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星拾再一次选择保护自己的清誉，但是从宋连摇头的动作和痛惜的眼神中，他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失败了。

他感到无比的愤怒。

该死的江云寒。

如果不是江云寒，怎么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正在这时，一声怒喝传出。

“尹星拾！”

尹星拾一下子就听出是怀虚子的声音，和往日所闻不同，这次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失望，令人心绪翻涌。

尹星拾心情复杂，宋连终究不是神游境，所以看不明白。但怀虚子是神游境，想必已经判断出他所言为真，才会如此愤怒。

他不是怀虚子认为的懂事的弟子，他只是一个试图杀害同门师弟的逆徒。

一定很失望吧，养在身边多年的弟子居然是这种人。

尹星拾不禁想起记忆里面对江云寒那雷霆一剑迎面而来，怀虚子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即使陨落也没有丝毫抱怨的情形。

很抱歉，一切故事都开始在欺骗之中。他欠怀虚子的太多，被处罚也不为过。

他不再多想，一撩衣摆，迎着怀虚子声音的方向重重跪下。

江云寒看见尹星拾的动作，瞳孔缩了一下，嘴唇微启，最后还是抿紧唇，转头看向怀虚子的方向。

宋连看着尹星拾酝酿着难过的模样，心疼地皱起眉头：“掌门，星拾不过是情难自抑，你我虽已超脱，却也要理解星拾的痴恋之苦。他这次只不过是做了跟踪这种事而已，反而还救了江云寒。”

怀虚子神色冷肃地走到尹星拾身边，本来常是仙风道骨、处变不惊、超然物外的姿态，现在眼里已经都是失望和愤怒。

他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失望而愤怒的目光落在尹星拾头顶。

过了好一会，怀虚子才沉沉地道：“宋连，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星拾所做的事，又岂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果然是被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神游境。

尹星拾知道自己的清誉将得到非名宗最具权威的掌门怀虚子的认证，以后也不会被误会了。可是他的心里并没有丝毫轻松，反而产生了一缕难过的情绪。

宋连打量了下江云寒，江云寒冷幽幽的眼睛回视他，他再去看尹星拾，尹星拾低着头，一副愧疚万分的样子，他几乎从未见过尹星拾如此愧疚。

究竟是什么大事，让江云寒沉默不语，让尹星拾愧疚万分？

宋连走近怀虚子，眉头紧锁，艰难而不可置信地道：“难道……”

他指了指江云寒，又指了指尹星拾，痛心道：“星拾，我知道你平时偶有任性，但难道你竟连一刻都忍不住，在路上强迫了江云寒？”

短暂的寂静后——

“唔咳咳，咳……”一阵猛烈急促的咳嗽声从江云寒站着的方向传来。

宋连看过去，只见这个素日波澜不惊的弟子口中溢出了鲜血，苍白而英俊的脸因咳嗽而呈现不健康的红晕。

看江云寒这个样子，他心里无比自责。

怎么能如此轻易戳别人的伤心事呢？这个弟子心里一定是悲愤交加，痛苦不堪吧，以至于灵力紊乱，不由吐血。

他连忙过去扶着江云寒，用灵力为江云寒缓解。一边梳理脉络一边暗暗心惊，这个弟子体内灵力紊乱不堪，又远远超出新入入册境就能拥有的水平。难道是尹星拾竟然迫切到连磨合步骤都不采取，第一次就强迫江云寒双/修？

天啊，星拾怎么可以如此？江云寒不知忍痛忍了多久，希望还来得及治疗。

心惊之下，他暂时安抚下江云寒体内乱动的灵气，未来得及看怀虚子和尹星拾，立刻召出飞剑，一路疾驰向善生峰。

而在宋连的暴言后——

怀虚子：“……”

尹星拾：“……”

江云寒：“咳，唔，咳咳……”

江云寒波澜不惊的心湖被砸出一圈圈波纹，缓了一会儿，头一次对尹星拾有了如此深刻的共鸣，急忙道：“掌门，宋长老所言皆是出于误会，我二人同行中并未发生、发生那等事！”

怀虚子沉沉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此时，哪怕江云寒已经不抱希望，也不由抬起头。

他平静的外表下有些紧张，既然怀虚子都已经知道了，尹星拾几次谋害他，他和尹星拾已然结下了愁怨，不可能共处一个宗门。怀虚子在他和尹星拾中终会做出选择，尹星拾是怀虚子唯一的弟子，怀虚子绝对不忍心逐走尹星拾，大概会赶走他，或者……明面放过，实际找机会杀了他。

江云寒顾不得身体还在脆弱状态下，心念急转，就听见怀虚子愤怒地问道：“尹星拾，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

尹星拾摸不清怀虚子怎么最先关注的是这个，但还是老实地回答：“回掌门，是一瓶药。”

怀虚子手一伸，漆黑药瓶飞过去就被握在手中。

“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吧？”

那个女修说了是迷药。

尹星拾边回想边道：“知道，是被捆来的那两个魔修给的。魔修狡诈，弟子不该收取他们的东西。”

