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箭光兀地从身后飞出,那人叫痛一声。

没看清是何状况,叶楚悦头胀欲裂,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彼时,一道黑影闪身到段南箫身后,微微抱拳。

“将军,是轩国余孽,不知为何盯上瑞阳公主。”

碎雪随月光洒落到叶楚悦脸上,须臾,段南箫缓身从轮椅上站起,目光幽深。

“我知晓,你且查查此女身份。”

一缕晨光透过稀薄云层,洒落在锦城街道的砖瓦上,白雪染上黄色暖光,冰湖面波光粼粼。

湖旁树梢枯枝摇摆,落下几瓣残梅。

寒风入窗,叶楚悦浑身被绷带缠住,裹紧棉被躺在破烂枣木床上,抬眼就是一面破墙。

墙面发黄,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渗出细碎沙砾,雪水混沙不断下流,地龙张嘴将其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叶楚悦捂住发烫额头,松口气。

系统没提示,想来任务完成了。

彼时木门推开,一个穿着嫩绿罗裙的小丫鬟跨门而入,手里端着碗药汤。

小丫鬟吹了口悄悄放下药汤,缓步靠近床沿,默不作声。

叶楚悦面朝床内,墙面那道瘦小影子开始微微颤抖,哇地一声抽泣起来,她转头,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

“翠桃,你哭甚。’’叶楚悦刚出声就忍不住捂脖子,喉咙疼得像是被刀片划破。

她醒来时浑身虚脱,显是发了一身热汗才退烧。

这翠桃是陪原身在轩国受苦的婢子,当初国君有意与轩国结盟,便将最不受宠的幼女送去当人质。

一个不受宠公主,换十年两国平和,算盘倒打得真响。

原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去轩国北地性子不收敛,反倒愈发跋扈,鞭笞幼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轩国百姓苦不堪言,奈何誓皇威浩荡,只得忍气吞声。有人将其恶行杜撰成书,遍及南北,世人皆云:

翼国有夜叉,人面兽心,是为叶皇幼女。

翠桃一面抹泪,一面将她扶坐起,递上汤碗,"殿下受苦了,翠桃愚笨,车队碾过湿地来不及擦拭,进城车轮冻结,这才耽搁了时辰。"

她扑通跪地,“请公主责罚!”

汤药温热,叶楚悦小抿一口,苦味入腹,借此将那冷气从体内倒逼出来。

喉咙总算好受了些。

她眉毛上扬,学着原身那股子傲劲,“起吧,昨晚昏迷后发生何事。”

翠桃起身站在一旁,低头支支吾吾道,“昨夜,我同云杉推门见殿下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吓出一身冷汗。后来,宫里派刘太医来为殿下诊治,好在……未伤及要害。”

说着,她递上两物,一把匕首,还有一根袖箭。

叶楚悦突地想起一人,“怎不见驸马?”

提此事,翠桃脸上闪过疑惑。续而低头答道:“按殿下之前所言,关驸马禁闭,受二十道鞭刑后敞衣扔进雪地,待明日绑在公主府大门口,以示威严。”

“刚被侍卫拖去柴房。”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这一桩又一桩劈得叶楚悦差点没稳住脚跟,心头哽住,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朝门外跑去。

雪地尚在消融,一阵冷风拂面,叶楚悦倏地脚底打滑,双袖灌风,险些摔倒。一小厮飞奔赶来将她虚扶起,神色紧张。

忍住脚踝的疼痛,叶楚悦拍他肩头,指向南方喊道:“快去柴房!”

