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哥儿?枣哥儿?醒醒……”
林枣迷迷糊糊被摇醒,见他熟睡,林同安本不忍叫醒他,可枣哥儿睡觉前都惦记着跟着去卖笋
林同安抱人去洗漱,林枣啃了个馒头才清醒
林同安已经去后院把猪喂了,免得回晚了猪直叫唤,方柳用漏瓢捞出笋片,捞了两大盆出来
笋片滴水,背筐不好用,方柳找出大篮子让林同安挑,怕沾灰土还在上头盖竹筛,这才准备妥当
“大黄好好看家哦”
林枣说完就牵起阿姆的手,现在天才擦亮
走到小竹林就看见陈水生朝他们走来,林枣挣开阿姆的手,陈水生顺势牵住他
“林叔叔,柳阿嬷,我阿姆在门口等着你们,咱们快走吧”
陈有顺牵着驴子在门口备着,驴子打了个响鼻,在静谧中很明显
“陈伯伯,白阿嬷早上好”林枣早上起来说话还带鼻音,显得黏糊糊的
陈有顺把人举高高往板车上抱,“枣哥儿起这么早呀?伯伯昨晚吃到了枣哥儿给的甜泡”
他昨晚回家得了一小捧山野泡吃,听夫郎说是枣哥儿特意让留的,家里人人都有一份
林枣趴在驴车上问他,“是不是可甜啦?那是我阿爹摘的”
“是,可甜了”脸上还残留着笑意,他说完转头把亲儿子往车上一撇,“坐好点,别挤着枣哥儿”
陈水生默然,他与枣哥儿之间还能坐一个人,怎么看他都挤不着枣哥
“有顺哥今天不去卖猪肉啊?”林同安有些惊讶
“这几天不怎么好卖,上头猪卖三天还剩点没出手,今天去隔壁村阉猪”陈有顺把筐子都塞上板车
陈有顺没有长期租猪肉摊子,都是短租,他不是每天都能收到猪,何况家里也有活儿要干,抛不下
“这样掰扯到镇上都没好摊位了,柳哥儿咱先走吧”白芷挽着方柳就走
林同安接过绳子,驴子跟着人走,去镇上的路它走得熟,其实不用人牵都会走
驴子是很金贵的家畜,林同安也爱惜这头通人性的驴,大人都默契地没往板车上头坐
去镇上也就半个时辰的脚程,不用赶路
驴车缓缓向前拉动,林枣坐驴车少,去镇上也少,板车颠簸也没能抑制住他的新奇
林枣兴致勃勃,过了桃花村他就没有那么激动,改跟陈水生嘀嘀咕咕,靠在一起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冷飞打在脸上,带着凉意,想阿奶常说:“风大不能说话,不然要吃风”
陈水生怕枣哥儿吃风,他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我们不说话了,不然要吃进风啦”
林枣用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那双眼睛也会说话一样,陈水生猜他肯定是在问:“水生哥哥,什么是吃风呀?”
车轱辘捻过小石子发出细碎的声音,路上有挑担子的老人,也有背着干粮去渡口找活干的汉子
石头进鞋磨得她脚疼,拍拍鞋子又套回脚上,这驴车?林家那小子?吴桂梅惊疑不定,方柳侧过脸跟白芷说话她才敢认
她急急撵上,“柳哥儿!林家小子!停一下”
“我怎么听到有人喊我名?”扭头吴桂梅已挎着篮子站到方柳跟前
“呼……年轻人腿脚真是快,我都撵不上你们,柳哥儿你们这是去哪啊?”吴桂梅捋顺跑乱的发丝
不着痕迹地扫一眼驴车,车上就窝着两个小的
她没在意方柳说什么,收回目光嗔道:“要不说同安疼孩子,还借了驴车,枣哥儿真是有福气”
篮子往上抽了抽,吴桂梅老在村口坐着唠嗑,白芷是认得她的,“大娘,大早上的上哪去啊?”