怀虚子：“哼，避重就轻！”

尹星拾心虚地低头。

怀虚子：“是不是打算对江云寒用？”

尹星拾：“是。”

怀虚子拿着药瓶的手都在抖：“星拾，你最近做了许多事，这是我对你最失望的一次。你怎么可以……”

可是江云寒必须死。

尹星拾咬着唇，安静地垂眸，妖丽的面容蒙上一层灰色的阴影。

“你怎么可以动对江云寒用催情散的念头？”

就算闻所未闻，听名字也知道是什么东西。

尹星拾震惊地抬头看着此刻在怀虚子手里的那个漆黑小瓶，眼睛睁得极大。

江云寒兀地咳嗽更急，苍白脸上现在绯红一片。

宋连刚把善生峰唯一一个有空的卜月静拉到执法堂，就听见怀虚子这一声失望、愤怒的质问。

卜月静平日专心修习医术，侍弄花草，甚少关注外界，对尹星拾和江云寒的传言并没听闻，甫一来就听见怀虚子的质问，清丽秀美的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下意识朝后退了数步。

她对尹星拾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怀虚子闭关，把尹星拾塞去她那里给药园松土的时候。那时候还挺正常的啊，这才多久过去，尹星拾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用神识感受药瓶里的东西，确实是催情散……

江云寒是谁，竟令尹星拾使出如此手段？

“这不是迷药吗？”尹星拾回过神就问。

怀虚子很失望：“莫非你觉得迷药就可以对自己的同门用？”

尹星拾当即道：“不可以，但江云寒是不一样的。”

宋连：“唉。”

卜月静：“……”

江云寒在一旁再次咳嗽出声，鲜血不停从嘴角溢出，狼狈不堪。

“不好！”

宋连这才想起他找人来是为了救治江云寒，而不是为了多个人吃瓜。他过去撑着江云寒，对卜月静道：“卜长老，这位弟子体内灵力混乱不堪，有大部分灵力未被收拢肆意冲撞，劳烦为他看看。”

卜月静连忙上前，手指按在江云寒眉心紫府，感知江云寒体内的灵力流。

她探查了一阵，收回手温声道：“并无大碍，只是体内骤然多了大量灵力，一时无法完全纳入经脉，需要时去药堂拿些静灵丹就好。”

她拿出一个小瓶，“现在我身上正好有几枚，你先拿去用吧。”

江云寒接过：“多谢长老。”

卜月静打量江云寒：“你就是江云寒？”

江云寒不解她的意思，但还是应道：“是。”

卜月静：“事情我都听到了，我代尹星拾向你赔个不是，为表补偿之意，事后你可来药园任选两样东西。”

江云寒冷幽幽的目光一沉，“谢长老，但不必了。”

卜月静也不纠缠：“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怀虚子对她点点头。

走至室外，宋连问：“那外门弟子体内多出的灵力，可是因为被强迫……双修所致？”

卜月静：！

卜月静大惊，不敢相信：“宋长老，你怎会有如此想法？那明明是食用灵果后滋长的灵力，待完全纳入他就能进入入册境中阶。可以看出来他之前都管控得很好，只是今天不知因为何事情绪大动，一时松了对灵力的把控，才导致灵力不稳，进而吐血。”

大概是被他的暴言惊吓到了吧。

罪魁祸首宋连心虚地摸了摸头发。

“原来如此啊哈哈。”

他转而想到尹星拾。还好还好，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尹星拾这不挺有分寸的嘛。

等等，刚才从怀虚子那听到的是什么来着？

催什么散，什么情散，催情什么？

得不到就下药？这是非名宗掌门弟子干的出来的事？

此时他和刚才的卜月静思维达到了重合：

尹星拾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匆匆告别卜月静进入房间，看着跪在地上的尹星拾和依然愤怒的怀虚子，走过去道：“掌门，星拾此番作为确实有些过分，但情到深处，终究不能自已，还请体谅则个。”

怀虚子沉默片刻：“你这话说的，倒像你才是他的师尊。”

宋连有些惊讶，扭捏道：“可以吗？”

他刚好还没有收弟子来着。虽然尹星拾有点走上歪路的倾向，但他相信自己可以纠正过来。

怀虚子：“不行。”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刚才那段对话后，空间陷入难以形容的凝滞。

尹星拾头脑乱哄哄的，魔修给的药他当时想到要拿一些找人看看效果，便又分了点出来放在空间里，袖子里的是原装。现在知道这个药真正的效果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他已经不想要了，但是现在交出来一定会让怀虚子更生气。

这种东西放在身上总归不好，以后找个机会扔掉吧。

在他安排着以后的日程的时候，怀虚子和宋连也刚刚传音交流完毕。

“尹星拾，”怀虚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这个做师尊的，不能看着你继续沉沦下去。”

“发个誓吧，就说你以后永不会再纠缠江云寒，干涉他的生活。”

被几次cue后，小江：我以为我就是个背景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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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