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白回来的时候靳瑜还维持着头向后仰，半边椅子翘起的高难度动作，甚至沈雁白出来他也没发现。

他抬手将椅子扶正，“坐好，别摔着。”

椅子上的人目光呆滞，听到说话也只是机械的服从命令，眼珠都没转一下。

沈雁白坐回去看他：“怎么了？哪题不会？”他说完就要抽走靳瑜手下的书。

刚动一下，一双手直接砸到桌上把练习册重新压回去。沈雁白怕伤到他，没再动，等他说话。

靳瑜浓密的睫毛扇了扇，语速很慢的开口：“你周六，”他停顿了一秒，最终也没把“宝宝”两字说出口，只是指代了下，“要和人出去？”

沈雁白估计他是听到说话了，也没瞒：“对，见个朋友。”

靳瑜犹犹豫豫开口：“见朋友，能有钱？”

沈雁白闻言一怔，没明白这小孩儿的脑回路，没有立刻回答，但落在靳瑜眼里，就像是默认。

他闭了闭眼，复又张开：“沈雁白，”沈雁白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叫他名也挺稀奇，表情跟着严肃起来，听靳瑜又说：“我现在是你金主知道吧，你这人能不能有点道德观念有点合同意识，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打两份工。”

“两份工？”沈雁白没懂。

但靳瑜现在思绪突然被另一件事拉走，他和沈雁白现在，还没签合同呢，只是口头交易而已，确实可以不遵守。

越想越生气，他翻转练习册，撕下最后一张空白页，刷刷写下几个大字。

《合同》

1.乙方在高二到高三期间无条件遵守甲方指令。

2.乙方在高二到高三期间只能听从甲方一人命名，并且只能打一份工，不可以再与其他人产生金钱交易。

3.乙方在高二到高三期间为甲方补课，费用另付。

4.乙方在高二到高三期间不得违抗甲方要求（不包括□□交易）甲方支付一定金额，保证高中期间衣食无忧。

甲方：靳瑜 乙方：

靳瑜签好名，把纸张扔过去，命令：“签字。”

沈雁白拾起来看，手指在“□□”两字摩挲，“不包括□□交易，特指哪里。”

“全部！”靳瑜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别思想那么龌龊，我顶多支配一下你的身体，又不打算拥有。”

“那你岂不是亏了。花一样的钱得不到相等的服务。”沈雁白凑近他，语气蛊惑低沉：“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去学，不会让你失望。”

这话说完，靳瑜满脑子都是自己拿着小皮鞭在床上揍人的模样，鸡皮疙瘩掉一地，他咬牙坚定：“大可不必，我们新时代的金主不搞那套，比较爱更高层次的路线，讲究精神愉悦。”

沈雁白偏头轻笑，好听的嗓音从齿间溢出，眼里沾满柔和笑意，他笑着说：“好，那我听新时代金主的。”

“既然这样，那你周六，就不准去了。”靳瑜趁机要求。

沈雁白不懂。

靳瑜也不好明说，余光扫到桌面，找到理由：“我周六要去买练习册，你得陪我，这几天晚上宿管老师查的严，我不想来回跑。”

沈雁白没立刻答应，最后还是在靳瑜清澈的眼眸中败下阵来，点头说好。

头一天晚上讲完题，靳瑜头昏脑胀像是被知识打了一顿，晚上睡觉梦里都还在背数学公式，早上起来无精打采的。

但他答应了沈雁白上课要好好听讲，不想言而无信。

连着几天上课老老实实的不睡觉，讲课的老师都觉得稀奇，声音情感都外放不少，把一个从不听课的学生变得又听课又记笔记，这简直就是教学史上里程碑。

尤其是对年轻的老师来说，一段时间里，靳瑜两字在办公室里出现的频率极高，后来还被外班学生告知打赌的事情，又引起讨论。

——

这天周六，住宿生也能出门。隔壁宿舍一大早来敲门，吆喝着一起去网吧。

靳瑜也想去，但约了沈雁白要去买资料书，只好又直挺挺的倒下去，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亦召洗漱完跟人出去了，再昏昏沉沉听到人敲门，已经是上午十点，靳瑜趴在栏杆说了声“进”。

