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考往事

“不好意思,我有点累。”迟阙扶着他的手臂稳住身体,抱歉地笑笑,“我今晚就不过去了,帮我和阿姨说一声。”

云绥看了看一脸清澈的小初中生,最终还是抿了抿唇,嘱咐道:“记得点个外卖,回去早点休息。”

迟熠点头如捣蒜:“一定,我现在就点。”

三人下车后就此分别。

云绥进门时林女士刚好抱着猫从花房出来。

“回来了?”林薇看见他额头的纱布和嘴角的淤青皱了皱眉,“你干什么去了?和人打架了?”

云绥顿了一下,借着换鞋背过身掩盖心虚:“没有,就是见义勇为了一下。”

“见义勇为?”林薇把猫放下快步走过来,拉起云绥小心地碰了碰他的额头,“那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见义勇为什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两位主人之间突然紧绷的气氛,娇娇也竖着尾巴溜达过来,两只前爪抓着云绥的裤腿要往上爬。

云绥忙把它捞起来,看着臂弯里惬意呼噜的布偶猫,脑海中浮现出巷子里那只惊恐地缩在角落,看到他们靠近就飞快逃走的橘猫。

“遇到几个虐猫的人渣,打了一架。”他的手指在猫咪长而柔顺的绒毛中轻轻游走,心里的郁气散了几分,“就看不惯他们虐待小动物。”

“那怎么不报警?”林薇心疼地摸了摸儿子肿起的嘴角,“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云绥心里一虚。

虽然他们最初是见义勇为,但打到后面基本就是按着一群倒地不起的人暴揍了。

更何况就迟家那微妙紧张的家庭关系,警察一通电话捅到家长那边,指不定更麻烦。

“还有,阙阙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林薇疑惑地看了看大门,“出去买东西了?没受伤吧?”

“没有。”云绥想起在路上时迟阙的叮嘱,嘴角一抽,“他回自己家了。”

“回家?”林薇皱了皱眉快步走过来,“他家里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吗?我今晚回来时还是黑灯的啊!”

“现在有了。”云绥想到重新回归自己的房间就难掩开心,“他弟弟回来陪他了。”

刹那间,林薇的表情风云变幻。

“他后妈安排他弟弟回来的?”她脸色微沉,嗓音中也带着微妙的敌意,“还唱这出红白脸呢?”

云绥把猫咪放下,蹙眉叹气道:“妈,你不要老对迟熠那么大意见,你们上一辈的恩怨关人家小孩子什么事啊?”

林薇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十三四的小孩都能几句话把你收买了,你这点心眼还想跟迟家的孩子斗?”

云绥闻言挑了挑眉,万分欣慰地反问:“您终于承认迟阙心眼多,人品不行了?”

林薇:“……”

林女士在逗嘴上首次吃瘪,云绥得意洋洋地冲她比了个wink,晃进客厅给自己倒水。

刚在茶几边坐下,就听到林薇语调平平地说:“我从来没说过迟阙是个简单的孩子。”

云绥一愣。

这还是林薇第一次,叫迟阙的全名。

杯中的水缓缓溢出来,差点淹了不远处的手机,云绥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好一边擦桌子一边闷闷地“嗯”一声。

林薇斟酌了他半晌,才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一直劝你和迟阙好好相处,因为他心思重但人品不错,你多学学。”

“他毕竟将来是要争家业的啊。”她轻轻的叹息仿佛微不可闻。

云绥端着水杯发了好半天的楞。

“还不喝?再端一阵小心撒一地。”林薇见他神游似的一动不动,连忙提醒。

云绥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妈,我先上楼了,晚安。”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上楼梯。

“你等等,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呢。”林薇连忙叫住他,“明天中午你虞阿姨回国,你爸和迟为勉也考察回来,我们一起吃饭,记得早点起把自己收拾收拾。”

云绥一个趔趄差点在楼梯上摔一跤。

这周末是什么好日子?迟熠偷溜,虞兮回国,迟为勉也回来!

云绥连忙转过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妈,这事迟阙知道吗?”

如果他是迟阙,都不敢想现在有多崩溃。

林薇似乎也意识到这对迟阙来说是个很有冲击力的消息,顿了片刻轻轻叹气道:“刚告诉他。”

云绥的表情立刻从震惊转为惊恐。

如果表情可以具象化,那么云绥此刻一定是火山喷发,海啸席卷,生物变异,武器退化回烧火棍,最后一道防线摇摇欲坠。

林薇观察了好一阵他的表情变化,存心调笑道:“你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冲出门放板鞭炮庆祝阙阙倒霉呢。”

云绥表情一僵,木着脸道:“妈你提醒我了,我现在就去。”

林女士挑了挑眉,抬手指向家门口:“那你去呗,地库就有。”

云绥:“……”

云绥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明天再放”,在林女士揶揄的目光中窜上楼。

可能是因为这一天都和迟阙混在一起,这个人居然水灵灵地进了云绥的梦。

还是初三这个两人都不大想提的时间。

中考前夕,云绥意外成了迟阙前桌。

那年夏天是近十年最热的一次,偏偏云绥心大如斗,时常在热趴下时才想起来自己没带小风扇。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悄悄后仰蹭迟阙的。

六月初的某一天,云绥从外面回来习惯性后靠时,脑袋被身后人怼着往前推。

“滚回去别赖着。”迟阙的声音很哑,带着反常且浓重的疲倦,“小风扇不在这。”

云绥不满地扭头:“你落在哪了?”

