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开脉

邢润睁开眼睛,却发现魏林站在他的床前。

魏林道:“你在干嘛?做噩梦了?”

邢润摇头:“我在修道。”

魏林道:“若是想要修道,你连奇经八脉都未曾打通,有谈何历劫,谈何修仙。”

邢润久久未语,双眸如同两把寒刃,没有丝毫涣散,只是漠然看着眼前之人。

“若是想要修道,体内的奇经八脉必须打开,九窍通串,方才能引气入体,练化神识。一旦元神觉醒,便可开始筑基。如今你一脉未开,修道自然困难无比。”

“所以你首先要做的,便是串窍。一旦开窍,则通经活络,八脉自会逐渐打开。而八脉位置也各不相同,分为任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

“常说七窍,实有九窍。耳二、目双、鼻孔二、口一,此为七窍,也叫“阳窍”,还有两处“阴窍”,二者合称为“九窍”。”

“九窍之中,惟耳、目、口三者极易乱心。分管精、神、气。若心性不稳,三者未闭,精、神、气一伤,就会心绪迷乱,九窍不通,邪不可拒。”

“而现在乱世当道,灵气稀缺,不论是人修还是妖修,都只有靠磨砺,顿悟,信仰,德行,才能锋锐成就。”

邢润:“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些。”

魏林道:“我只是不想欠你一个人情罢了。我魏林从小到大,向来恩怨分明。如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倘若断齿之仇,则必需头颅偿还。”

“倘若你那日不曾轻敌,你断然不会输。你,真的很强。”

那一日,邢润虽是侥幸获胜,心里却是暗暗欣赏这个对手的强大之处。然魏林败就败在,他的轻敌,才会给他机会取胜。

“倘若你那日真的起了杀心,你会必死无疑。”

魏林抚摸着手中的佩剑,语气十分淡然:“年幼之时,从未有人能够与我大打出手,只因他们敬重我的父亲,排斥我的身份。因此从小到大,父亲便教导我,凡事留有余地,万事不可做绝,唯有…退无可避之时,以自保为上。”

魏林双眸凝望天空:“其实从未有人,会真正了解至尊地位的苦楚。你只能每日不苟言笑,然后做出合乎大体的举动,甚至有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人挂念,不断提起。”

***

经过魏林的提点,邢润决定再次修道。

开始盘腿打坐之际,邢润顿觉周身火焰熊熊燃烧,滚烫无比。体内一缕游丝之气不断游散,是为开脉之势。

邢润紧紧咬牙,硬是忍受烈焰烤炙。若是此番不得开脉,如何过得了常鼎宗门槛?

一声雷鸣,霎时间轰隆巨响,狂风携卷残云。穹顶之中,无数黑云翻滚,尽显一派肃杀之意。

周遭一片黑暗,曾经无数贬谪的话语萦绕耳畔。

——“不过一个丫鬟的儿子,她自己都已经身患恶疾,能在府中待着已是万幸,你却还想给她治病,真是痴心妄想。”总管居高临下的样子,却是无视他最卑微的乞求。

——“哈哈,一个丫鬟的儿子,不过一个鳖种,也配读书?不过是给人打杂的命罢了。哈哈哈…”

当母亲在地上教他写字的时候,旁边的一群丫鬟嘲笑着走过去。他很生气,可是却被母亲拉住了,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别管他们,润儿做什么不用理会他人。”

——“一个废物而已,算得了什么,就算死了也不足惜。”

银宇涛的讽刺,他根本无法忘却,就算银宇涛再次见到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少爷当真是厉害呢,不过十二岁便已突破二重天,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呢。”

银宇涛万众瞩目,即使是家丁们,也是连连夸赞。

——“滚开,小孩儿,没看到少爷快要回来了吗,你竟然还在这里偷懒,找打!”

邢润实在饿的不行,母亲又卧病在床,他想要休息一会,还未几分钟,鞭子便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求求你…救救我的母亲,她病倒了。”

——“滚开。”

他被人一脚踹开,无人理会他不过一个十余岁的孩子。就算他习以为常,可是仍旧心怀希望,直到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他没有任何活着的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谁来告诉他为什么。

——“润儿,你要好好活下去。莫要再去招惹他们了啊。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命,根本就不是命啊!”

母亲临终前的嘱咐,便是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我要忍下去,为什么不能去招惹他们。

心底的积怨一下子爆发,两行热泪顺着腮帮流下,邢润握紧拳头,拼尽全力朝着那些记忆大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就被人嘲笑,被人践踏,被人看不起!我的母亲快病死了,我放下所有自尊去求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如果天道自有安排,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而是善良的穷苦人家!”