沈雁白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早点。

他这次进来比前两次还要自如，将东西放到桌子角落，随手整理起昨晚靳瑜弄乱的桌子。

各科卷子分类整理好，晾了一晚上的碳素笔光着脑袋垂在桌沿，他拿起来，从桌子上翻着找笔帽。

靳瑜还处在半梦半醒的修仙阶段，看到沈雁白收拾东西习以为常，眼睛半睁半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床板，直到看到沈雁白即将碰到一东西——

“停下！”慌张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沈雁白手倏地一顿，寻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靳瑜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从床上叽里咕噜的爬下来，沈雁白把手拿开，想说你别急我不碰，没等他说呢，人已经跑到他身边，将一本白色封面的书藏到身后。

那抹白从眼前闪过，留到脑海里只剩个影儿，隐约看到宝典俩字，但不能确定。

靳瑜两手背在身后，小脸上还带着枕头压出的红痕，“我这个自己整理就行，不，不...”

“不”了两声也没说出个所以来，靳瑜闭嘴不说话了。

“我没看到。”沈雁白说：“也没打算翻开看，只是找笔帽。”他拿起刚刚被挡住的笔帽示意。

靳瑜也后知后觉的感觉出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也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就是站他面前的人写的笔记而已。

但他莫名的就是不想沈雁白在和那所学校那所城市挂上关系。

他点点头，小声：“是我反应太大了。”

“去洗漱下，过来吃早点。”沈雁白把东西整理好，自觉坐到离房门最近的位置，修长手指解开袋子，又作出保证：“抱歉，是我不该动你东西，我坐在这等，不会再乱动了。”

靳瑜把本夹到王亦召的书箱里，原本都要去阳台了，听见这么一句脚立马杵在原地，他倒退几步：“我没怪你，就是这个是王亦召的东西，我替他保管下。”

“嗯，”沈雁白没抬头的说：“我知道，你俩关系很好，我不过去。”

靳瑜说不出现在什么滋味，就是心口堵的慌，他三两下把王亦召的东西都弄到另一头，抓着沈雁白的手臂和饭拎到他座位上，两手重重的往肩膀上一压：“你以后就坐这，甭管谁来都坐这。”

“挨着你吗？”沈雁白没什么语调的问。

靳瑜指着桌子：“对，以后就挨着我，你先吃，我洗漱完就来。”

沈雁白抿起嘴唇，将微不可察的笑重新掩饰进去。

吃完饭出来，两人步行到学校门口。

学校周围就有三两个书店，规模不大，但东西都全，基本掌握校园第一手资料，老师要啥他们进啥。

靳瑜靳瑜寻摸一圈，径直走到辅导书书架旁边，抽出一本理综练习册问：“这个怎么样，我那会看班长在做这套题。”

沈雁白默默抽出来放回原位没说话。

靳瑜忍了一下，心里想这书大概不适合他，原因绝不是他智商问题。

他往旁边错了错，又抽出一本《高中必刷题》，抬头刚想问这书如何，扭头就看见沈雁白从高中书架过去，走到初中那一部分。

靳瑜又忍了下，手掌拍在辅导书上，声音响的把门口睡觉的店主都给吓一哆嗦，差点没从藤椅上掉下来。

“沈雁白！”靳瑜压低声音，“我他妈初中好好学习了。”

“嗯我知道，”沈雁白冷静的说：“我买给我自己看的。”

靳瑜心想你扯淡吧，但周围人的目光还没散开呢，他闭上嘴也懒得再说话了。

凭着手机上看来的学习博主书单买了几本书，靳瑜心满意足的走出去，沈雁白落后他一些，结账的时候扫了一眼，还是一些基础题型的练习册，他刚搜资料的时候看到了，但憋着一股莫名的气，就是不想买。