“我侄子的儿子有了头胎,说是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这个老婆子也去讨杯喜酒吃吃”说这话时她眉飞凤舞,好不开心
俩人也连连道喜,说上些喜庆话,吴桂梅又扯上驴车
方柳看出她想坐,但没搭腔,驴车是陈家的,白芷还没坐上去呢…方柳垂眼装听不明白
“大沙沟还远着,既顺路大娘上去跟孩子坐到镇上吧”白芷见状开口,也不等她“推辞”,让林同安停下
林枣的低头埋在双臂间,他爹说这样风吹不着脸蛋,车一停他就以为到了就抬头,跟爬上板车的吴桂芳对上视线
“坐稳了吗?”
“稳了稳了,”吴桂芳话音一落,驴子继续拉动板车,吴桂芬呼出口气,总算能歇歇脚了
她朝林枣一笑,“枣——阿嚏!”
头朝外伸手捏住鼻子,一拧一甩,顺手擦在板车边
林枣贴陈水生更紧了,偏生吴桂芳擤完鼻涕还伸手扶他:“你俩靠那么近,坐着不舒坦,来——”她将林枣挪到自个儿怀里,“靠婆婆近点哈,地方大的很”
林枣不自在地动动身体,目光下意识看向陈水生
陈水生不懂什么叫委婉,干脆对着吴桂芳说:“婆婆,我想跟枣哥儿讲话”
吴桂芳哈哈一笑,她打趣陈水生:“你是陈有顺的小儿子吧?这么小就知道哥儿好了?真是有够醒目”
白芷真真是恼火,吴桂梅可能没坏心思,可要是被心眼子坏的传出去,搞得两家脸上不好看呐
两家关系好,孩子还小玩得好,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偏生这个吴桂梅嘴上没个把门,什么都敢乱说
林同安啐了一口,默默加快步伐,驴子几乎小跑起来,到地方后吴桂梅脚还没沾地驴子就被牵着走远
“呸!嘴烂的,亏我好心”白芷觉着膈应,人前脚走就等不及骂上
方柳也觉得晦气,摆摆手宽慰白芷:“为这个生气不值当,咱快去抢好位置才是实在的”
林同安搬好竹笋才牵驴给人看管,交两文钱给驴喝水喂草
为省三文钱摊位费,他们只交一个摊的钱,篮子紧放紧凑,来得还算早,他们这个摊位干净,没有烂菜叶子
一路走来也有卖笋的,笋这东西重,出得也多,是不太卖得上价钱的,俩人稍一想就定价
“卖笋——卖笋——,三文钱一斤!”白芷扯开嗓子叫卖,有人看了一眼就走,也有人留下来称个一两斤
林枣跟陈水生挤在大石头上,他们都觉得阿姆厉害,喊的又响又亮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林枣看得眼花花,林同安回来的时候手上捏着酥饼,都是肉馅的
一人一个,酥饼也就林枣巴掌大,四文钱,还热乎乎的,咬下去酥皮掉渣,里面有细细的肉馅,不多,就一口
再小口吃也有吃完的时候,他也不闹着还要,拿出小帕子抹抹嘴擦擦手
方柳抽空打开竹筒灌口水,林同安也打开嗓子喊,卖东西少有不张嘴叫价的
林枣跃跃欲试,他也想帮忙,于是拉着陈水生的手给自己壮胆,“卖笋!新鲜的笋…”
一出声大家就都看向他,他的脸迅速充血,以为自己做得不好,林同安呼噜一把他的头,“对,就这样喊”及时给予他肯定
他重新张张嘴,知道大家不是笑话他,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卖笋卖笋——便宜卖——”陈水生的声音乍然响起,他紧了紧俩人的手,让林枣不要害羞
有人陪着一起做就不会那么紧张,两人还会打配合,一人喊一下
小孩子脆生生的嗓音跟大人不同,很抓人耳朵
路人就算不卖笋也会多看几眼,林枣知道水生哥哥在旁边,一点不露怯,还冲人笑
有个穿着齐整的妇人走过,跟林枣对上视线,林枣盯着她的眼睛,腼腆一笑:“阿婶,你要不要竹笋,很新鲜哦”
那妇人脚一转,在摊子停下问价:“你这竹笋怎么卖?”