空气中弥漫潮湿腐朽的气息,夹杂淡淡的烟尘味。

角落里,男子紧绑在一根生霉的木柱上,胸前白色衣襟被汗水浸透,紧贴瘦削而结实的肌肉。

“啪!”一记清响声在柴房内回荡,鞭子狠狠地抽打他脊背,落下一道深红色的鞭痕,霎时皮开肉绽。

“爷几个今日替瑞阳公主教你规矩,这二十鞭你逃不了,别急~后头有更好玩的法子。”

段南箫嘴里未吐出一字,一张脸苍白得病态,眼睫与发梢沾满水珠,嘴角血迹干涸暗红。

“看他这残废样,这三鞭落下怕是会咽气。”

“住嘴,给我打——”

“我看谁敢!”叶楚悦破门而入,眼见鞭子快落到段南箫身上,她拿起扫帚扔向小厮,打得两人手背发红。

两人顿住,刚要破口大骂,却见门口站着的人是叶楚悦,吓得屁滚尿流,嘴巴子合不拢。

“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叶楚悦犀利,红唇轻启,“出去。”

领头的几个微怔,后偷摸着相视一笑。

“殿下这是要自个儿来呢。”

待众人离去,叶楚悦暗舒口气,为段南箫解开铁链,拿出一瓶金疮药,落向他背后血肉模糊伤口。

指尖刚伸出上药,他却猛地偏头,冷白如玉的脸庞尽是孤傲,额前一缕碎发随风飘扬,添几分脆弱。

“殿下身子金贵,到此等腌臜之地怕是有损身份。”

她早就下令处罚他,如今惺惺作态为他出头,也不知演给谁看。

叶楚悦动作未停,转而将药上在背部伤口,丝丝凉凉的药力,缓缓渗入皮肉,蔓延全身,她指尖在周围轻打圈。

段南箫皱眉嘶一声,身子一抖:“你莫要……”

“你什么你,本宫赏的好好受着。”

她倒是佩服他的耐性,都要被人骑头上当马使了,还是一声不吭,当真能成大事。

叶楚悦嘴上叨得凶,力度却无比轻柔,仿若在抚揉一只绵羊。

几缕光顺墨发落至她胸前,略微上挑的眉眼轻垂,眼眶发黑,宽松衣袍衬得她身形愈发消瘦。

段南箫心底闪过一丝怪异,微微拧住衣角。

彼时,翠桃忽记起今日宫中徐公公会来府上探望,敲门提醒。

“殿下,宫里来人了。”

叶楚悦褪去外罩衣袍,披盖在段南箫腰间,方才起身。

刚打开门,不远处便传来道尖细男声,一太监甩拂尘疾步而来,素衣傍身,头戴黑色巾帽,面容略显消瘦。

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子精明,正是徐元盛。

他瞅一眼门内,身子朝前微倾,“杂家奉圣上旨意送来些汤药补品,陛下今早还念叨您,不知公主可否入宫报喜。”

叶楚悦转身合上门,笑颜苍白,“若非身子欠佳,儿臣万不会拂了父皇一片苦心,可……”

彼时,门内传来几声急促咳嗽。

徐元盛蹙眉,皱巴的眼角眯成一条线。

不等他发话,叶楚悦双肩霍然耸立,也止不住跟着咳起来,翠桃忙用手帕替她擦嘴。

一股刺鼻腥味荡开,白帕落下点点红梅。

“说来也怪,本宫途经蛮荒之地时,那讨饭丐人个个生得骨瘦如柴,脸上长满红斑。”叶楚悦捂嘴,泛着恶心继续道,“不知为何,胸口这会闷得慌。”

说着说着,她抬手要翠桃去取痰盂。

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前倾,肩膀随胃部的痉挛不停颤抖。

仿若下一瞬,腹中之物便要倾泻而出。

徐元盛后退半步,脑海蓦地闪过去年那位犯疾疫的萧美人,染病时与今日所见分毫不差,当即腿就软了。

“杂家这就回宫复命。”

他奉旨试探是不错,但也没说要把自个命搭进去。

见他转身欲走,叶楚悦扯嗓子忙道:“翠桃,还不快送徐公公,这天寒地冻地来府里一趟。”

“不容易。”

“谢殿下好意。”徐元盛边快走边回头望了眼后背紧跟的翠桃,嗐了声甩甩拂尘,“莫送了莫送了。”

