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休息，程瑜被杨岸叫了出去，杨岸特地瞅了眼俞呈，强调说想跟程瑜单独聊聊。

“呈儿，你跟云帆去食堂吃饭吧，也都是朋友。”程瑜也这么说。

“好诶，我还没跟学神一块吃过饭！”周云帆从善如流地应和，“学神，我饭卡你随便刷！”

“这回可让我们小周追星成功了。”林新雨也调侃，不过她已经和同班的女同学约好出去吃，“我先走了各位，晚餐愉快～”随即欢快地和女同学挽手出了门。

这怎么可能愉快得了，俞呈暗暗磨着后槽牙，但程瑜这么说他也没法拒绝，只好冷着脸点了头，在周云帆试图攀住他肩膀一块走时，生硬地躲闪开。

“麻烦你了。”俞呈硬邦邦地说。

“俞呈，好好说话。”程瑜点了他一句。

他才不想听，自顾自先出了教室门，周云帆也没气恼，几步跟了上来。

“学神，我能理解你，不就是被好哥们鸽了嘛，别生气别生气。”周云帆好脾气地喋喋不休，“瑜哥也不是有意的，他约杨岸估计有正事儿，平常他跟杨岸关系没那么好，肯定没有你跟瑜哥好啦。”

说着说着，这人又习惯性地伸出爪子，搭在俞呈肩膀，俞呈不动声色地避开，专注下楼：“反正程瑜跟班上所有人的关系都好。”

“没办法，瑜哥个人魅力大，但是我相信你在他心里还是不一样的。”周云帆也没恼，还友善地宽慰俞呈，“学神你可是他发小啊，对自己有点信心。”

这话让俞呈都没法接，只能干巴巴地应了句：“谢谢。”

“别客气，你就是老跟我们客气。”周云帆大咧咧地说，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那天套圈回去后，我一连几天都在练习，但距离远些的怎么也套不中。”

俞呈以为他要问套圈的技巧，酝酿着说辞准备回答，也好不落人面子，但周云帆的思维过于跳跃，下一句便问：“学神，你长假怎么过的啊？”

“和程瑜在外婆家玩儿。”俞呈莫名其妙，“程瑜不是跟你们说过吗？”

“你们放假还每天都待在一起吗？”周云帆问。

“我目前和他住一块。”俞呈说，这话其实不用说出口，反正他们也晓得他和程瑜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放假走得比较近也正常，不过说出口心里舒坦。

周云帆接下来的话让他更舒坦：“那这样看来，杨岸更没法跟你比了。”

俞呈浅浅地勾了抹笑：“我为什么要跟他比？”

“比过他了感觉你会开心一点。”周云帆实诚地说。

这下把俞呈说了个大红脸，他同手同脚地走出好一段路，周云帆还在旁边喊：“这多大个事儿，别不好意思啊，学神你是人又不是神，有点个人情绪是正常的昂。”

*

程瑜不担心俞呈跟周云帆一块吃饭会出什么事，周云帆此人行事磊落大方，说话坦然无私，就算俞呈慢热生人勿近，跟周云帆相处下来也不算难。

杨岸把程瑜约到了操场，期间还是有良心地给程瑜丢了两个紫米面包，边走边吃边聊。

“你还是知道了吧？”杨岸开门见山。

“节哀。”程瑜点点头，礼节性地宽慰。

“行了，别人来这套也就算了，你少来。”杨岸赶忙打住，他跛脚没法被矫正，故步速偏慢，程瑜也耐心地放缓了脚步，“之后我可能就不会麻烦你和杜老师了。”

说不客气程瑜也还真不客气：“你是指放弃你街头霸王的称号？”

“在外头约架我好像没怎么麻烦你吧？”杨岸失笑，“顶多请你帮忙报警，我也给你做过值日和扫除，咱俩这账算是两清。”

“要真能两清，你也不用特地约我单独聊天。”程瑜可没被糊弄过去，“说声‘谢谢’这么难开口？”

“我这人平生没道过谢。”杨岸嘴硬。

“你要姓谢你就老实了。”程瑜冷笑回怼，“说认真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努力读书考大学，赚钱还给我舅舅。”杨岸呼出一口气，“不管那赌鬼死不死，我都打算这样走下去。”

“挺好，没有想不开就好。”程瑜说，还没来得及说“要没事儿我就先走了”，结果杨岸下一句就是：

“你现在还真成开导不合群青少年专业户了。那个俞呈，是老杜新给你派的帮扶对象？”

“这关你什么事儿？”程瑜瞥了一眼杨岸，那刀疤脸平静如常，没有什么戾气，应该没有针对俞呈的意思。

杨岸坦然回答：“就是觉得他跟我有些像，当然我不是说成绩和长相，比这两样我还是高攀了，我是说他身上那股劲儿，跟我一年前挺像的，有一股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刚从别的学校转来，有些不适应。”程瑜淡淡道。

