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开始注意到,翼**营这几日严防死守,按理说,不久前击退外敌,不应当如此提防。
直到那头来信,说翼国都尉不知所踪。
正是攻打的好时机。
率领全军追杀到朝露河时,这些翼贼已是穷途末路。
不想却碰到这白衣小子,竟懂得迂回引诱之术。若没猜错,那些捂嘴的迷药来自天虞山,更留不得他。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杀戮的兴奋。缓缓拉开弓弦,手指微颤。
不过瞬息,箭矢宛如一道流星,划破长空,朝叶楚悦额头射来。
箭矢飞至半路。
另一支羽箭骤然划破空气,带着破风之声,直奔高处去。
两支箭矢,在空中交汇,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时玄的箭被此箭精准地碰开,偏离原本的轨迹,擦着叶楚悦的发梢飞过,惊起她一身冷汗。
摸了摸脖子,凉飕飕地。
“怎么回事?”
【宿主,刚才检测到附近有极端危险,不过已经过去了,是一支箭。】
叶楚悦捏紧缰绳,掌心生汗,看来有人在暗中盯着她,而且箭术不低。
看来得提高警惕了。
另一边,时玄见到箭尖偏转,脸色骤变。
他的箭术不说是轩国第一,至少远超翼国绝大数人,那人竟能这么快反应,还能瞬息之间做出判断。
此人实非常人。
定睛往低处望去时,窥见一个带着白色兜帽的身影,帽下的森冷的眸子如鹰一般锐利,顷刻拉弦对准他。
“咻”地一声。
时玄心惊,闪身躲过突如其来的箭矢,背后响起一阵惊马嘶啼声,有人腿上中了一箭,引起骚乱。
“王爷,咱们要不要再派些人渡河,他们人少势弱,定然不敌咱们。”
时玄退后几步,很快恢复冷静,方才那人身着的服饰,显然是轩国的,这他倒真没料到。
月色下,清冷的光晕渐亮,他的视线愈发清晰,茫茫河水之上,反照出一道不亮不暗的道路。
那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独木桥。
渡河不通,自有另路。
他眸底的光亮忽明忽灭,吐出一句。
“下山。”
另一头,船上的翼兵已将昏迷的敌军士兵捆绑起来,为后续的处置做准备。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那领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他竟成了阶下囚。不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切,拼命挣扎。
脑后又是一阵剧痛,疼昏过去。
船上的翼兵朝对岸招手,潜入水中,关荣一声令下,埋伏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箭如雨下,木船霎时沾上火苗。
风一吹,火苗越烧越旺,在夜风中狂舞,宛如红橙的巨龙,伴随着一声声炙烤的惨叫。
一同涌上寒冷的天际。
又一轮箭雨袭来,对岸的轩兵望着满天星火,他们也未料到,翼兵会制作射程如此远的弓箭,眉头突突跳。
眼下摄政王未发布号令,他们只能静观其变,举着兵器退后几步。
“兄弟们冲啊!杀轩贼一个片甲不留!”
“劳资早就看不惯这帮狗贼了!”
“杀!”
不少翼兵在沿水沿海边上长大,水性极好,朝露河两头设有连接的铁链,纷纷下马潜入水中,伴着铁链一路游到对岸。
不过一盏茶功夫,关荣率领翼兵主力成功渡河,发起进攻。
逼得轩兵连连退却。
与此同时,叶楚悦决计领精锐骑兵,打算从侧翼发起突袭,直捣轩军大营。
如此便能搬回一局。
“公子,我记得郭城有一座小桥,藏在林间,可以渡人。”军队中有人自告奋勇站出,想要当引路之人。
叶楚悦颔首,带着一千精骑紧随其后。
路途不算近,抵达那条小路时,天色昏沉沉,四周越走越安静,潺潺流水逐渐平,死寂一片。
叶楚悦不由得停下马来。
“无霜,到了吗?”
