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逛花楼

辛夷现在很是后悔自己提出了逛花楼的建议。

他们这些刺客在外行走江湖,总有些缩骨易容改变身形的法子。姑娘不会武功,缩骨做不到,于是她原本打算把姑娘易容成男子模样。

可谁曾想那些稀奇古怪的膏体一沾到寇窈的脸便激出了一片红色,虽然寇窈说不打紧,但辛夷却不敢继续易容了。

她很是愁苦,姑娘有蛊王在身分明百毒不侵,怎么皮肤却这么娇嫩呢?

蛊王小银感受到了辛夷的质疑,不满地吐了吐蛇信。

还不是她又是珍珠粉又是芙蓉膏,把自己养得太娇气!

辛夷又想帮寇窈束胸,在见到束胸布轻而易举在寇窈背上勒出一片红痕时,又默默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最终她们使用了最朴实无华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让老鸨毫无异议眉开眼笑地把她们迎了进去。

寇窈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男装,一头青丝用玉冠束起,腰间坠了块镶银的和田玉禁步,还冠冕堂皇地拿了把折扇。分明是一副风流小公子的装扮,但只要人不瞎,都能看出这是个貌美的小娘子。

小娘子“唰”地打开折扇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家名为“满庭芳”的花楼有三层。一楼正中设了个约莫四尺高的台子,腰肢柔软的舞姬们高居其上,正挥着水袖抛着媚眼。高台四周散落着桌案软塌,酩酊大醉的客人们搂着怀里的姑娘调笑,惹得姑娘们一声声轻笑娇啼。

二三楼的房间遍布四周,由精致的木栏杆围起。也有不少客人坐在栏杆旁俯视着一楼纵情歌舞的舞娘,不过大都在房间内行鱼水之欢。

寇窈被大堂里掺了助兴香料的熏香勾出一个喷嚏,有些不虞地皱了皱眉。

舞没有她们苗疆的姑娘跳得好看,脸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出彩,客人们言行举止都显得格外丑恶。

着实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不过来都来了,总得享受点什么。寇窈问老鸨:“你们这里曲儿唱得最好的姑娘是哪个?”

老鸨向二楼某处望了一眼:“青衣唱的最好,不过她眼下正在伺候人,不如奴家再给您找个别的姑娘?”

寇窈顺着老鸨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柔弱无骨、柳眉细眼的姑娘正揽着个满身贵气的黑衣男人。那男人头发束了一半,另一只手正抛着玉质的酒杯把玩,漫不经心地听着身侧姑娘的私语。

“公子……”青衣在他一双桃花眼的注视下红了脸,“这些粗鄙舞姬有什么可看的,不如回房听奴家唱曲儿。”

男人笑了笑,把长相妖娆的青衣衬得格外寡淡:“不急。”

楼下的寇窈和辛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沈识???

原来这家伙一月未归,还不传消息回去,竟是在花楼里听姑娘唱曲儿吗?!

沈识若有所感地朝着寇窈所在的方向望过来,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和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他手一个哆嗦,玉杯径直砸向一楼,摔了个粉身碎骨。

沈识:“……”

又是一笔钱。

他进楼时老鸨见他气度非凡便没先开口要钱——毕竟他看起来不是会赖账的人。后面他叫姑娘,开房间,点酒肴都是要的最好的。

不过没关系,债多不压身。更何况他最开始就打算赖账。

楼下的小丫头已经怒气冲冲上楼来了。伏在辛夷肩头的小银和主人情绪共通,也对着沈识亮出了獠牙。沈识故作淡定地把青衣支回房间,然后在外面把门锁住了。

他闪身躲向一旁垂着纱帘、静谧无人的角落,思考着如何最快打消寇窈的怒火。

坏了,她让自己带的胭脂也没买到。

现在武功尽失,怕是经不起她下毒和小银的獠牙。

他看了看身后的窗户,估摸着从二楼跳下去估计还可以,谁料打开窗户便见到了一架眼熟的马车。

进退两难。

寇窈已经杀气腾腾地掀开了纱帘:“姓沈的,你这混蛋!”

沈识举起双手做求饶状,低头轻声道:“如果说我其实是先帝遗孤,来花楼是为了自毁名声打消外面那人让我登基的念头,你会信吗?”

话刚说完他便深感不妙——这番说辞听起来实在是太离谱了。

寇窈果不其然更生气了:“虽然我很气你没能及时带着我想要的胭脂回家,但也不必编这么离谱的谎话糊弄我吧!”

眼见她伸手去摸怀里里装满药粉的香囊,沈识眼疾手快地扣住了她的胳膊:“别动。”

他内力武功虽然丧失,但力气还在,控制住寇窈依然轻而易举。

幸亏寇窈今日是少年打扮,还需要从怀里掏药粉。要是苗女装扮那便全身上下都是□□的地方,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该被药倒了。

小银见主人被控制住,张开嘴便要咬人。沈识眼疾手快地在它脑门上一弹,让它晕晕乎乎地躺在了辛夷身上。

不过他的指尖碰到了这小东西的鳞片,顿时变得乌黑,毒素还在不断向上蔓延。

沈识把指尖放在寇窈面前:“别下毒。我武功尽失,经不起你们折腾。”

寇窈将信将疑:“你不是以前从我这儿拿走了一个克百毒的香囊吗?”

