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丁妈一声不吭坐在驾驶位上，丁凌坐在后面也没有先开口。

半响，她突然崩溃的大哭起来，丁凌有些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安慰。

等到丁妈情绪稳定后，丁凌才张嘴喊了一句妈妈。

丁妈随手在旁边抽了几张纸擦掉自己的眼泪，淡淡的说了句没事儿，随后发车回家。

确定丁妈真的没问题，丁凌转头看向了窗外。

刚才蒋翊亲自己了……

还跟自己表白了……

感觉烫烫的……

丁凌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脸霎时间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明明自己该放弃他的，为什么他要突然跟自己表白啊？丁凌矛盾的想道。

算了，现在已经高三了，有什么事留到高考过后。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钢笔找到。丁凌又想。

趁着丁妈给自己请了一周的假，他必须找到那支钢笔。

*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

丁凌把东西收拾好回到楼上就没下来过，丁妈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端着做好的饭菜上楼。

一进门，丁凌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做自己的作业。

看到丁妈端着碗，他先一步去门口接过饭菜。

“丁凌啊，在写作业吗？”丁妈哭了很久，一开口连声音都充斥着无力感。

丁凌点点头，把碗放到书桌上，准备把最后一题写完再吃饭。

门被轻轻叩住，丁妈进来走到丁凌身边，右手抬起来又轻轻的放到丁凌的头上。

“为什么你不跟妈妈说啊？”丁妈问道，“因为什么？”

丁凌垂了垂眼没说话，要说理由……

因为他不想让丁妈担心，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有好多好多的理由是丁凌说不出口的。

“妈妈，你在办公室说的话是真的吗？”丁凌岔开话题，没回答丁妈的话。

“什么？”丁妈似乎没反应过来丁凌说的话。

丁凌重复了一遍丁妈在办公室说的话：“如果我是同性恋，你会祝福我……”

丁妈愣住，看着丁凌的眼神从疑惑到放松。

她抿了抿嘴思考了好一阵子，最后点头：“真的，妈妈只是希望你幸福，不要有任何压力。”

听到丁妈能给自己一个答复，丁凌只是莞尔一笑，两下就把饭刨完。

把碗给丁妈后，丁妈正准备下楼收拾，丁凌喊住了她：“妈妈。”

丁妈回头看向他。

“你们从小到现在一直在担心我，所以这件事也就不想让你们担心。”丁凌淡淡道。

丁凌的话无意是在丁妈破碎的心口上敷了一把药，虽然能救命，但疼得厉害。

出去前，丁妈没忍住又哭了一下，一边抽涕一边说话：“小凌啊……爸爸妈妈不会觉得自己孩子的事是闲事，你不跟……不跟爸爸妈妈说……呜……才最让人担心……呜呜。”

严薇婷是个特别喜欢哭的女人。

听丁爸说他与丁妈的相遇是有一次出来找工作，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女大学生因为不见了五十块钱在哭。

他不由得对这个女大学生感到好奇，所以上前问她怎么了。

女大学生眨着大眼哭诉自己因为丢了五十块钱吃不了麻辣烫。

越说越伤心，到最后把自己缩成一团无声的哭着。

丁爸被逗笑了，于是拿出自己身上仅剩的三百块钱请女大学生吃了火锅。

后来女大学生为了感谢丁爸，把自己的微信号甩给丁爸，再然后两个人从相爱到结婚，到生下丁凌。

自丁凌有记忆以来，丁妈只要哭了，丁爸就好像有魔力，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送给丁妈。

现在丁爸不在，丁凌起身走到放门口搂住了丁妈拍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会说的。”

丁妈哭哭啼啼的走了，临走时还拿走了蒋翊送给丁凌的等身娃娃。

丁凌咬了咬下唇，拿起手机搜了一下公交车310的车站。

他想，310公交车一共经过三十三个站，汤厌这么恨自己应该不会把钢笔丢在学校附近。

那么可以排除一中周围几个站。

“啊……”丁凌忍不住感叹出声，“27个站。”

