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程瑜看来,杨岸绝对称不上是“校霸”,毕竟杨岸干过最离谱的事情,是和校外的混混们约群架,倒是没有“霸”到校园里,称呼为“街霸”更合适,他是他家门口那条街一霸。
老班当初就是担心他“霸”到校园里,才对他多留了点心,至于为何会拉上程瑜帮忙,倒也不是因为程瑜是熟人的儿子好使唤,而是程瑜入学军训期间、班委还没选定的时候,就攒了五、六两个班,给即将离开的教官送了个大活。
后边老班从副校长那儿听说,教官对他们这大活很是感动,在回部队的大巴上都还一直掉眼泪,这让老班觉得程瑜有一定的社交处事能力。
而程瑜只觉得是自己顺水推舟,教官本身人不错,没在一些莫名其妙的点上为难学生,给他们两个班的休息时间是全年级最多的,大家都乐意感谢教官,程瑜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过是简单的牵线搭桥。
但程瑜没有在班上担任任何班干部,拿自己成绩一般当挡箭牌,实际上是不想多管闲事,老班找到他说起杨岸的事情,他第一反应是拒绝,等听完老班讲述了这位他没见过几面的同班同学的生平事迹,程瑜还是犹豫了,他骨子里程女士那份诲人不倦和陈先生那份乐于助人合在一起跳动,最终他松口说回去问问爸妈。
后边便顺利被老班拉上贼船,那会儿晚间饭点师徒俩都不休息:程瑜在街头跟杨岸街坊家的小孩踢球,打听杨岸在同龄人间的人际关系;老班在巷尾看大姨大妈搓麻将,打听杨岸赌鬼老爹的生活轨迹。
程瑜还记得他跟杨岸第一次正式见面,他正在陪杨岸家附近一圈邻居的小孩踢皮球,杨岸踩着暮光和街头的灰尘,在这片小广场边上站定,脑袋上围了一圈纱布,冷眼看着小广场里的热闹,而后成功把一群小孩吓得哆嗦,大家七嘴八舌地向程瑜指认,这就是住他们家附近会杀人的大哥哥。
杨岸的长相并不好惹,往小广场中央过来,每走一步,围程瑜边上的小孩就跑走两个,后边他还没到程瑜跟前,那些小孩早作鸟雀散跑得无影无踪,半点一起踢球的情份都没给程瑜留。
程瑜看出杨岸有些跛脚,三步并两步走到杨岸跟前,杨岸在他之前开了口:“你和杜浔是一起的?”
“算是吧,我是他学生,也是你同班同学,程瑜。”程瑜仰面回答,目测杨岸此人得有一米九那么高,他看着人眼睛说话都费劲。
“那你去那边的单元楼门口接一下他,他被烟灰缸砸了脑袋,以后别来这里了,也别想着劝那个混蛋什么。”杨岸冷冷地瞥了程瑜一眼,本就锋利的面相因侧脸贯穿的一道疤而显得更加凶狠,“我自己会去说服我舅舅办理退学,不要想着你们是老师是同学,就有义务让我继续待在学校。”
说完,杨岸不紧不慢地往广场边缘走,寻了个靠栏杆的椅子坐下,程瑜还想问些什么,但想到老班出了事儿,此地不宜久留,连忙往杨岸指的方向飞奔。
分明之前说好,不要贸然去杨岸家里找他的赌鬼老爹,但老班在整合了一系列消息后,还是觉得上门走一趟,结果好嘛,非常窝囊地昏倒在人家单元楼门口,弄了一脸的血,被街坊邻居纷纷围观,连个帮忙打120的人都没有。
程瑜连忙挤进人群,用自己的砖块机打了120,再把自家班主任搀扶起身,半扶半扛地将人一点点拖离人群。
其中有个大妈停止了指指点点,冲程瑜喊:“别管那家子的事儿了!你们是那家子的什么人啊!”
程瑜充耳不闻,一心把班主任搀出小区狭窄的街道,到小广场那边迎接即将到来的救护车,杨岸还在小广场的椅子上孤零零坐着,暮色四合,他的背影像头孤寂的棕熊。
在等车的间隙,程瑜冲一边拿自己的外套给班主任止血,一边冲那头棕熊喊:“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不管的理由,不然我老师醒了,他不会安心!”
棕熊一动不动,仿佛真成了一头不会言语的熊,程瑜把老班扶上救护车后,杨岸没有一次回过头来。
总的来说,程瑜对杨岸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怎么说老班都是因为关心他为什么不来上学才挨了他父亲的一烟灰缸,好就好在老班可能真有点神功加持,虽然血流得吓人,但到底没有脑震荡以及其他后遗症。
*
“明明知道那孩子家里就是个火坑,为什么还愿意往下跳?”