宫人散作鸟雀,叶楚悦吩咐下人把木箱都抬去仓库,忽记起一事。

“备马车,本公主要出趟门。”

翠桃一听那还得了,“万万不可啊殿下,太医吩咐您的身子要静养,已是气血两亏,切不可再受风寒。”

云杉听到动静,也是急急赶来,两人跪在她跟前,怯生生挡住去路。

“本宫要如何,岂容尔等置喙?!”叶楚悦一踹痰盂,飞出老远。

两人见她气势汹汹,好似方才那个虚声泄气的九殿下不复存在,抖着身子退下。

门外对话尽收耳中,段南箫冷笑一声,瞳色由浅转深,一把扯开背后大髦,摔在地上,冷风立马窜上脊背。

呵,他倒是不知她使得这般好手段。

朱雀街青石板路上铺满枯枝落叶,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阴影。微风拂过,缕缕木香夹带冷意,丝丝入鼻。

犊车行至一处飞檐翘角的建筑。

此处朱门黛瓦,门前摆放几株清香木,铁铺牌匾迷蒙刻“乔氏铁铺”四个大字,锈迹斑斑,有一半约莫被昨夜大雪隐了去。

只听得一声啷当巨响,一八尺壮汉一身酒气,踏进门槛半步,脸黑如锅底,瞪着狼样的眸子,似要将人给生吞活剥。

“爷的金柄镶嵌松石铁剑呢,上月可付了十两银子。”他嫌恶地踹一脚铁剑,铁剑飞出门外摔作两截。

断裂的剑锋没入雪中,划出一道齿痕。

“要不是天冻,昨个就要交货的,你个老匹夫做的什么杂碎,这剑胚还不及轩国地摊随手一柄!”

这声吼得街巷邻里探头观望,乔家世代为匠,只是到乔丰这代人丁稀少,老伴前脚刚走,家中唯二的儿子都被拉去战场充军。

众邻里心有不忍,却是远远窥察,唯恐祸事上身。

乔丰佝偻着背从雪地里扒出碎铁,手背冻得发红,声音轻颤,“官爷莫恼,老朽这就回炉重造一把。”

壮汉冷哼,“小爷锦城骁骑尉高朔是也,此剑可是要献给昭王当寿礼,如今只余三日,你要如何使得。”

说罢他甩出一张图纸,“后日若不能铸成宝剑,要你老小提头来见!”

乔丰一听,当即以头抢地,“您有所不知,裴洲战事吃紧,铁铺手头兵器已上缴铸造局,如何去寻此等之物,军爷饶命啊!”

高朔听得皱眉,抬腿跨上马背,执鞭狠抽乔丰脊背,也不管他是死是活,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众人见状,不由唏嘘,一见过世面的妇人小声嘀咕。

“这高朔乃昭王侄辈,自幼纨绔,又深得皇后喜爱,在锦城呼风唤雨的。原先还有段家小郎为咱们出头,次次压得他头都不抬。”

“只可惜……段小将军现今被圣上暂革职位,闭门不出,想是为大郎入赘公主府发愁。”

“唉,乔老这次撞上高家,触大霉头咯。”

乔丰倒吸口凉气,双眼突突望向天际,“天要亡我乔族啊。”

说罢他一口老血喷出,溅洒白雪,痛得几近昏厥。

周围看热闹的皆是一声长叹,纷至离去。

叶楚悦捡起地上的图纸,纸上画着把十寸铁剑,剑身似柳叶,剑柄镶嵌绿松石,两侧各有五对突齿,两两相对。

此剑华美,单说这金柄就价值不菲,放眼翼国,怕只有皇族可把玩。

“十两银子断不可练成此剑。”叶楚悦摸下巴思忖道,“若将毛铁淬炼,再灌以熟铁折叠捶打,百炼成钢,不止佩戴,还可上阵杀敌。”

乔丰循声而去,一白衣站立雪中,头戴斗笠,薄纱随风层叠扬起又落,遮住半张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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