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栩宁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关掉闹钟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把卷子和速写作业分开装好,塞进了书包里,拖着困倦的身体去了浴室。
他昨天睡的太晚,补完前面几天落下的的作业已经是凌晨一点,现在脑子还是混沌的,急需冲个冷水澡醒醒神。
整个身体被冷水一浸,江栩宁瞬时清醒,泛红眼尾下的青色却依旧透着遮掩不住的疲惫。
没有办法,自从他决定要艺考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要面临这样的局面,抽出休息时间来兼顾文化课和美术。
都说艺术生轻松,但实际上对自己要求严苛的学生,无论学什么都不会轻松得起来。毕竟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天才。
因为一个目标过后,是另一个更高的目标,学习是件没有尽头的事儿。
班主任许青倒是有问过他,要不要转到三中专门的艺术班,时间安排会更适合他的节奏。但江栩宁自己拒绝了,至于原因……也很幼稚。
跟文科班的教学资源无关,他只是单纯不愿意去适应新的环境,去适应没有沈怀川在的非舒适地带。
打开手机屏幕,没收到沈怀川的消息,江栩宁就知道这人又睡过了,他向来没有喊人起床的习惯,从冰箱里拿出了买好的三明治和两瓶牛奶,一起塞进了包里,给沈怀川发去了消息。
【嗯:我先去学校补作业了,给你带了喝的。】
【嗯:(牛奶图片)】
路上江栩宁背了会单词,到教室的时候才七点零五分。
早读还没开始。
班里零零星星趴着补觉和赶作业的,就连徐承理也还没到。
江栩宁刚坐下翻出数学卷子准备钻研一下昨天没做出来的大题,便感觉身后一阵诡异灼热的目光。
身后的陈嘉意诡异地抬头,低声道,“咳咳,江同学。”
江栩宁没转身,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陈嘉意用手戳了戳江栩宁的凳子,“江栩宁!”
江栩宁终于放下手里的卷子,回头,“什么事?”
陈嘉意破天荒地开始解释起之前的事情来,“上周那些花吧是我闲的无聊买来的,只是想表示一下友好,不是真想跟你有点什么……既然昨天已经说清楚了,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好同学、好朋友对吧?”
江栩宁:“?”
他不太明白,陈嘉意要跟他当“好同学”的目的。
陈嘉意见人没反驳,得寸进尺地双手环抱住江栩宁的椅子上,凑近了道,“你跟阮清是一个画室的同学,应该很熟吧?”
江栩宁:“阮、清?”
这是他从昨天到现在第二次听到身边人提起这个名字。
“我想跟阮清交个朋友,你帮我引荐一下呗。”陈嘉意说着双手夸张地捂在了胸口,感慨道,“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可爱的女生,昨天晚上明明只是打了个招呼,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连夜找美高的人要来了她的微信号——但是她也太高冷了,我发了三遍好友申请她才给我通过!”
“……高冷?”江栩宁实在不认为,一个在线上会给他发兔子表情包的女生会很高冷。
陈嘉意:“对啊,可能我跟她没你们那么熟吧,她对我可冷漠了,你快告诉我她平时都喜欢什么,我好找她聊天。”
江栩宁有些无奈,“我和阮清只是普通同学,没你说的那么熟。”
真的很奇怪,昨天只是在烤肉店偶遇了阮清,这个名字就重复在他耳边闪回。
不仅是陈嘉意,沈怀川也主动提起过。
“切,我不信,你们学美术的我还不知道吗,在画室一泡就是一下午,对着那些石膏静物也不可能干画一天吧,总得跟身边同学聊聊天、交流感情吧。”陈嘉意反驳道。
江栩宁一愣。
好像他每次确实都是干画一整个下午。
虽然身边有同学在闲谈,但每次他基本上都是那个抽离于群体对话的那个人,跟阮清也是淡淡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们的交集或许会更少,少到不足以支撑起在大街上碰见会打招呼的程度。
“哎算了,不跟你多说了,快坐过来一点。”陈嘉意趁江栩宁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扯了一把他的凳子。
江栩宁就这样因为惯性侧身向后栽了下去,“?”