二十七个站数来数去差不多都得翻十几个垃圾站。

为了明天能找回钢笔，丁凌收拾好桌面早早的睡了过去。

床头的手机响了几下后，屏幕发出一道白光。

我的狗会后空翻：［我们谈一谈吧。］

我的狗会后空翻：［明天晚上我来找你。］

——

起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四点，丁凌猛得醒来，再眯眼时却睡不着了。

他在黑暗中胡乱摸了一把，拿到手机后被光线闪住了眼睛。

缓了好一会儿，他看到蒋翊发给自己的信息还有些懵。

想到今天才星期四，下午补习班还要上课，蒋翊大概是忘了，所以丁凌也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窗外因为冷空气形成了水雾，丁凌冷得下意识哆嗦了一会儿，穿好衣服拿上零钱和钥匙出了门。

凌晨的早上没有公交车，连出租车都很少。

一阵寒风吹过，丁凌掖了掖衣服，裹紧了围巾一路走到学校门口。

来到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右边方向的车站相对少一点，所以他先往右边走。

三点的天还很黑，路上行人稀少，丁凌拿出手机打开电筒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

因为没有具体的地点，丢掉的时间也已经过了两天，丁凌就只能用老办法一个一个垃圾桶的找。

第一个车站就有三个垃圾桶，他拿手机往里面照了照，只有表面附着一堆垃圾。

垃圾桶里传来恶臭，丁凌皱了皱眉还在犹豫该不该去翻垃圾桶时，身后有人问道：“小伙子，大半夜来翻垃圾桶啊？”

丁凌被吓得回头看去，发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正慈祥的看着他。

“丢了什么东西吗？”老奶奶问道。

“嗯……一支钢笔。”丁凌答道。

“今天丢的？”

“不，不是，前两天丢的。”

“啊，那这个时候东西都在垃圾场了，这儿找不到了。”

丁凌听后面色无奈，解释道：“我不知道钢笔被丢在哪儿了，也不知道会被运到哪家垃圾场……”

老奶奶没说话，思考一阵后她转过身准备走。

没走几步，她回过头朝丁凌招了招手，道：“孩子，跟我来。”

丁凌迟疑了一会儿，老奶奶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催促道：“不是找垃圾场吗？奶奶今年也快八十了，还能拐了你？”

他尬笑着否定了老奶奶的话跟在她身后。

路上，两个人开始闲聊。

老奶奶自我介绍，说自己姓杨，儿子出门打工被车撞死了，儿媳妇带着孙子改嫁，自己就靠捡垃圾为生，所以霁州每个垃圾场她都熟。

丁凌听后停顿了一下，随后也向杨奶奶简单介绍自己。

不一会儿，他问道：“奶奶，现在这么早为什么还在闲逛啊？”

杨奶奶摇了摇头叹气：“睡不着所以出来逛逛，顺便看看能不能捡几个瓶子。”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硬是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垃圾场。

“去吧，那边是前两天的垃圾堆。”杨奶奶指着其中一处堆积起来的垃圾堆说道。

丁凌谢过杨奶奶，然后一人前往那里开始漫长的寻找起来。

那支钢笔他一般都舍不得拿出来用，也就考试的时候用一下，自己还呵护得不行。

现在却在垃圾里待了两天，丁凌光是想想就心疼死了。

他这样想着，更加卖力的翻起了垃圾堆。

垃圾场又臭又脏，加上天气寒冷，丁凌的手被冻的通红，但背上和额头上又冒起汗珠。

杨奶奶站在不远处看着丁凌在足有两个篮球场这么大的垃圾场找东西，无助的叹了口气。

她突然想起什么，侧过身往不远处看了看 ，随后架着那根拐杖慢悠悠的走去。

差不多快过半小时，丁凌的衣服已经被垃圾蹭脏，一张白净的脸上也被污了灰尘。

一双脏手擦了擦汗珠，然后直起身想休息一下。

天太黑，夜太冷，在这里找钢笔就像大海捞针。

真的要找吗？为了蒋翊？

丁凌脑海里涌出一个个问题，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

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能感受到的、看到的、听到的只有肮脏的垃圾、漆黑一片的天还有袭来的风。

丁凌放弃一般坐在垃圾堆里，叹了一口气才顿感困意。

他打了个哈欠，原本想就这样躺一个晚上，但刚闭眼就是蒋翊的那张笑脸。

一瞬间，他的困意尽失，“唰”的一下坐起来开始回望四周。

“杨奶奶呢？”他自言自语问道，“大概是回去了吧。”