陈水生知道,“三文钱一斤”
妇人也瞧了他一眼,指甲掐一下笋片,是嫩的,“给我来三斤吧,回去炖肉吃”
林枣和陈水生模样都长得好,大的俊俏小的活泼灵动,穿得不是很好,却被收拾的干净
妇人问他俩是不是两兄弟,林枣点头,“怪不得,我瞧着脸也像”她也没多讲,只有林枣跟陈水生会心一笑
两人还真拉来不少客人,有个汉子故意逗林枣:“要是你家竹笋不好吃,我就找你行不行?”
陈水生皱着眉头把枣哥儿挡在身后,像护崽子的老母鸡
林枣扯着他背后的衣裳,露出头来,冲着那汉子说:“不行!竹笋不好吃肯定是叔叔你没放肉,放肉就好吃啦!”
“哈哈哈!”
“这小孩儿真聪明…”
“那人也没讲错啊,肉可不就是好吃!”
那汉子五大三粗,是个直爽的性子,哈哈一笑:“那让你阿爹给我称两斤,我等下就去卖肉回家炖”
周围人都在笑,陈水生却抿唇不语,把林枣带回石头坐下,面对那个高大的壮汉,他是真的害怕枣哥儿被抢走
林枣舔舔嘴唇,叫了那么久,他一坐下就懒得动,拍拍陈水生,“水生哥哥,我想喝水”
陈水生心里没由来的惶恐被林枣一只手揪出来拍拍散,再想不起来,他立刻起身去拿竹筒
林枣就坐着等竹筒送到嘴边,“咕嘟咕嘟——”他是真渴了
“哈…”他用手背擦掉下巴的两滴水,递过去竹筒,“哥哥你也喝”
“我也有水”陈水生去背篓里又掏出一个竹筒,他不是很渴,在枣哥儿的目光下喝了一小口润嗓
忙碌好一阵,竹笋居然卖光了,比大人预想得快很多
白芷收拾摊子的手猝然一顿,“柳哥儿,豆腐张的儿子要娶亲你知道吧?”
方柳点头,顺手擦了脸上的细汗,“知道,他家还请我去治菜,前几天才定下菜单,怎么了?”
白芷直起身捶捶腰,“爹娘他们说不跟去坐席,一大家子占一桌难看,叫我带两个孩子去吃就行,可我拿不准随多少礼好”
分家后人情走礼都要方柳自己琢磨,他还特意回家问了方母这方面怎么办妥当
他想了一下才开口:“到时候你拎一刀肉,再买一包中等的点心就够,礼钱给个意思就行”
他把随的礼拆开跟白芷讲清楚:“肉实在,当天拿去添菜也行,和点心一切拿给近的亲戚也有面,不会出错的”
白芷撞了他一下,“你真是帮了我大忙,我为这事想了好几天呢,那你随什么啊?”
方柳被他撞得一抖,柔柔一笑,“我让同安买一坛中中的酒,到时候办席可以喝,他家以后做人情,转手随出去也好用”
这都是他跟林同安两个人得出来的经验,怎么都不会出错的
回去的时候林枣蔫了吧唧的,他起得比往常早,又一直跟着卖笋,觉得累是正常的
板车颠簸,阳光撒在身上暖烘烘,跟来的时候一样,他窝在水生肩膀睡过去
陈水生不是很累,发现枣哥儿睡熟后身体放松下来,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怕他睡着撞到头,方柳叫水生扶稳一点,要么就摇醒枣哥儿,让他回到家再睡
陈水生不愿打扰枣哥儿的美梦,就一直揪着他的衣裳,偶尔一颗小石子的颠簸没有晃醒林枣,倒是吓到一直紧绷的陈水生
等林枣睡醒的时候,他吃上了新鲜的炒竹笋,不是跟肉一起炖的,就是拍大蒜简单翻炒,足以唇齿留香
美味的饭菜足以抚平身体上的劳累,日子盼头足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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