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不起

靳瑜晚上又没睡好,这次梦里主要人员不再是沈雁白,而是他自己。他看着自己被徐雯雯扫地出门,所有同学老师都笑话他,是个连大学都考不上的废物。最后他流浪在街头,饥肠辘辘天寒地冷,蜷在桥洞睡觉时被人赶走,好不容易抓了块馒头吃还让人给抢了,最后一个人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缩在别人窗户下面靠幻想取暖。

他冻得脑袋发蒙,身后是温暖舒适的小屋,身边是瞪着他的大黄。

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等到浑身失去知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勉强抬起头,眯起眼睛一看是沈雁白。

沈雁白穿的人模人样,笑的如沐春风。优雅的向他伸出手,认真问:“我这还有富婆资源,你要吗?”

“要你个大爷!”手掌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半圆,啪嗒一下扇了王亦召一个**斗。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宿舍间久久传响,余音绕梁。

手心中传来的沉重触感让靳瑜乍然苏醒。

他猛然睁眼,僵硬的从床上做起来,与捂着半边脑袋的王亦召大眼瞪小眼。

哇的一声,王亦召张开大嘴,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单手扶着梯子下楼,沉重的脚步声和敦实的背影流露出几分世事无常的沧桑。

两人一高一低,一望墙一瞅背,硬是在阳光热烈的清晨照出几分虐恋情深的味道。

“我就知道沈雁白回来后你就开始烦我了!”

“你看中的那三双鞋哥全给你买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同时响起又具是一愣。

紧接着——

“我没有!”

“成交!”

靳瑜脑子里的梦还没有完全消散,听到沈雁白那三个字就头疼,他单手架在床梁上,眼睛懒懒向下垂着,跟人商量:“咱以后能不能少提沈雁白。”

王亦召转头撇他一眼:“你都跟人打一把伞了,还怕我提他。”

靳瑜揉揉眉心:“他现在情况特殊。”

特殊情况就得特殊对待,他没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毛病,就是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家里把自己未来毁了,他恰好能帮,就帮一下。

王亦召满不在乎,争宠似的说:“情况特殊,你就跟人撑一把伞。”

靳瑜现在刚起床,整个都透着一股懒劲儿,话也比平时多些,难得耐心:“我跟你撑伞撑少了?他不是没有吗,以后都跟你撑好吧。”

王亦召坐到书桌上,嚼着零食从下往上的看他:“你现在对他究竟是什么看法,当初信誓旦旦说老死不相往来,还说看到他的时候绝对让他血溅当场,结果呢,你瞅瞅你,这才几天就叛变了...”

靳瑜听着初中怒气上头时说的话臊得慌,连忙打断:“就普通同学,没什么深仇大恨,都过去了。”

“你过去了,他过去了吗?”王亦召总觉得沈雁白哪里不对劲,先是做同桌又是带早餐,“非奸即盗。”他狠狠的下了定义。

门在这时响起三下间隔时间平均的敲门声,屋内的两人呼吸一窒,同时安静下来。

门外等了几秒见无人应答,又敲了几下,靳瑜趴在栏杆上,身子往门外探,问:“谁呀?”

“沈雁白。”声音隔了层门板,透进来显得低沉冷硬,王亦召听见刚在嘴里蛐蛐过的人就站在门口,吓得顿时从桌子上下来,左右看了看,拔腿就往卫生间走,边走边说:“我拉肚子,你先出门。”

靳瑜不得不从床上下来,哂笑一句:“出息。”

门打开。

沈雁白依旧穿着板正,左右手都拿着东西,左边是一杯豆浆,右边装在纸袋里看不出是什么,但香味已经飘出来,靳瑜皱起鼻子嗅嗅,抬眼问:“三食堂的手抓饼?”