迟阙原本单手支着额头,闻言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那应该是云绥认识他的十多年里,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烦躁的样子。

迟阙向他摆了摆手,掌心向内弯曲,是一个命令的赶人手势。

云绥眯起眼纹丝不动,神色不善地等待着他的发难。

出人意料地,迟阙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崩出两个字:“医院。”

说完他就趴在桌子上不理人了。

云绥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的一坨。

这个梦做的很没有逻辑,云绥的意识飘飘荡荡,像随手翻牌一样随机抽取记忆回看。

这一次是中考。

毕业典礼上,当了三年第一的迟阙作为学生代表致辞。

云绥站在主席台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鼓掌,周一惟歪着身子慷慨陈词:“没事绥哥!咱们中考就考个市第一!考不死他!”

旁边有人哼笑一声:“大话谁不会说?说得好像三年超过迟哥了一次一样。”

云绥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更不爽了,啧了一声反问:“怎么?你超过了?在这叭叭。”

“没有啊。”那人说得坦坦荡荡,“我也没这不自量力的想法啊。”

周一惟当场炸毛:“你这么有自知之明,你迟哥知道吗?”

气氛突然陷入尴尬。

“他说错了吗?”一道青涩又微微发沉的悦耳声音打破僵局。

迟阙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台,闲庭信步地踱来:“这三年你考过我了吗?”

云绥的拳头硬了。

“你给我等着!”他似乎想攥衣领,又苦于班主任在,只好咬牙切齿下战书:“等中考完我大摆二十桌庆祝我比你高,路边的狗我都塞他两盒腊肉。”

迟阙噗嗤一声笑出来,摊摊手道:“那我,拭目以待?”

尾音扬起明显是疑问不屑,激得云绥心火直窜。

中考第一天全市大降温,夜里还下了大雨,迟阙就是冒着雨敲响了他家的门。

他全身湿透,手里还拉着一个行李箱,被问发生了什么也只回答他累。

林薇只好让他先上楼休息,她则和云绥的父亲一起收拾迟阙的行李。

梦里的他就站在房间门口,和去客房的迟阙擦肩而过。

“记得洗个澡。”他听见自己硬邦邦地提醒,“你病了显得我胜之不武。”

迟阙拉着行李箱听了一下,却只是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

但他还是病了。

第二天下午理综考完,迟阙跟他一起回家,然后直直地栽倒在门口的台阶上。

他似乎伸手扶住了他,但迟阙已经没意识了,耳边还有林女士惊慌的叫喊。

“铃铃铃,铃铃铃!”

云绥半梦半醒间抓过手机按闹铃,拿起来才发现是个电话。

来电显示人是迟阙。

云绥的瞌睡虫立刻全跑光了。

“云绥哥,不好了!”迟熠勉力压抑慌乱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我哥发烧了!”

云绥懵了两秒才回魂,连忙问:“伤口发炎了?他洗澡了?”

迟阙不应该这么作死啊。

“不知道啊。”迟熠急得团团转,但声音却压的很低,“今天早上他起来做早饭差点晕倒,我才发现。”

他说着竟然还有几分委屈:“我哥还不允许我给你打电话……”

云绥:“……”

这么要脸,那看来烧的不重。

他扫了一眼时间。

现在刚刚七点二十,俩兄弟的作息还挺健康。

“等着。”云绥打了个哈欠从上铺翻下来,“我现在过去看看。”

整个迟家偌大的房子只有两个人,迟熠把云绥拉进来,小心翼翼地合上门,轻手轻脚地拉着他往迟阙房间走。

“小熠,我们大可不必这么鬼鬼祟祟。”云绥无奈地甩开小孩的手,“你家房子的隔音效果多好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迟熠尴尬地僵了片刻,一溜烟跑去茶几把医药箱上供给他。

云绥哑然,接过箱子失笑道:“你去倒杯水,我上去看看你哥还活不活着。”

严格来说,这还是云绥第一次进迟阙的房间。

整个房间十分宽敞,色调以白和灰为主,是典型的极简风格。宽大的落地窗被浅灰的窗帘遮挡了一半导致屋里光线不足,但不难看出采光和格局都是极好的。

“迟熠,你给他打的电话?”一道有略微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迟阙半倚着靠枕,撩起眼皮恹恹地打量着他们。

迟熠端着水杯在原地僵了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迟阙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不用麻烦其他人。”

迟熠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张嘴正要说话,一只手把他往后推了推。

云绥缓步插到两人中间,示意迟熠后推,不远不近地站在他床边笑笑:“是我有些好奇。”

迟阙微微眯眸,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点冷意:“好奇什么?”

“唔……”云绥缓慢地点了点头,靠近床畔微微俯身,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他的额头:“来看看你究竟用什么方式才让自己迅速发烧,借此躲避今天中午的饭局。”

迟阙的眸子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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