就在他伸手撑住了旁边的桌子才得以稳重中心的时候,抬眼一看,陈嘉意已经掏出手机,对着摄像头笑着比了个耶,抓拍了一张有江栩宁在画面内的照片。
虽然此刻的江栩宁神情迷茫,但总归是转了个身,露出了正脸。
“……你做什么。”他问出了声。
陈嘉意趁盯早读的老师还没来,明晃晃地把手机从袖子里拿出来,对着江栩宁晃了两下,“发给我未来的美女朋友啊,找点话题嘛。”
【chen:早啊阿阮,我是江栩宁的同班同学陈嘉意~昨天我们在烧烤店见过的,很高兴认识你。】
【chen:(自拍图片)我们正准备早读~】
【chen:下次有空我们可以一起玩。^_^】
……
陈嘉意把有江栩宁的自拍照发出去几十秒钟之后,对话框没有丝毫动静,但江栩宁却无意间瞥到了陈嘉意手机里阮清的微信头像。
一只淡蓝色的小兔子,兔耳朵垂着,没有五官,看起来有点丧。
为了防止是自己看错了,他就着侧坐的姿势,又定神看了一眼头像的画面,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陈嘉意,你是昨天晚上加上阮清的吗?”
“也不是,我晚上发的好友申请,她好像是凌晨一点多才通过的。”陈嘉意划拉了一下手机,“喏,我发了三遍,她通过的时候我都睡了。”
江栩宁仔细端详着手机界面。
【chen:我是chen。】
【chen:我是陈嘉意(江城三中)。】
【chen:我是江栩宁的同班同学陈嘉意(三中)。】
【阮清:对方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陈嘉意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接连发了三条好友申请,对面才通过。
而这个阮清头像却确实他手机里“阮清”的头像并不一样。
“她平时比较忙,现在可能没看手机。”江栩宁将手机递给陈嘉意,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上课时间,最好不要打扰她。”
“原来是这样啊,阿阮还真是个爱学习的女孩。”陈嘉意收回了手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意弥漫到嘴角,“那我放学再找她。”
江栩宁面色平静地转过身将座椅往前拉好,在身后人看不见的地方,迅速压低肩膀从书包的内袋里掏出了手机。
社交软件的备注可以改,头像却说不了谎。
可当他打开手机,往下翻,“阮清”的头像依旧是一个被捧花遮挡住的女生的侧脸。
两个微信号的头像不一样,就说明号码不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他迷惑的时候,“阮清”恰逢其时地发来了消息。
【阮清:栩宁哥哥,你平时画色彩一般用什么牌子的颜料和工具?】
【阮清:(好奇脸jpg.)】
江栩宁皱着眉头将手机熄屏,冷静了一下,揉搓着手指过了几秒又重新打开了手机,敲下两个字。
【用手。】
打完字,他长舒一口气将手机关机放回包里,盯着面前卷子上那道数学大题,陷入了迷之沉思。
—
暖风吹过操场,卷起杂草的碎屑,顺带着将阳光也一点点从树隙中拨开,洒在地面上。
那细碎的光又平等地照在每个学生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上。
“我对上台表演这事儿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算是为班级争光,也得考虑一下个人意愿吧?”
体育课刚刚结束,沈怀川手里还攥着根羽毛球拍,汗液没来得及擦干,顺着额角攀至下颚,又流入被肌肉撑得宽大的校服领口里,一脸凝重地看着面前的文艺委员、生活委员、班长徐承理,还有其他几个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同学。
学校下周举办艺术节要上报节目,他们班报了个全体上场的小众歌舞,这会正挨个游说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的边缘人物。
文艺委员:“大家的意愿就是随意热舞一下再配个乐,糊弄过去。”
生活委员附和扶了扶眼镜:“文科班里本来就没几个男生,沈哥你就帮个忙吧,站做后一排中间动两下就行,队形我们差不多都想好了。”
同学A:“去年我们班嫌麻烦没参加,被老许一顿批,说年纪轻轻怎么一点活力都没有,等老了连个纪念都没有。”
是了,这就是他们文科四班,整个高二年级最沉默、表现欲最低迷、也最散漫的班级。
平均成绩还行,但就是这班级氛围很诡异,上课没人爱举手,下课没人问老师问题,所以区里安排公开课从来不考虑他们班。
而五月底的艺术节是作为铁路高中的三中历年来的传统,主要由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参加,他们班去年就错过了一次,今年许青绝对会让他们上去试试。
OK。
沈怀川的个人意愿就这样被完美忽略了,他伸手擦去眼下的汗,看向了一旁站着不说话的徐承理,“老徐,你是班长,怎么不发扬精神参演一下舞蹈?”