沈识似笑非笑:“我还想问问你,谁在那香囊上放了怎么也解不开的痒痒虫?”

听闻这话,寇窈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但她依然没有给眼前这混蛋解毒的打算:“我要的胭脂呢?”

那胭脂月余前在金陵很是盛行。寇窈在沈识临行前托他带一盒回苗疆,他却久久未归。前几天她去胭脂铺子里买,却得知已经断货了。

这次换沈识心虚气短了:“……我方才去胭脂铺子里看,老板说没有了。”

寇窈:“方才???”

这混蛋居然还没自己去得早!

沈识苦笑:“我这不是被关了一个月,刚刚逃出来么。”

月余前江南某富户重金请斩阎罗出山刺杀秦家三老爷,缘由是他在江南任上时搜刮民财淫人妻女。沈识调查清楚后得知秦三老爷年前回京述职,便提了刀打算进京一趟。

寻常刺客去杀人时不是易容就是蒙面,沈识风格格外与众不同,总爱戴着块精巧的面具出门。他十四岁成名,距今已有四年,身价高到离谱。近两年鲜少有请他出山的,以前的面具早就被他不知扔到了哪里。

于是他挑了块成色不错的白银,找到了最会雕花样的寇窈头上,用一盒胭脂许诺小丫头让她帮自己做面具。

直到进京真正动手沈识才明白为何那户江南人家请自己出山。秦三老爷并无武功,但他身边却有一批格外难缠的暗卫。

那群暗卫武艺并不高明,但内力却无穷无尽,不惧伤痛血液还带毒,邪性异常。他身上没有带寇窈的香囊,内力在溅在身上的毒血的刺激下不断衰退,很是吃亏。

不过即便是这样,沈识还是成功杀了秦三老爷和一众暗卫,只剩一个武功最高的和他缠斗。他内力所剩无几,一时不慎被挑落了脸上的面具,结果对面那只知道杀戮的毫无神志的暗卫却愣住了。

那暗卫看着他的脸,眼睛里渐渐生出一些希冀和痛苦的神采来。他见状不妙想逃,却被剑横在脖子上胁迫去了另一处宅院。

刚翻墙进去那处宅子,暗卫就又失去了神志。他们的打斗声引来了宅子的主人,暗卫被围攻制住关了起来,他却因主人吩咐没被刁难。

随后他见到了那处宅子的主人——一个约莫三十岁、身姿如玉、和他有着三分像的男人。

沈识一时有些茫然。

他自有记忆开始就被爹孤身一人抚养长大。爹是寇家的管事先生,也是严杀楼的师爷,更是江湖上曾经有名的风流公子和智多星。他娘据说身子弱,刚生下他就不幸去世了。

沈先生虽然长得不赖,但沈识和他委实一点都不像,而且超出他太多。于是沈识一直觉得自己的娘肯定美得惊天动地,才能生出自己这样的儿子。

这男人莫非是他娘亲的家人?

好像爹确实说过娘是金陵人士。

沈识客套地问了一句,那男人淡漠的脸上露出一点细微的笑:“原来你还知道自己阿娘的一点消息。”

那一点微弱的笑在他脸上慢慢转为悲怆的神色。他猛地咳出一口血,厉声喝道:“即刻把这小子送去南阳山的行宫,把他看好了,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见!”

然后沈识就在那布满奇门遁甲的劳什子行宫被关了一个月。

奇门遁甲沈识会解,不过看守他的一堆人他没有内力打不过。传信的海东青还没飞过来就被赶走,行宫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期间那男人也来过,告诉了沈识不少消息。

比如他的确是沈识的小舅舅,也是金陵极具盛名的才子,裴安。

比如沈先生其实不是沈识的亲爹,先帝和先皇后——也就是裴安的长姐和姐夫,才是沈识的亲父母。

比如先皇后其实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当今太后——也就是曾经的德妃,害死的。

不过除了他是裴安这一点,其他的话沈识半个字都没信。他的耐心在被关押中告罄:“那您怎么确定我是令姐的孩子的呢?”

裴安冷静道:“年龄、相貌、养父身份,所有的一切你都对得上。”

沈识被“养父”二字气得额角青筋乱跳。

他认定这位名满大周的金陵裴郎是个想报仇想疯了的神经病,并不愿过多理会他。裴安倒也识趣,不再说这些,转而像对待至亲小辈一样考校他的策论。

沈识的武功刀法是寇窈娘亲所授,诗文策略则是沈先生培养,只不过江湖只闻其武功而不知其才名。他被裴安说得心烦,一言一语和他辩驳起来。直到辩倒裴安看到他略显满意的神色时,沈识才醒悟过来。

这人莫不是在看他有没有做皇帝的资质吧?

后来沈识便故意和裴安对着干。这位金陵裴郎才名动天下,脾气也格外清正耿介,果然看不惯他后头的做派,频频皱眉。

今日裴安带了大半侍卫出门办事,被他找机会逃了出来。本想找办法回苗疆,谁料从胭脂铺子出来后又感觉有人跟上了自己。

沈识自知逃不掉,索性迈入了从未进过的花楼,打算搞一出逛花楼不给银子的戏码,让裴安彻底失望。

寇窈听完了一通格外离谱的前因后果,抓的重点也格外离谱:“我进楼就给了一块金子,凭什么你做什么都不用先给钱?”

阿窈:不公平!男女逛花楼凭什么不是同样待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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