“如果这是我一生的命运,那我才不要接受这种命运!”

“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缕黑气从邢润身体之中冒出,四周烈焰狂舞,很快便烧至邢润周围。

魏林紧锁眉头,深感不妙。此情此景,恐怕邢润已然走火入魔,陷入心魔大关。

此为开脉,若是熬不下去,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啊!魏林不禁暗暗担心起来,若是救他,恐怕也是经脉寸断,有着性命之忧。可是若是不救,可是要看着他陷入心魔大关,走火入魔?

魏林暗暗咬牙,却是决定在稍等一会,再做打算。

邢润胸口传来了一股炽热之感,仿佛快要将人灼伤。愤怒的感觉在胸膛停留,邢润呼吸十分急促。

好烫…好像有什么东西…

邢润低头,此时的胸口某个地方正在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邢润立刻打开衣袖,却发现那块偷来的玉佩,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随后又逐渐消散。

好像有一个声音,空灵而浩淼,却在盘问:“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放弃不是更好吗。这些痛苦既然这么不堪,为什么不愿意放下呢。放下,不是更好吗。”

“不…我绝不放下!”

一个深沉而稳重的声音响起:“回去吧,你心性不稳,根本不适合来到这里,回去才是你的出路。”

邢润四周一片黑暗,那个声音就仿佛从远方传来,回荡在邢润的耳畔。

邢润咬牙:“我才不要放下,我宁愿一辈子记在心里,他们留给我的耻辱,却想让我一句话就这么忘却,是不是太轻松了。”

“高傲,清高,孤独,无助。你来到这里也是一段强求,何不放下过去,才能走的更远。”

这句话一下子把邢润震惊,可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你不会交流,把思想转移,硬硬的往心里压,就你那点度量,不过两下便装满了。”

邢润攥紧拳头,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怒气直冲天灵盖:“你从未体验过我的苦楚,根本就不知道我曾经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当然可以很轻松的就说出让我放下,可是你叫我怎么放下!那些痛苦的记忆我宁可一辈子记着!”

良久,那个声音都没有说话,之时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的怨气太重,天道自有安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与道路。你来到这里是为一段强求,为何不肯回去?”

来到常鼎宗,他就没想过回去,所有的他都可以忍受,可是受人凌辱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

他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啊,每天都要早起,每天都吃不饱饭,每天每天都要挨冻受饿。母亲是他唯一的慰籍,可是连母亲都不在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邢润抓紧了手中的玉佩,心中满是愤恨。

“强求又如何!玉佩已经在我这里了。如果天道曾待我不公,逆一回天又何妨?便是逆天改命,我也只不过想要夺回我想得到的罢了,又有何错!”

两行泪水潸然落下,心中的压力一下子释放出来,他不禁开始蹲下来号啕大哭。

从丧失母亲开始,他都忍住没有哭泣,遍体鳞伤,不是哭不出,是不能哭。只因为母亲曾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着。他的命,在王权富贵的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东西。

那些东西在他心里结了痂,留下数道疤痕,逐渐形成了他心中的化不掉的一抹执念。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生死两茫,他已毫不在意。从他踏上常鼎宗的那一刻,便没想过回头。

也许现在,报仇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全部动力了吧。这样的生活,他觉得压根就没有任何意思,生命仿佛很轻很轻,轻到可以随意交付。

“错就错在,你的心性,实属不够坚韧。此番苦楚,便是叫你陷入心魔之中苦苦挣扎,竟是口出狂言,字字皆是逆天之理。若是来日飞升,你岂非是要诛灭三界六道,屠神灭魔?”

此话既出,邢润一下子怔住,不知所措。然这个声音却逐渐远去:“改变自己的心性,方才能继续突破。如今你尚在开脉境界,便已是如此心性,又是如何了得?若你还是这般想法,恐怕不过少许,你的身体就会经脉寸断,爆体而亡了。”

邢润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胸膛之中的怒火也逐渐熄灭,随即反问道:“…为什么?”

