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清欢还在睡梦里的时候,秦淮就出发去了公园。
今日天色糟糕,灰蒙蒙的,寒风凛冽,公园地理位置偏僻,没多少人愿意出门来。
偏偏大张锣鼓的灯会装饰已经挂的到处都是,一个个喜庆的摊位已经准备足了架势,不少摊位上的春节用品还没有揭下来,红色的福字挂了半个月。
灰黑的天,荒凉的地段,喜庆的摊位,稀疏的人影,怪诞又凄清。来时满怀希望的小摊贩们也笑容沉了下去,蹲坐在摊子上,对着山水愁容满面。
秦淮悠哉悠哉的样子让摊贩们眼里亮起光来,浑身上下写着有钱,又年轻,说不定就是今日的开门红。
招呼声不断,他只是余光看了一眼,在兔子灯莲花灯这些小摆件上停留一会儿,大方付了钱,但不是现在就要。
“我待会儿来拿,现在有事,约了人。”秦淮放下话继续往公园深处走着。
摊贩们摸不着头脑,“公园走到底都是些碎石废土,就算和女朋友约会去,也没必要去那儿啊,往南走,有个小游乐园,还有些游戏摊位,等天黑了,好玩的多了去了。”
秦淮记下了,向提出建议的摊贩道了谢,又买了几个小花灯,但依然往东走。
花灯街市走到底,还没有到小树林里,秦淮就看见了他此行的目标。
几个穿着皮夹克的瘦削身影,年纪不大,皮肤黑黄,手里夹着几点猩红火星,风一吹,刺鼻廉价的烟草味飘散开来。
秦淮刚刚买灯的大方阔绰被几个人看在眼里。
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他的衣服和鞋,上面的logo在商圈里属于奢侈品的分类。
秦淮也不动,直直站在那里认他们打量,倨傲淡漠的姿态仿佛是他们不识抬举挡了路。
几个人里牙齿最黄的那个开了口,一把烟嗓,像蛇一样,说话带着嘶声,“你挺有钱啊?”
秦淮坦然承认,“嗯,是有些钱。”
似乎对他们的恶意一无所知。
烟嗓心里轻蔑起来,看向秦淮的目光变了又变。
“哥们儿,借点呗,我手头紧。”
说话时候,烟嗓刻意把袖子卷起来,露出花臂,青紫的图案刺在黄褐色的皮肤上,边缘还翻着深浅不一的红色。
秦淮轻飘飘看了一眼烟嗓的刺身就移开了眼,笑得温和,“行啊。”
其他几个人顿时一起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看着秦淮这块肥肉。
秦淮比他们所有人都高,不过他们也不在意,高个子的软脚虾他们见多了,扬起头一副拽傲的样子,说话间又抬高了自己的辈分。
“也不多要,两三千,还没有你这鞋贵,你该拿得出来吧。”
“你要是痛快给了,小爷我考虑收你当小弟。”
秦淮没怎么搭理,只是看着他们走近,神色倨傲又冷淡,听着他们的吠叫,当做耳旁风。
直到烟嗓不经意转头对着碎石堆说了一句,“待会儿那女孩来了,你先骗她去别的地方,我搞定这小子再来找你。”
秦淮目光扫过碎石堆,念出躲在后面的人名字,“苏正阳。”
“呦,认识啊。”
苏正阳从碎石堆后面缓慢走出来,低着头,烟嗓饶有兴致地问,“你有这么有钱一朋友,怎么不早说?”
苏正阳低着头不吭声。
秦淮笑了一下,直直看着烟嗓,“我跟他不认识,我今天来找你。”
明晃晃的挑衅,毫不掩饰的倨傲张扬。
“不是问谁把你送进的派出所吗?我干的。”
烟嗓猛吸了一口烟,“你是那女孩哥哥?”