起身后他下意识拍了拍身上的灰，开始准备第二轮翻找。

“丁凌，孩子。”有人在喊他，丁凌闻声回头，杨奶奶端来一杯热水一瘸一拐的走来。

他拍了拍手小跑到杨奶奶身边，接过杨奶奶取的热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看着丁凌乖巧的待在她身边，杨奶奶轻声问道：“你今年十八？”

“是。”丁凌答道。

杨奶奶听后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呵呵笑了几声：“今年我孙子也十八啦，跟着他妈妈也不知道好不好。”

听语气，杨奶奶肯定是看到丁凌突然想到了她的孙子。

丁凌没开口，把热水喝完后也并不急着去找东西，而是待在杨奶奶身边听她把话讲完。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十岁的样子，已经八年没见过了，八年啊……一次生日都没陪我孙子过过，但每一年的生日礼物我都包好了。”

杨奶奶说到一半忽然转过身看向丁凌，顺带换了个话题：“你丢的是什么样子的钢笔？”

丁凌愣了愣，道：“黑金款的，笔身刻有一串英文。”

“它很重要吗？”

“算……算是吧，喜欢的人送的。”

“哪家女孩儿啊？追到了吗？”

“他……”丁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眨了好几次眼后小声回答道：“他不是女孩子。”

杨奶奶没有被这个答案吓到，她接着问：“追到了吗？”

丁凌摇了摇头，泄气般说道：“最开始是想高考考完就去追的，但部分原因就不想去追他了，不过……”

他话聊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杨奶奶呵呵笑道：“不过什么？”

“不过他跟我表白了，所以我现在很矛盾。”丁凌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要把自己的爱藏在心里。

杨奶奶没说话，她从身后掏出一个粉布袋递给丁凌：“为什么会矛盾？”

粉布袋放在丁凌手里，还没来得及打开，丁凌先把自己的话说出来：“因为喜欢他这件事，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喜欢他。”

他的语气里包含了好多好多的无奈，杨奶奶道：“丁凌，你知道奶奶在你的话里听懂了什么吗？”

“什么？”

“我要把所有的事憋在心里，然后充满矛盾的活着。”

杨奶奶平静的说道，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又道：“奶奶是个没文化的人，我相信连我都懂得道理，你也会懂。”

丁凌一时语塞，张开口又闭上，重复几次后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所幸这个话题聊得并不是很久，杨奶奶也没有固执的要求他必须给一个回答。

她还是带着慈祥的笑脸，冲着丁凌粉色布袋扬了扬脑袋，说道：“打开吧。”

丁凌点头答应，将布袋打开。

里面是一个首饰盒，系上了一条金色的蝴蝶结。

“这应该是你的钢笔，上次翻垃圾桶找到的，因为坏了，但是这只钢笔很好看，我就把它留了下来。今天问了你才发现你是这只钢笔的主人，所以我刚才回家去拿了过来。”杨奶奶解释道。

丁凌愣在原地，听完后连忙拆开礼物盒，那只金色的钢笔躺在首饰盒里。

笔身有一条黑色的裂痕看起来被摔了很多次。

不知道为什么，丁凌只觉得又激动又伤心。

他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到最后只说了句谢谢，然后抱着这只钢笔无声哭泣。

几分钟过去后，丁凌又说了几遍谢谢。

杨奶奶淡淡回道：“不用对我说谢谢，该谢谢的是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我孙子。”

丁凌沉默着，听杨奶奶讲了很多关于他孙子的事。

他忍不住问道：“奶奶，你孙子他现在在哪儿啊？”

杨奶奶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好一会儿后她道：“应该是陵城，人老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天在不知不觉间就起了一点晨色，在丁凌还想陪着杨奶奶的时候，杨奶奶提醒他该回家了。

半夜三点出来的，也没有跟爸妈说一声。

丁妈早上应该还会去看望丁凌，要是发现他不在了又要哭一阵子。

丁凌没办法，只能告别杨奶奶回家。

“孩子。”临走前杨奶奶喊住了他，丁凌回头看去。

“犹豫不决的时候要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啊。”

丁凌点头，笑着回应道：“我会的奶奶，下次再来看您。”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杨奶奶只能笑着目送他离开。

来晚了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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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