徐承理:“我在旁边弹琴,谢谢。”
哦原来是乐器组。
沈怀川沉默了片刻,再次发言,“我看齐越平时也没什么事儿,不如让他……”
文艺委员:“齐越弹电吉他。”
靠,也是乐器组……不是,这人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沈怀川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生活委员打断:“拜托了!”
沈怀川看着好不容易燃起一丝团魂的班集体,有些于心不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好,我去。”
不就跳个舞吗,他也不是不能扭那么几下。
“组织会记得你的贡献!”文艺委员是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女生,得到了公认最难搞的校霸的首肯,突然觉得这节目又有希望了,辫子都跟着雀跃摇摆起来,“喏,这是你的演出服——哦,还有这一件,可能得麻烦你给江栩宁拿去了,这几天下午他请假不在,但我已经在班群里跟他说好了。”
“江栩宁也去?”沈怀川眼下闪过一丝惊喜,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对方热舞的画面。
“对啊,江同学向来都很支持我们的集体活动,去年运动会三千米接力没人他也答应体委上场了。”文艺委员无意之间说道。
话音刚落,沈怀川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球拍压低接过了五颜六色的演出服,“行,衣服我会给他的,排练喊我就行。”
“好嘞。”
看着完成指标后又去游说其他不想参加活动的同学的班委们,沈怀川陷入了沉思。
去年运动会那场三千米他怎么会不记得。毕竟是他跟江栩宁一起跑的接力。
其实当初报名的时候沈怀川就觉得有点奇怪,平时江栩宁并不怎么运动,身形也单薄,就算要参与集体活动,怎么一下子报了一个需要绕大操场跑两大圈的三千米接力。
原来是没人报名,临时答应的。
怪不得跑到双颊通红、喘着粗气也要把接力棒递到他手上。
运动会结束后还小小感冒了一场。
这么细想,江栩宁好像总是这样,看起来淡淡的,对什么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内里却跟小火炉一般温热滚烫。
小时候江栩宁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怯生生的不爱说话,却一言不发地帮他老妈收拾了饭后的布满油渍的碗筷。
沈希仁刚出生时爱哭闹,江栩宁当时明明也是个小孩,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个法子,板着脸对着小姑娘背英文单词,通常念到第二页的时候,沈希仁就睡着了。这招屡试屡效,从此以后沈怀川这个当哥的再也不怕老爸老妈不在家的时候应付不来小孩了。
初三那年,平时不怎么掺和他学习的江栩宁却半强制性单方面地收走了当时沈怀川玩得上瘾的游戏卡带和平板电脑,硬是耐着性子夜夜给他补课,最后他不负众望,擦线上了三中。
还有齐越……高一跟佩佩分手闹着去长江二桥跳江(没真跳),也是江栩宁率先发现了不对劲,打电话喊来了沈怀川,两人好说歹说劝了一个晚上,才把人从江边带回市区,三个人就这么挤在江栩宁家里过了一夜。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沈怀川去器材室还球拍的路上边走边想,心里细细密密的暖意瞬间充沛了他全身。
他的竹马分明是个小太阳。
就在这时,被他放在器材室的书包里的备用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沈怀川掏出来看了眼,身体瞬间僵硬。
备用机上挂着的是他的女号。
而此刻,小太阳发来了消息——
【嗯:我到了,没看见你。】
【嗯:你在哪?阮清。】
遭了。
江栩宁给“阮清”发消息了。
江江:惊喜吗?我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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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两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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