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阮久久就独自赶到了凤岭县,没等一会儿,就见那白胖知县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后堂走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见到阮久久亮晶晶的眼睛瞪大了望着他,嘴角还带着微笑。
白胖被这眼神盯的打了个哆嗦,感到奇怪的笑道:“你这小子,怎么到的如此早,这牢里的犯人都还没押解出来。”
阮久久眼睛咕噜一转,搓了搓手道:“这不是对昨日你们查案的结果十分好奇吗,劳烦知县大人早早告知于我,也好让我早些安心。”
知县听到这个,懒惰的样子立马收了起来,整个人严肃了许多,他胖胖的手指头叩着大堂上办案的木桌,在安静的空气里激起一声又一声的咚咚声,他正仔细思虑着,在凤岭县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尤其是在经他治理了八年之后的凤岭县...这里理应是安居乐业、路不拾遗的...
明明他坐高堂之上,不容忍每一件冤假错案,对待每一位平民百姓都视之平等,蛛丝马迹从不放过,任一贿赂也不可能进入他的家门,可哪怕如此,凤岭县好像总会又那么多的偷盗抢杀,而且...这几年愈发猖狂。
他对着阮久久细细阐述,其间不免包含了他的无可奈何。
“那老翁今年已六十三岁,为天元十年的举人,三十五岁中举,却在放榜当天妻死儿亡,从此他便成了孤寡老人。他独居与城外,后来也再未娶妻,也从不谋什么营生,从昨日到今早我所查出来的线索可以判断他这二十几年或许靠的就是盗窃旅人钱财来维持生活。”
“至于那年近四十的女子,经查确不是凤岭人士,二人常常合谋某钱财害良家妇女并送于春/楼,于昨日我已将那老鸨提审,确信无疑,昨日被送入那处地方的两位女子我已勒令其老板将人放走,至于其他,就得好好盘问一下了。”
阮久久没想到就过了一夜,这知县就查了如此之多,不由得佩服,她双掌来:“知县果真是父母官。”也不免想到这两人竟然十恶不赦到如此地步,将良家妇女卖于青\\楼,这不是要毁了人家一辈子吗,后背升起一阵恶寒,她想到若是只有自己与红药、芍药三人的话,约莫与那两位女子的下场并无他差。
白胖知县摆了摆手,严肃的表情软化,两颊的肉也圆润了起来,“不敢当不敢当。”
夸完后,阮久久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那我的银子呢?”
白胖知县怔然,显然没想到在如此一番陈词后这年轻小子竟是问道如此...世俗的问题。
“啊,这个,你且再等等吧,已经派人去搜他们的住所了,一会儿就应当有人来汇报。”
阮久久有些失望,但听到已经去搜了,还是耐心等待起来。
“报!”约莫一盏茶后果然有几位衙役风尘仆仆的从外头跑回来。
“说。”
“于那茅屋之中并未搜出疑为赃物的东西。”
阮久久又耷拉了下来,这真是奇了,那他们能藏哪儿呢,不能随身带,又不藏在住所,难不成他们挖了个坑埋到土里了?那她何年何月才能找出家财啊...
顾安就在后堂侧耳听着,躲在暗处不时偷看一眼久久,他看她丧气的脸色又不免有些着急。怎么还没有结果呢?没有结果久久怎么回营,不回营怎么回家?她毕竟是女儿身,待在这里总是不好的。
他在后面踱着脚步,越想越急,竟是直接从小门离开,准备去那茅屋里翻找去了。
知县听到手下汇报,又开始低头思索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吩咐下去:“提审王秀、张雨生。”
于是那老翁与胖婶子便被衙役压了上来,他们蓬头垢面,手脚上皆拖着沉沉的锁链——他们显然是不可能被判无罪了。如今贩卖妇女一事已定,偷盗则还差物证,若是两罪相加,恐怕是罪上加罪。
“有什么话想说的吗。”知县冷声呵到。
堂下一片沉默,阮久久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如此下场,不知道心里又升起了什么样的感觉。
“你二人拐卖妇女,可认罪。”
胖婶子不言,老翁则说道:“认。”
阮久久听此抬眼,有些惊愕这老翁怎么如此诚实。
而后不等知县再说,老翁便道:“我自知罪过当死,只是,求官老爷帮我同那棺材铺梅老板说一声,劳烦在斩首那日将棺材送于乱葬岗,将我的亡身放于其中。”
知县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到:“盗窃罪,你可认。”
老翁脊背弯的厉害,此刻他的头几乎要磕到地上,他缓缓说出一句:“草民...认”
一旁的胖婶子仿佛失去了魂魄,不说一次不答一语,像是再加上几根线就能把她提起来似的。
想必是昨日又发生了什么吧...阮久久想到。她突然又想到那日胖婶子于山路间跟随他们离开的举动,忽然想到,会不会那茅屋并非他们的真正住处,而他们真正的住处,在那胖婶子说为丈夫送饭之地?她盯着老翁,不言一语,等一个回答。
“盗窃之物在何处,你若此时交代,我可帮你传话,若不答应,呵,你说不说与我找不找得到的关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老翁似乎并不意外这一句,他一字一顿的说:“藏在山腰处一破败寺庙内。在东南边一处三颗竹子抱团的地方。”
知县速速派人去寻,阮久久也自告奋勇的去帮忙,毕竟这可是她找回银子和验证自己猜测的好机会!