沈雁白点头:“还热的,路上吃。”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漱。”他掉头往阳台走,走了几步回头发现沈雁白还站在门口,他只好拍拍自己凳子,“你进来等吧,坐我这。”

沈雁白走进来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尽管努力控制住视线不愿乱看,余光还是看到压在书本下的零食。

薯片没动,软糖袋倒是打开了,只是里面依旧鼓鼓囊囊,吃了没几个的样子。

“真不爱吃了啊。”沈雁白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他明知不该乱看别人房间,但经过这一刺激,视线忍不住放肆大胆起来,巡视整间寝室,想进一步看看,还有哪些变化。

靳瑜和王亦召住上下铺,下铺床面整洁,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床单掖在床垫下,连层褶皱都没,再看上面,被子大半个身体耷拉在外,床单也从缝隙里露出来,一折一折堆在一起,跟雨伞合起来的伞面似的,他从小到大给人收拾惯了,只犹豫了一秒,就站起身。

靳瑜手机落到枕头一旁,沈雁白没动,专心把被罩和被子对齐,也不知道晚上怎么睡的,全团在一个角里,盖的时候也不嫌沉。

他个高手长,站在地面上也不耽误操作。

刚抖落好一个角,一旁的手机亮起来,中间显示一道信息。左上角是商城名字,中间一行是店家。

无敌小小怪:抱歉啊,我家突然有事,这双鞋我得下个月寄。不过你放心,绝对不跑路,鞋好好在我家放着呢。

沈雁白没有窥探人**的癖好,视线故意回避,只在第一秒亮起时不由自主的看过去,而后就挪开视线。

可就这一秒,他还是看清信息上的所有字。

无敌小小怪,发来的鞋的照片,这两个东西对他来说都过于眼熟,不等他仔细思考清楚,手里的被子“嗖”的一下被人拽走。柔软的布料从手心中擦过,他扭过头,看向来人。

靳瑜头发还乱着,嘴里叼着牙刷,牙膏沫围绕嘴一圈,脸颊左边被牙刷顶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眼睛又圆又亮,写满了尴尬和无措。

“那个,你不用帮我收拾,”靳瑜将被子团吧团吧扔回床上,视线躲避:“我晚上睡前自己就弄好了。”

沈雁白挑挑眉,目光追过去:“你会弄被子?”

靳瑜理直气壮:“我让王亦召帮我。”

沈雁白没说话,也没动,依旧这样静静的立在他面前。

靳瑜咬着牙刷抬起脸,和人对视上时又好似被烫了一下,飞快挪开。

他扭头,趿拉着拖鞋回去,给人留下一个头发翘起的后脑勺。

靳瑜没敢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他脸不知道怎么长的,有点情绪就会泛红,情绪全暴露在上面。

活像个情绪指示灯。

拧开水管,两手拘一捧水撩到脸上。冰冰凉凉的水触碰到皮肤,连着大脑也冷却降温。

他刚刚刷牙,时刻注意着外面,看到沈雁白整理床单也没有丝毫不妥,直到王亦召在厕所里咳嗽声音才大梦初醒。

要是没有和沈雁白分开那两年,他现在一定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上,毫无愧疚的指挥人干这干那,哪像现在,意识到沈雁白在帮他整理被子,都得跑出去,生怕麻烦别人。

在王亦召和沈雁白之间选,还是使唤王亦召更得心应手一点,毕竟几顿饭就能拿下。

时间还早,走在路上不急不慌,靳瑜视线从两侧树荫看过去,吸溜一口豆浆,视线转到另一边,看层层叠叠的厚重云层,再往下划......糟糕,差点跟沈雁白对上视线。

靳瑜吓得呛了下,咳嗽一声,后背附上一只手轻轻拍打,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喝慢点,不着急。”

靳瑜立在原地等嗓子里那股力道下去,身体逐渐变得僵硬,没等他巧妙的避开身后那双手,沈雁白已经自觉地拿开,并贴心的送上纸巾,体贴程度让人找不出任何错处。

“谢谢。”靳瑜接过纸巾,在嘴边胡乱的擦了一下。

王亦召不在,他和沈雁白并肩走的太过尴尬,比昨天从商店里出来还尴尬,毕竟那个时候还没说人坏话,但今天早上按照沈雁白敲门的速度来看,前面得有几句入了耳朵,只是不知道听了多少。