撩开帘子出去，门上叮咚一声响，伴随着兜里的震动声。

靳瑜拿出来接听，对面是王亦召。

“鱼啊，中午该起来了吧，网吧来不来，四缺一。”

“去~”后面尾音拐了个弯，把一肯定句变成疑问句。他偏头看了沈雁白一眼，没再吭声。

电话里王亦召还在劝，连带他十杀这样的梦话都说出来了，看起来真的很急迫。

靳瑜又含糊道：“再说吧，一会跟你说。”

“你想和他们去玩？”挂了电话，沈雁白紧接着问。他声音莫名低沉了一些，“没关系你去吧，晚上再学习也一样，我回去等你。”

沈雁白要是没说最后这句话，靳瑜可能真就去了。

但最后这话听到耳朵里，好像他成了半路放人鸽子的渣男，而且万一他走了，沈雁白又去找他“宝宝”怎么办，那他今天不就白干了。

沈雁白转身就走，刚走两步，衣摆被人抓在手里，他低头看过去，只看到一双细长瘦削的手腕，腕骨向上凸起，白的发光。

“你别走了，”靳瑜说，“你陪我买了书，我请你吃饭。”

“你不是要打游戏，我去会不会耽误你。”沈雁白表情依旧冷淡，但身体不自觉的卸了力气，好像风一吹就能刮走。

靳瑜手指用力，“不会，我先跟你吃饭，正好我也饿了。”

“吃完呢？”

“吃完带你去网吧，”靳瑜抬眼看他，客气的说：“只要你不嫌那吵就行。”

沈雁白比他还客气：“不嫌，你肯带我就行。”

正午太阳正烈，靳瑜踩着树荫下细碎的阳光走，手里是导航在发号施令：“向前一百米左转掉头。”

靳瑜放大再缩小，回头望沈雁白：“我怎么觉得这缺德地图在耍我。”

沈雁白嘴角罕见的露出一抹明显的笑，面前的人五官透着薄红，眉头凝起，恼怒中透着呆憨，正一本正经的和地图做斗争。

他刚想说随便去一家吧，就听见生气的小孩儿喃喃自语：“就想去家干净点的店，你以为就你们一家吗，再不好一会我就打车去另一家。”

阳光毒辣，靳瑜发顶蒙着一层柔和光晕，衬得发丝与瞳孔更浅，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他原地转了个圈，地图软件退出又重进，三百六十度还没转完，脑袋上突然盖上顶帽子，他抬起头，视线对上沈雁白的下巴。

手指按住帽檐，沈雁白又往下压了压，才说：“这离网吧不远，直接过去吧。”

余光扫到旁边是家服装店，门帘里头就摆放着鸭舌帽，估计跟他头上的是同一款。靳瑜又扬起下巴，争取跟人平视问：“那你不吃午饭了？”

“网吧里应该有盒饭泡面，吃那个就行。”沈雁白又往侧边站了站，彻底挡住靳瑜前最后一点曝晒的光束。

“行吧。”靳瑜估计沈雁白经过这么一遭变故，那些洁癖毛病多多少少也改了不少，没有再劝，关掉导航往网吧走。

正规网吧未成年不能进，他们这些学校的学生一般都往远处走，飓风网吧就是最爱来的地方之一，不看年龄，先付押金，只要别惹事就行。

沈雁白拧着眉头跟在后面，寻思要不先去商店买包湿巾和消毒液，走到一半，门口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沈雁白一会也来，记着别乱说话。”李子明拿着刚买的可乐说。

“卧槽，”刘昊差点把可乐喷了，“他干嘛来，不是说他俩王不见王，靳瑜是终于忍不住决定杀人埋尸了吗。”

床下打架床上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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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王不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