他嗤笑一声,摆出大哥的气势,伸长了脖子,声音都放大了许多,“电视剧看多了吧,还玩这一套,你跟那女孩什么关系啊?兄妹?还是说,男女朋友?这么小,”
烟嗓还想说话,整个人被一道力道掀翻,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脸朝下趴在地上,浑身都是剧烈的疼,他下意识想抬手撑着地起来,发现胳膊软绵绵的。
天空中下起纷纷扬扬的雪,白雪落在秦淮的肩上眉梢,没染上一星半点的温柔,反而铺了一层寒冷刺人的凌厉。
衣衫齐整,眼神冷淡,黑色碎发半点没乱。
几个混混大喊大叫,怒吼着,痛骂着,面红耳赤,一拥而上,嘈杂纷乱。
秦淮一句话也没回复,简单利落解决了他们的车轮战。
轻轻松松卸了他们的力道,再来个过肩摔,或者一脚踹在肋骨往下,让他们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再也无力反抗。
动作干净漂亮,像是最标准的教学演习。
一点血也不见,就算送到医院也验不出什么程度的伤,但实实在在的疼痛遍布几个人的全身。
他们的意志清醒着,以伏在地上的狼狈姿态仰望着唯一站在雪地上的黑衣少年。
冰凉的雪落下来,贴在因为疼痛而滚烫的皮肤上,寒风凛冽,他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倒吸着气开口求饶。
“哥,错了,之前有眼不识泰山。”
“我们以后见到你绕着走,您大人有大量。”
秦淮走到求饶最勤快的人面前,抬起脚,踩在他的衣服口袋上。
地上的人发出一声惨叫,拼命挣扎着抽出口袋里的手,在混着雪和泥的地面上滚成一团。
廉价的衣服撕裂成两半,露出口袋里的刀柄。
唯一的翻盘点败露,几个人咬着牙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就跑了,还不忘回头放狠话,“你等着!有本事报上名来!”
秦淮把刀踢进下水道,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去追,懒散语调报出姓名,“秦淮。”
秦淮。
几个人记住这个名字,在跑过路口之前,回头朝着秦淮大喊,“秦淮!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搞死你跟你姓!”
愤怒的喊叫声回荡在荒山里,不远处的赛车场几个人面面相觑。
兴冲冲过来赴约的柳清欢也变了神色,加快了脚步。
秦淮慢悠悠走着,浑然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误会。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不一会儿,那些打斗的痕迹全被掩盖的一干二净,他拂去眉上落雪,走到兔子灯摊位里,去取他定好的灯。
老板目睹了全程,看向秦淮的目光满是赞赏,“你练过?不简单啊。”
还没有等他回答,一个人扑过来搭着秦淮肩膀,头顶的黄毛惹人注目。
“你来了怎么不找我们?这什么?给我玩玩”赵平川说着,伸出手去拿,他们几个平时这样随意惯了,也没怎么讲究过。
啪的一声脆响,赵平川的手被秦淮无情打开,他呆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眼神满是伤心,话语幽怨。
“秦淮,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秦淮懒得搭理,转身就走。
被无视的赵平川毫不犹豫跟上了秦淮,在他背后碎碎念,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妖精了?!!”
“哥们儿对你掏心掏肺,你对哥儿们无可奉告,伤心,太伤心了。”
“少发点神经。”秦淮捧着一堆灯,眼神逼退赵平川伸过来的手,声音凉飕飕的,“你瞒着我干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赵平川登时站直了,眼珠子四处转,扯起一个僵硬的笑,“我能干什么事情啊,我在好好学习呢,我跟你说,这次期末考我不是倒数第一了!”
秦淮发出一声拉长的“哦”,在赵平川舒了一口气的时候精准补刀,“倒数第二是吧。”
赵平川摸着鼻子发出哀怨的回答,“那怎么不算进步。”
“欸,肖栩和蒋延飞去堵人去了,那几个人是怎么着啊?”赵平川搭着秦淮的肩膀,看向那几个混混跑远的地方,“啧”了一声,“未成年,家里要么没人,要么惯着,沾上了麻烦的要死。”
秦淮不以为意,给白兔灯的耳朵边戴了一朵绒花,“小打小闹处理不了,不是还有抢劫吗?”
“他们能抢到多少钱,几十几百的,”赵平川也拿了一个花灯玩,“他们不知道进过多少次局子了,大概也清楚这边界线。”
正说着,赵平川视线里出现一张卡。
秦淮没转头,还是捧着兔子灯给它戴上小饰品,慢悠悠在赵平川的注视下说出一句“我买单。”
赵平川看了一眼远处荒芜的山野,手里的卡轻飘飘的,但也沉甸甸,收敛了玩笑的态度,“里面是多少啊?”
秦淮把兔子灯揣怀里,想了想,“没数过,应该管够。”
借着摊位上的灯光,赵平川把手上的卡反复看了好几遍,“你自己赚的?赛车奖金?”
秦淮“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继续逛着花灯街市。
寒风凛冽,刮得人脸生疼,赵平川并肩跟秦淮走着,一句话不说。
之前都以为他是没钱了,所以被爸妈逼着回了国,在眼皮子底下管着。
现在秦淮有钱,那说明,能让他回来的事情,就不只是钱的问题了。
“有事开口,一起呗。”赵平川瞧了一眼秦淮的钉靴,想起一些往事,“咱几个的关系都能算过命的交情了。”
“解决了已经。”秦淮回答的简略,目光一顿,看见不远处的树后探出的小脑袋,还拿着一个玩具弹弓,对准了赵平川的黄毛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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