“不止吧，他明明是故意不让自己适应的，除了你，我都没见他平时跟别人打过交道。”杨岸尖锐地挑开程瑜打的幌子，“我一年前也是这状态，那时候我只想到了死，还活着是因为欠了舅舅的人情债。”

“估计是家里也出了什么事儿吧。”

“我知道，这不用你提醒。”程瑜有些暴躁地接话，“我就是太知道了，才不敢多问他什么。”

“你都没敢过，怎么知道他接受不了？”杨岸犀利地反问。

要换平时，程瑜早一句“那你怎么知道他能接受”堵了回去，可能念及杨岸家里刚办丧事，也可能是杨岸这话戳中了他心里的痛点。

结果就给了杨岸机会说：“你之前怼我还挺来劲儿的，可没考虑过我的心情。”

程瑜彻底闭嘴了，敢情之前的债到这儿变本加厉地还。

可他能逼问俞呈什么？俞呈稍稍红了眼圈，他都得手忙脚乱愧疚得不能自已，根本狠不下心说重话。

“我没办法逼他。”程瑜如实承认了。

“那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问呗。”杨岸说。

程瑜如当头被敲了一棒：“你这法子不错，还有呢？”

说话间，他已经抓住杨岸胳膊，大力摇晃。

杨岸一脸懵：“这种事不应该你比我更擅长吗？”

“我就是在俞呈这儿不擅长。”程瑜摇晃的力度更大了些，试图从人脑子里再摇出来些锦囊妙计。

杨岸无奈：“你之前怼我，都会搬出我舅舅，你跟俞呈那么熟，应该知道俞呈在乎什么吧。”

程瑜一听更加头大，他要是敢在俞呈面前搬出俞爷爷，那他真是不想俞呈好了。

“我想先跑一圈。”程瑜撒开杨岸，心里的气却没地儿撒。

“去吧。”杨岸无所谓地同意。

然后程瑜发力，腾地一下谈了出去，边跑边咬牙憋着嗷嗷叫，本来心里有气，再嗷嗷叫可就丢面子了。

他很快“飞”完一圈，停在杨岸身边，身上都没出什么汗，秋天的晚风是凉爽的。

“心里舒坦了？”杨岸问。

“没有。”程瑜调整着呼吸，“我决定还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问。”

“啊？”杨岸没反应过来。

程瑜自顾自打气：“就这样决定了！”

*

“神啊，你咋看一眼瑜哥他们就走了呢？”

“诶诶，刚吃完饭，慢点儿跑！”

俞呈一路跑到教学楼才停，主要注意到有人望向他身边追着他跑的“神啊神”周云帆，觉得再跑丢脸，憋着一肚子气，一步步上楼。

“还是说，学神你想到了什么难题的解法？”周云帆异想天开，“跟解出难题比，瑜哥也要退让三分。”

“那也不至于。”俞呈冷冷地反怼，他只是见着程瑜跟杨岸亲密无间，心里就无端地冒火。

这行为非常幼稚，他不好意思跟周云帆说，“以后还是叫我大名吧，别叫学神了。”俞呈再次强调。

周云帆识趣地道歉：“一时说顺嘴了嘛，以后我尽量不犯。”

“还有饭钱就不用找给我了，今天谢谢你领我去食堂。”俞呈再次强调。

他这种划清界限的态度终于让好脾气的周云帆也没绷住，最后无可奈何地说：“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才是和“普通朋友”正常交流的情形吧，谁会没事扒人身上摇人胳膊啊。

之前程瑜就有这毛病，俞呈看着只能暗暗生气，安慰自己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他心里这么斤斤计较才不正常，可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他应该有资格计较了吧？

他没资格谁还有资格？

所以等程瑜回到教室，他看到的就是一只瘫倒在桌面的冷脸俞呈，如果可以，俞呈已经弹跳起来，把程瑜护怀里了，再瞪杨岸好几眼。

“聊什么了？”俞呈阴阳怪气地问，侧脸枕在胳膊上没有起身。

周云帆借口上厕所去了，这会儿前排的同学都还没回来。

“一点他家里的事情。”程瑜坐下，熟练地握过他下垂的胳膊，“怎么了又？晚饭没吃饱？”

俞呈白了他一眼，但没舍得撒手，只能坐起来腾出另一只手，把从学校超市买来的面包塞给程瑜。

程瑜笑得无奈：“我其实已经吃过了。”

但看俞呈还瞪着他，马上换了更正经的脸色：“你在生我的气，还是生杨岸的气啊？”

杨岸这会儿都没搭理他俩，安静地拿出练习册，自顾自当着后门门神。

“生你们俩的气。”俞呈却还要这样小气地说。

他本来性格就不好，也不用在程瑜面前伪装。

“吃醋了？”程瑜的疑问很灵性，问完他和俞呈都红了脸。

俞呈别开脸：“你以前跟别人走得近，我也不高兴。”

