬安一把提起对方的后衣领,一路飞奔,越靠近村庄,他感受到的气息就越清晰,绝望,怨恨,痛苦……那不属于他,属于徊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天灾赋予他能将情绪为己所用的能力,这也让虞敬安能够感受到许多难以被捕捉到的细节,而现在,这个能力告诉他有人正在进行一场杀戮。

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几乎是刚踏出树林,炽热的大火铺满而来,虞敬安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出是由感染者放的火,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扑灭。

他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伦拉斯特冰原上从未有过的温暖,是用用人和一整个村庄堆出来的。

听到脚步声,穿着精致黑色制服的人转过身,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虞敬安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啊,看那边,是他吧,虞敬安,那个感染者,他杀掉了一个检查队成员。”

“原来他不在里面啊,早知道不放火了。”

伦拉斯特王都检查队的人。

他们站在大火之外,大概十几个,任何试图从火场里爬出来的村民都被他们踢了回去。

嘲讽,不屑,意外……天灾病把这地方的情绪一点不落地全部送到了虞敬安的脑子里,繁杂又不甘的情绪几乎要把他的脑子给撑爆。

方览站在他身边,呆愣地盯着被大火覆盖的村庄。

“怎……怎么……我明明,明明刚还在的,而且,而且村里没有其他感染者,感染者,只有我们两个。”

有个检查队听到了方览的话,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毫无形象地大笑出声。

“那不正好,接触感染者,包庇感染者,死罪啊。”

“感染者虞敬安,伦拉斯特王都亲卫长终贤有请,恭喜你,将获得你此生第一次踏入王都的机会。”

长久的沉默,虞敬安站在原地,他盯着面前的检查队,半张脸被黑夜吞没,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火,愤怒,无数人愤怒又不可置信的情绪,真熟悉……啊……想起来了,旧时代的反抗军,那一次,也是这样的。

人命无关紧要,死亡人数只是纸上的一个数字,亲手搭建的组织毁于一旦,而罪魁祸首只是达到目的而已。

至于他,将再一次无处可去。

“其实不是第一次。”

终于,虞敬安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直接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一样,每个人都听得到。

他觉得自己或许该感到愤怒,又或是感到仇恨,但大约是因为见过一次的缘故,虞敬安没什么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拿起了一把许久未被使用的刀,以为会对此感到生疏,但拿到手上才发现依旧顺手,旧日的记忆存在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想不起来,一些东西仍深深地刻在身体里。

虞敬安抬脚缓缓走向检查队——

“时间过得太久了,你们敬爱的亲卫长果然没和你的提过。”

眨眼,一个旋身,虞敬安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其中一位检查队的身后,就像一位音乐指挥家,他抬起一只手,指尖如蜻蜓点水般蹭过对方的皮肤。

体内的暴戾情绪几乎要将虞敬安给撑爆,他冷着脸,液体借着黑暗缓缓渗入雪地。

下一秒,黑红色的液体猛然贯穿对方的手腕与脚踝,来不及反应,虞敬安抬起另一只手,“噗呲”!是尖利物品贯穿人肉的声音,跟在这声音后面的,是陆续从喉咙里溢出来的惨叫声。

虞敬安放下手,接着搂住其中一人的腰身,用感染又一次开始扩大的右手细细摩挲着穿透他们血肉的黑红物质,抬脚,迈着平稳的步伐,带着那十位被他钉在原地的检察官绕着大火转了一圈,顺带带着他们看看自己同伴的惨样。

他的声音低哑,犹如埋葬在过去的幽灵坟墓,无论如何无法甩掉,如影随形,平静得不像话

“但没关系,我并不介意,亲自为你们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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