王亦召背叛信义自己躲厕所去了,留他一个人在这挡。

想到这,靳瑜又是恶狠狠的吸溜一大口,吸管冒出次次声,最后一口也见底。

他垂下胳膊,将垃圾紧紧攥在手中。

路上学生变多,走路时和身边人肩膀时不时触碰到一起,从贴到的地方开始,一片灼热手臂顺着脖颈往上走,靳瑜要被这股莫名其妙的氛围弄炸。

距离教室还有大半截,用来消磨时间的早餐已经吃光,他受不了这安静,先起了个头:“你为什么转来这所学校?”

破产也好不能出国也罢,原来学校待着得了,飞大半个国跑这来干嘛,怪让人心烦的。

靳瑜问完想完自己先是一怔,这话问的有些唐突,还是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太过随意也不合适。

“你要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他摸摸鼻子,补充一句。

沈雁白欣赏够这五颜六色跟调色盘一样的情绪变化,才不咸不淡的回答:“因为这里比较熟悉。”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同学,熟悉的住处,还有,他目光像条贪婪的蛇,化作实物般从靳瑜脸上一点一点舔舐过去,熟悉的人。

“哦。”规范挑不出错处的答案。

靳瑜心里那点唐突被冲淡,话匣子打开,他又问:“这次待多久,在这高考吗?”

他原本想问的是,这次还走吗,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不想显得自己多在乎。

“不走了。”沈雁白眼尾余光撇到立在树下的垃圾桶,微微弯腰,抓住靳瑜的手腕将垃圾摸到自己手里,走过去扔掉,折返回来,走回来时又抽出一张纸擦手。

靳瑜的注意力被他这洁癖吸引走,脑海中刚刚出现的问题被他按压回去,连人触碰到他手心时,悄悄用指腹剐蹭掌心也没注意到。

没有话题可以再聊,好在已经到教学楼楼下,不用再沉默太久。

靳瑜一步并作两步的往上跨,爬上三层楼梯,即将迈入平台,落在下一台阶的沈雁白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摆。

靳瑜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周围人来人往,赶来上课的学生匆匆忙忙从他们身边过去,移动中出现两个静止的物体,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后又被他们的颜值吸引,走出去很远也在向这边张望。

靳瑜被人看的不好意思,缩着脖子伸手将自己的衣摆扯回来。

“你干嘛呀,有事直说。”

“对不起。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走。”

过了不知多久,这道低沉又郑重的嗓音响起。

扯衣摆的手倏然停住,又重新落回沈雁白的手中。他站的比人低一阶,抬眼正好能看到靳瑜卷翘的睫毛在不停抖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少年的脸上,睫毛卷长浓密,发丝和瞳孔都浅,皮肤细腻,模样乖巧,看着就让人没由来的心软。

沈雁白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问想说,又无法说出口。

身姿挺拔,神色冷淡,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紧张,呼吸已经屏住,四周的声音如潮水般远去。

一把剑正悬在头顶,他此时此刻,只是一名即将被宣判惩罚的囚犯。

身后有学生撞了他一下,他抬起手,将靳瑜护在半边,就在这时,靳瑜的声音终于响起。

“不用。”靳瑜的声音很小,平静的回视他,说出来的话却残忍:“普通同学没必要说这个。”

沈雁白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气,靳瑜终于揪回衣摆,转身走向教室。

普通同学...普通同学...

和刚刚在门口听到的,一样的回答。

大概是被宿舍里听到的看到的所有击中,让他慌了神。

也让他不得不承认,在靳瑜心里,有人在取代他的位置。

所以他不管不顾的抓住人的衣摆,将道歉脱口而出。

但很可惜,没人有义务在原地等待。

沈雁白将这四个字在心口翻来覆去的磨,磨到心脏胀痛腐烂。

没关系的,普通同学也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一切是他活该。

我宝嘴硬心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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