依旧是熟悉的一路,一行人半个时辰便从那竹树下一处明显的新土处挖到了一个约莫两尺宽,一尺高的大箱子,陈腐的味道从木头的腐烂出散发出来,阮久久在一旁看那箱子未免太过破烂,可等到箱子被打开,她的眼睛都要瞪直了。
要不是这是赃物,她恨不得都抱回家!
亮闪闪的金银珠宝铺满了那么大的箱子,珠光宝气,引人夺目,那衙役们见了也都是一惊,咂舌道:“这老头儿偷的可比我一辈子赚的都多啊...”
旁边有人接到:“他马上死了,你也想死吗?”
“嘿嘿,说笑说些,我可不敢。”
在衙役门打趣之时,阮久久已经看到了红药的头饰,她庆幸那老翁竟然没有乱花,想着自己的银子又要回到自己的荷包里,几乎快乐的要转起圈来。
“兄弟们辛苦了!”她站在那几个挖的汗流浃背的衙役,用手重重拍上他们的肩头。
几人是坐着马车来的,没想到这箱子一方,重量便压的马儿承受不住嗷嗷直叫,阮久久爽快的说:“我走回去,你们先行!”
她觉得,自己为了银子牺牲这点一点事也没有。而且这天气很好嘛,日头大大的,将冬日的寒凉都驱散了去。
可路上越走越不对,头似乎越来越重,待行至那破茅屋时,竟下起了鹅毛大雪来,阮久久脚底的雪越来越厚,身上越来越凉,脚步也越来越慢。她这时才觉腹痛难忍,扶着那茅屋的门框想要进去,却是每一步都越来越难受,眼前都变得模糊了起来,直到在推开门那一刻昏了过去。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一个人,手拿锄头,不停地挥舞...难不成蘑菇还有余毒?
顾安手里顿住了,他挖的太过入神,没想到门被推开才听到声音,他身上几乎是发着抖的,不是被那开门风雪所吹,而是,他竟是真的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此刻站在了自己的眼前,活的,热的,最重要的是,她看到自己了。他又突然感到害怕,左看右看有没有能躲的地方。
此刻,顾安撸着袖子将茅屋内每一块地挖的乱七八糟,额间是密密的汗珠,发丝蒙蒙一层灰土,阮久久进来那瞬,空气凝滞。
他手中锄头悬在空中,直到脸色苍白的近乎没有颜色的久久一声不响的倒在了他眼前。
他风一样将锄头扔下,刚才还用力挥舞,此刻却是像手里握着什么一碰就碎的东西一样将面前的女子轻柔的横抱起来放到了屋内一张铺盖都没有的床上,又怕硌着久久,顾安直接将自己的棉衣脱了下来包裹她身上,衣裳厚大,将娇小的久久整个拢进去。顾安又焦急的用手背碰了碰阮久久的额头,比了比自己,不烫,心中胡思乱想,实在想不出她是怎么了...
顾安很想此刻就去寻个大夫,可外面如鹅毛一般的雪很快将路死死的盖了起来,且还在不停的下,他想去寻个大夫来,可独留阮久久一人在这破屋子里,又是晕过去了,万一又遇上坏人...带走也不行,外面太冷了,哪怕有马,天寒地冻的也不好随意移动伤患。
顾安望着外头呼呼寒风中纷纷扬扬的雪花,想着还是等雪停才好。
忽然,阮久久动了一下,整个人缩成一团,手指紧紧捏着那给她带来温暖的棉衣。顾安想给她拉上一些,冷不丁又碰到了冰凉的手指头,那手指仿佛带电,让他全身都震颤了一下,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他这才明白此时当务之急,柴火,烧火!
幸而那灶屋里还有一点剩柴火,他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猛击火石,许是平常没有干过这事儿,他位置也找不准,还将手上擦的破皮,其间血丝慢慢渗了出来,他却像仿佛没感觉一般。
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擦出一点火星子,他赶紧将其送入一小撮温暖的茅草中,看着越来越旺的火势,将火柴添了进去,待到炭烧出来才又用受伤了的手抽出树枝撇入炭盆之中,端到床跟前。
又将门窗留了个缝,静悄悄的蹲在一旁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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