程瑜在打过120后,也给爸妈打去了电话,老班光棍一条,出了事儿家里连个照应的都没有,谁知道来医院的竟然是小姨。
这会儿小姨在病房里数落人,程瑜自觉地到病房外偷听,他因此逃过了学校晚自习,坐医院空荡的走廊里,面前是框着黑夜的窗户。
老班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也挡不住他语气里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不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嘛,他至少还有愿意花钱送他来一中上学的舅舅,说明这孩子家里也没有那么极端。”
“你真该庆幸一中好歹是个重点中学。”小姨冷声说。
老班却不以为意:“我其实在职高也干过几年,应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啦。”
很有经验是指被学生家长打得脑袋开花,还得自己学生搭把手打120吗?程瑜觉得有些无语。不过他守在门外,还是有别样的收获,他看到了从楼梯口跛脚走来的棕熊,。
杨岸眼神很好,看见了程瑜扭头便走,程瑜不惯着他,起身一个发力便冲到楼梯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程瑜紧攥着杨岸手腕,面上似笑非笑。
“我只是来医院拆线。”杨岸面不改色。
“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而且这里是住院部。”程瑜一语戳穿,“你能找过来,也花了些心思吧。”
杨岸脸红得面上的疤都柔和了几分,他咬牙甩开程瑜的手,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程瑜没有追,扶着栏杆望向那旋转而下的楼梯,杨岸跑下了两层楼,如程瑜所料那般停住了脚。
程瑜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楼道:“你心里也不用过不去,杜老师是自愿的,他要不乐意,没人会逼着他去你家劝学。高中不属于义务教育的范围,你去不去上学,于他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只是他觉得,你去上学对你比较重要。”
“老杜跟我说过你的中考成绩,离一中的线就差两分,不然你舅舅也不好花钱运作。就算你不为你自己的付出心疼,也好歹心疼一下你舅舅,人家顶着你爸那个定.时.炸.弹还能把你送去一中,其中的辛苦我一个外人都能感觉到。”
“你不过也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杨岸咬牙切齿,那疤痕扭曲得狰狞。
“腰不腰疼我不清楚,但杜老师确实头疼。”程瑜并没有同理心地回怼了过去,成功将人怼跑了。
*
“因为这事儿,我还被我小姨说了,让我不要意气用事。”程瑜给俞呈讲到这里,特意地停了停,他们在骑车回家吃午饭的路上,俞呈特意缠着他讲老班叫他去所谓何事,“不过这也算是某种不打不相识,我因此给这位神出鬼没比你更胜一筹的街霸同学混熟了起来。”
“感觉你就是故意刺激他的。”俞呈搂紧他的腰,闷声闷气,“老杜唱红脸,你就唱白脸,左右都把他架住了,可不让人对你们印象深刻嘛。”
“学神就是脑子好使啊。”程瑜不吝夸赞,“后边的事情,咱们晚上再聊,这会儿也讲不完,怕你惦记着睡不好午觉。”
“我也要加入你们。”俞呈说。
“别了,现在也只有一点扫尾工作。”程瑜笑,“我上午问了我们班和六班跟杨岸关系好的几个人,他们都说杨岸假期里还好好的,甚至终于答应他们一块去乡下兜风,期间也没听说他爸又作什么妖。”
“所以我下午跟老杜过去,只是帮老杜撑场子的,人多了也容易让他们紧张,毕竟我们不是去人家家里约架。”
俞呈静默了好半晌,一直到程瑜拐弯进了银杏树的小径,他才落寞地喃喃:“你这一年的高中生活,真的很丰富啊。”
“不过是没事找事,你知道我最怕麻烦了。”程瑜说。
但俞呈不同意他这哄人的说辞:“你明明最不怕麻烦。”
“唉呀,你要这么说,老杜就要和那俩班长一块把我架成副班长了,哪个正常的班级有三个班长嘛,两个就差不多了。”程瑜故作苦恼,“而且我跟小姨打了赌,从小学到大学,坚决不担任班干部。”
“你就为了她那句玩笑赌约啊?”俞呈失笑,注意力终于从“拯救街霸”一事转移走了。
那会儿他俩才小学二年级,程瑜再一次没被班主任选为班干部,他难过坏了,回去哭了好几场,程女士和陈先生轮流哄,当时担任他语文老师的俞爷爷也领着俞呈下楼来宽慰他,都没能哄好,倒是小姨一个电话打过来,知晓原委后哈哈大笑,说程瑜没选上班干部就哭成这样,选上了还得了。
程瑜反驳说他选上了才不会哭,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小瑜最喜欢的不是帮助同学们吗?选上班干部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帮助同学了,反而要全部听你们班主任的话,把同学们的小秘密都告诉班主任。”
小姨成功地把程瑜对班干部的印象带跑偏了,将班干部和班主任的狗腿子划上等号,程女士大呼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程瑜和小姨隔空拉钩,要一直自由地帮助同学而不去当班干部,以至于到程瑜升入小学高年级,已经懂事明理的时候,他还是对当班干部避之不及,班主任那会儿想让他当个班长或副班长,都被他以自身纪律不好自身成绩一般推拒了。
他和小姨拉钩的内容还包括,如果程瑜一直不当班干部,小姨就奖励他一间堆满他喜欢漫画书的屋子,现在眼看着他的目标快实现大半,可不能因老杜人好心软而中道崩殂。
“那怎么能是玩笑呢,咱小姨什么时候开过玩笑?”程瑜一本正经地反问。
他按了刹车,停在单元楼前,俞呈利落地下车,见他把车子停好,再跟他一块上楼。
不过在程瑜准备拿钥匙开门前,俞呈还是扭扭捏捏地缠着他,要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怎么了这是?”程瑜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上午都没怎么搭理我。”俞呈小小声说,把脑袋埋在他颈窝,“而且一下课就不见人。”
“对不起嘛。”程瑜抬手揉了揉俞呈柔软蓬松的头发。
俞呈哼了声:“没关系。”
继续继续~
以及提一嘴,妈妈叫程杏木、爸爸叫陈松明、小姨叫程仙木、班主任叫杜浔。
都有木,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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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全校知名的大校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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