这声在林间回荡,惊动林间鸟雀,耳畔只有鸟雀扑翅的声音,无人回应。
也听不到方才领路之人的脚步声。
一抹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无霜身手不差,按道理不会被……
突地,斗笠被一股强烈力量撕扯下来,叶楚悦拔剑欲刺穿背后之人,奈何手刚触碰到剑柄,就被一只粗壮的手擒住,手腕剧痛。
紧接着,一股浓郁令人发晕的气味扑鼻而来,霎时失去意识。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森林边缘被一层厚重的阴影所笼罩。
废弃的木屋内,昏黄的烛火摇曳,映照着四周斑驳的墙壁和散落的杂物,空气中弥漫一股酸涩臭味。
叶楚悦动了,手被牢牢绑在身后,椅子破旧,稍微动弹几下便吱呀作响,耳边传来几声吱吱吱的鼠叫。
背脊窜过一抹冷意,强忍着咬紧嘴唇不出声。
不能视物,只能凭借其他感官感知周围,方才几个交替巡逻的脚步声,现在却突然停了。
正想着如何挣脱束缚时,房外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汇报声。
听起来是个探子。
“这弓箭是轩国的手法,至于这枪头,恕属下无能,无法看出用得是何手法,却是比、比咱们的坚固不少。”
对面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做得不错……”
叶楚悦再想细听时,却发觉回应的那人说的并非官话,看来翼兵中混入了不少细作,还是偏远之地的人。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巡逻的推开,一阵冷风涌入,夹带一丝凉意。
“啪!”
一记清脆的响指打破房内的寂静,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步入,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叶楚悦心跳不禁加速,扣住椅背边缘,指尖发热。
“楚公子。”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玩味嘲讽,“一个女儿家能掩藏得这么深,倒是稀奇。”
随着声音的靠近,叶楚悦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那人似乎并不急于揭开她的眼纱,绕着她走了一圈,细细打量着她,又在跟前停下。
她努力保持呼吸平稳,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知晓她真实性别之人并不多,而此人凭借一眼她辩识出来,要知道自上次小煜认出她,她便要系统将身子做得真些。
身形比以往高瘦,喉结也突出些来。
是以,不可能一眼就看出。
“你是谁?”叶楚悦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坚毅。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自信与狂妄,“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的手上。”
他眉目骤寒,猛地踩在椅子一角,木椅哗啦一声,快要散架。
惯性使然,叶楚悦朝前倒去,失重感涌来,本以为脸也会跟着一块砸下去。
谁知后背传来一阵剧烈拉扯,发丝垂在地面,充血感刹那间涌上眼珠子,猝然发昏。
迷糊中听他道,“说,这些翼兵的弓箭出自谁手?”
缓神后,叶楚悦心中微沉,扯出一句。
“自、自然是从远处的商贩购来,怎么,只许你们轩国造弓用弓?”
她大概知晓此人身份了,如此在意兵器锻造,又能暗中培养细作,周围那些巡逻对他毕恭毕敬。
除了领头的轩国摄政王,还能有谁。
她想过迟早会与他碰面,但想不到会这般被动,敌在暗,她在明。
心头仿若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时玄知她是想激怒他,“收起那点心思,不说,我自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又问,“那铁铺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心猛地抽动,叶楚悦没想到他竟会怀疑,那铺子并非她所开,真是可笑。
忽然,她记起适才外面传来的对话。心中一动,这倒可能是个契机。
“铁铺就是我开的,弓箭非我之手,那人我也不知身份,但长枪是我带头锻造,你问的我都答了。”
她偏头淡然一笑。
“要杀要剐,随意。”
时玄否认:“不可能,一个弱女子理当相夫教子,怎可舞刀弄剑,将来又有哪个男子会娶你。”
“这种女子注定孤独终老。”
听罢,叶楚悦怒了:你孤独终老,你全家都孤独终老!
这声深深打入心门,以往有无数个人“苦口婆心”这般劝她,可她偏不信。
喜锻造打铁,凭什么女子不可为。换而言之,会刺绣裁衣,为何男子不可做。
总有一日,她会褪下这层皮,光明正大站在天下面前,为饱受偏见之人正名。
哪怕粉身碎骨。
收回思绪,她指尖飞镖暗暗蓄势,准备发力。
即将行动的那瞬,一只手突然按住肩膀,力度之大差点拧断她肩头,她嘶一声,手上的东西落地。
时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冽:
“若再动什么歪心思……我拧断你的脖子。”
叶楚悦身体僵住半瞬,又想起什么,嘲讽道,“你口口声声说,女子只能为妇孺所为,若没记错,轩国开国大将,其中一人便是女子,弓箭之术响彻天下。”
“那女子便是轩国吴贵妃,照你这般说,她要孤老终生,那你们轩国皇帝就要——”
脖颈处传来一阵裂骨撕痛,叶楚悦抓住掐住脖子的手,越来越紧,空气从鼻尖溜走,几近窒息。
时玄眼底的寒芒化作两把利剑,向她直刺过来,手背青筋暴起。
“呵,既然找死,那便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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