程瑜指腹摩挲着俞呈的腕骨：“就是说，你以前也这么喜欢我。”

“没，是我自己小气。”俞呈嘟囔，“见不得别人好。”

“别这么说，在我眼里你顶顶好。”程瑜哄他。

俞呈忍不住想，程瑜怎么能这么好呢，明明他在无理取闹啊，可一面唾弃自己，俞呈一面又对程瑜的态度很受用。

心软烂得像泡在糖水里的橘子，一碰就疼，一碰又软。

真讨厌这样矛盾的自己啊。

可程瑜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跟人家单独聊天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俞呈别别扭扭地说，“我只是想你拉我的手就好了，不要去拉别人的手。”

程瑜一惊，面上顿时委屈：“我没拉他手啊，就是拽胳膊。”

“胳膊也不许。”俞呈瞪圆了眼睛，硬气得很。

程瑜顿时软下了气势：“好好好，胳膊也不拽了。”

俞呈嘴角不禁上扬，忍了会儿也没忍住，要不是还在教室里，他得又一头扎程瑜怀里。

“谈恋爱很麻烦吧？”俞呈问，他受不住腕上的痒，挣扎了一下将程瑜手掌扣了。

“我倒觉得谈着挺开心的。”程瑜与他十指扣。

俞呈捕捉到了“开心”的关键词：“那我现在亲你，花会消失吗？”

“最好不要在这里亲。”程瑜无奈，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又只好抬了手，“可以亲手背。”

俞呈飞快地在程瑜手背啄了口，余光里教室前后门都陆陆续续进人，但他还胆大妄为地牵着程瑜手不放。

“可惜要接吻才可以解除诅咒。”俞呈不满足地抿抿嘴唇。

“什么接吻啊？”林新雨笑眯眯地于前排落座，“我好像听到了接吻，你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俞呈瞬间老实地扭头看窗户，程瑜好笑地解释：“就是在讨论大冒险里接吻三分钟以上这条内容，我们俩都很疑惑是怎么能坚持到三分钟的。”

这话纯属程瑜胡说八道，但又夹带了一丝他俩现实的疑问，毕竟他俩试过，每次都不能亲很久，贴一下就完事儿了。

“你们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林新雨顿时露出揶揄的神情，“甚至连正经的恋爱作品都没看过。”

“我们长假的时候看过你推荐的恋爱动画。”程瑜老老实实地说。

虽然他俩已经不老实地在谈恋爱了。

“那个啊……那是个搞笑番啊。”林新雨无语，“或者你们去看现在的电视剧，有专门的吻戏剪辑。”

“我懂事以后就不看国产电视剧了。”程瑜一本正经，“当然也没看过外国的电视剧。”

“这周末，找时间看！看最近最火的！”林新雨怒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上哪儿找的大冒险内容？”

“暑假那会儿，咱们不是一般人去唱歌嘛，班长在网上找的大冒险例子，我们一块把不合适的内容剔了出去啊。”程瑜说。

林新雨想了起来：“暑假那回去唱歌你也在啊？”

“我不光在，我还有你们合唱《甩葱歌》的录像呢。”程瑜微微一笑。

林新雨倒吸一口冷气，周云帆正好回来，她迭声喊：“帆，给咱瑜神磕一个，他手里有《甩葱歌》的录像！”

“哦，雨姐，那录像我就有。”周云帆懵懵地说，“你也要保存一份吗？”

“那录像里好像没有程瑜。”林新雨咬牙。

“因为我压根就没唱。”程瑜乐得滋牙。

林新雨泄了气：“那不用了，我不会收藏自己的黑历史。”

一群人嘻嘻哈哈，俞呈冷眼看着，心想：真好啊，暑假一块去唱歌还一块玩真心话大冒险。

俞呈刚下去的酸意又涌了上来，甚至愈演愈烈到促使他甩开了程瑜的手。

程瑜有些猝不及防，但俞呈已经收回手搁课桌上枕着了，几个人热烈的讨论顿时收了声——他真是个会扫兴的人。

预备铃声响起，打破了此时的僵局，周云帆又是个神经大条的：“学神，寒假你也跟我们一块去唱歌呗，十几号人呢，特热闹。”

“不用了，我不感兴趣。”俞呈都没敢侧过脸看程瑜的表情。

“行了行了，下课再聊吧。”程瑜匆匆结束了话题。

好在俞呈还记得他需要扮成程瑜喜欢的样子，强撑着一口气坐直身体，表面认真听讲，实际上已经灵魂出窍。

不爽不爽不爽，为什么程瑜会有那么多朋友呢？

有他一个还不够吗？

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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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漫无目的地轧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