“倘若修仙一途这么容易,为何天下之人皆不去修仙修道?你这孩儿神识实属强大,可是心性实在狭窄无比,自己的路,是靠自己去走的,谁都帮不了你。你不去悟,不去懂,谁都帮不了你。”

“……”邢润沉默不语。

“倘若时光倒流,或许很美好,可是那样你会永远止步不前,没法成长。”

“任何修炼都要经历磨难,你如果这点都抱怨,以后遇到更大的事情又该怎么办。还是回去吧,免得再让自己受尽折磨与苦楚了。修仙表面风光,背后就必然要忍受无尽的孤独。你如此心性,当真难以在仙路一途大放异彩。”

“况且你这小子年少轻狂,左右奇经八脉都未能打通,却日日张口所言要踏上修仙一途,却又如此空蒙困顿,不思进取,谈何修道。”

“如果…”邢润颤抖着答道:“如果我一定要走上这条道路呢!你又能如何!”

“的确不能如何,你这小子神识实属强大,着实罕见。但你为何至今毫无半点修为,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神识强大…你在说什么?”

“若非你神识强大,我又怎会来到这里?神识为一人修炼之本,神识强大元神方能长久稳固,而你尚在开脉之际便已然陷入神识织就的幻境之中,险些走火入魔,当真是神识强大,胜于常人。不过正是如此,我才能够安心居住于此。”

“你居住在我的神识之中?那你究竟是谁!”

“呵…你既然选择偷取那枚玉佩,我就理应找上你。”

“你…你原本居住在那枚玉佩之中!”

“正是!不过之后我与你,将是荣辱一体了。”

“为何你要找上我?”

“如果你不想来日飞升,历劫之时把自己的命尽数都给搭进去的时候,就尽管抱怨命运好了。究竟如何,你自己选吧。”

这个声音随即哈哈大笑,逐渐远去,最后周围又归于一片黑暗。

胸口的玉佩,此时又在发着炽热的光芒,

那些记忆仍在不断重演,幻像之中的他,如此窘迫和困顿。

邢润随即闭目,努力压制心中怒火,盘腿而坐,胸膛起起伏伏。无数声音环绕其身,不停的重复过去种种。

邢润干脆闭目不看,充耳不闻,身体却越发灼热起来,仿佛要焚毁一切。

轰隆一声,周围黑暗尽数破碎。

森林之中,一道祥瑞之光在不远之处冲天而起,耀人光目,竟是久久都不曾退却。

“邢润!”

魏林立刻手持佩剑,迅速来到邢润周围,却见他闭目塞耳,其间竟浮现淡淡红光。

邢润缓缓睁眼,突然“哇”的一声,一口黑血,猛然吐出体外,竟是些恶瘴毒物。

魏林立刻拍上邢润后背:“放心,这只是体内毒素,凡是开脉走窍,皆是如此,还好你熬过来了,幸亏没有经脉尽毁。”

邢润手捂胸口,忽然耳根微动,豁然撇过头来,却带有几分欣喜之意,对着魏林说道:“我这可是…开了一脉?”

魏林蓦然点头:“接下来你要做的,便是悉心修炼,尽快打通奇经八脉,方才能突破高重境界。”

“接下来应该如何修炼?可是有专门的修炼方法?”

魏林摇头:“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每个修仙之人专攻不同,修炼的方法也就不同,以后的修炼的道路和方向也就不同,不过都是修炼神识罢了。”

邢润看了看自己的掌间,其间纹路若有若无,略有无奈的说道:“我又该如何修炼自身神识…”

“现在你试试引气入体,帮你冲击八脉,游走九窍。如此,你才能够加快逐渐速度,更早突破二重天方士境界。”

是啊,如今的他,只是刚刚开脉,还根本没有修炼,只能算作一届凡人。

这世间混沌之炁尽数徘徊于这天地之间,若非机缘巧合,也是难以遇见的。

邢润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又很快振作起来。若是人人得以遇见,那岂非天下大乱?

北风呼啸而过,飒飒秋风不断作响。

邢润抬头仰望星空,天上繁星如此闪耀。蔚蓝的天空之中,所有繁星皆在闪耀,依稀之中,邢润仿佛看见了孩童时期的他正在母亲怀中撒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母亲也是将他轻轻抱入怀中,十分温柔。

少年清澈明亮的目光透过繁星,睁眼看向浩瀚无垠的万里星空,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向往之情。

邢润伸出右手,纤细的手指挡住眼帘,银辉从缝隙之中倾洒而下。

淡淡的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邢润想要伸手触摸天上繁星,却是发现如此遥不可及。

梦境一触即碎,梦中再美好,也终究是梦境。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母亲…”

淡淡的呢喃之声,眼神恍惚,一行热泪从邢润的脸颊上留下,留下少许泪痕。

胸前的玉佩发出淡淡的光芒,一句极其细微的声音响起:“你可是还在纠结过去,抱怨命途多舛?”

微风轻拂,邢润却没有任何回答。

只是随即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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