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始也不管这个npc有没有受到心理创伤，拿着笔记本就回到了办公室。

那个笔记本，非常……可爱，本子的外皮居然是布料的，粉色的底面上绣着浅蓝色的黄蕊小雏菊，右侧钉着一颗木质纽扣，由一条绑绳缠绕着固定，如果这不是阿清送给他的，他真的会以为这是自己三岁侄女绘画本。

轻轻解开绑绳，一些一言难尽的字迹，跃然纸上。方始其实心中对阿清的身份一直有猜测，他觉得对方可能没接受过正常的帝国教育，但是没想到对方连字都不太会写。

那些字不能说是横平竖直，只能说是歪七扭八，间架结构一律没有，偏旁部首甚至跟正常的字一样大。不过好在，写的够大够清楚，即便是画出来的，也能够传达意思。

方始快速浏览了内容，将两个玩家和三条校规记在心里后，继续往下读。当看到那句“我望着月亮”时，不解其意。

只得在笔记中先询问阿清的情况，是否在寻找玩家过程中受伤。又写了在校医务室知道的一切，重点还提及了校徽图腾的古怪，失踪的学生，对成绩也就是那条校规的认可，以及学校打架成风，让阿清一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最后才询问了这句话的意思。合上笔记本，方始关上办公室的灯，这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了，校医是可以睡觉的，只是必须待在特定的地方才行。

方始想等十二点再行动，因为那时，学生和就在学校的老师一般都已经入睡，去旧教学楼更稳妥一些，尤其是调查那个上锁的阶梯教室。

学校的夜晚，月亮高悬，不知何时弥漫开来的红色，破坏了月光的皎洁，森然如地狱出现的前兆。圣约翰学院楼宇林立，树影交织，抬头望去，每一个窗户都紧紧关闭，在红色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紧紧盯着不听话的学生。

方始起身，悄悄推开了校医务室的大门，向四周望去，圣约翰学院没了阳光照耀的白色楼宇，盯得久了泛出诡异的幽蓝色，抬头看看血色的月亮，真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夜晚。

沿着楼宇在阳光下的阴影前行，方始很快就来到了旧教学楼。这里果然和阿清说的一样，不破败也没人看管，根本不像是学校说的废弃的地方。

但是，显然这里也跟方始想象中完全不同。因为这里……所有的灯，都亮着！

骤然间抬头看见如此多的灯亮着，就像长久行走在暴风雪中的旅人看见了点着篝火的房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无人区。

那种虚假的温暖一瞬间褪去和慢慢爬上脊背的寒意一起，激得人头脑更加清醒，也让方始更加谨慎。

远远的方始便听到来自这栋旧教学楼的声响，那种声音不大，但是一下子便能让你听得清，而且无论你走近或者离开，向左或者向右，那声音都徘徊在你的耳畔，没有远近的区分，也不符合人耳听声的法则，它更像是直接链接你脑子中负责处理声音的中枢，操控着你的细胞，不停地接收这种声音，不止不休。

他们在说:“知识……无穷的知识……无尽的知识……知识……”

方始皱了皱眉毛，这种方式是典型的精神攻击，他的精神力类型是主攻型，面对这种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只能速战速决，这个地方不能待太久。加快脚步，方始一边往那个被锁住的阶梯教室赶，一边观察这些灯火通明的教室，只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空旷的教室桌椅板凳都被清空了，贴在教室墙壁上的标语和规章制度，有的卷起边，有的耷拉下来半挂在墙上。

看了几间教室都是这样之后，方始便收回视线，暗暗思索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这么奇怪，耳边的声音一直在重复，各种嗓音交叠，男的女的，高音低音，哭声笑声……直到方始的手接触了阶梯教室的大门锁链。

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那种猛然间从声音的汪洋大海中跳出水面的安静，那种水流不再喧嚣叫嚷的安宁，让方始认识到，这个阶梯教室真的有问题。

方始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锁和锁链，没什么更加复杂的机关，正准备直接破开时，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快闪开！”

同时方始也感受到来自耳畔的风声，那是有人在攻击他带来的空气流动，来不及了！

方始只能本能双臂向外格挡，同时往旁边跃开，离得远了，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已经被一些“人”包围住了。

那些，或许还能被称为“人”的怪物，有着奇怪的脑袋和身体，在他们背对着方始的一面，只能看到一个完全透明的脑壳，脑壳里有貌似有齿轮似的东西在快速转动，其上涂抹了绿色的粘稠液体，而整个部件浸泡在透明但不相融的液体之中。

红色血肉与绿色粘液，柔软皮肉和坚硬齿轮，这样似人而非人的东西一定是人工改造的，在这样一所学校，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有五六个，发现攻击的目标已经远离，立马回过身来，这时方始才看清楚，他们的正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同，也无法区分是谁，他们的脸皮也已经被生生剥离，装上了一张硅胶制作的面具，那面具也并不贴合，还能从四周看到脸皮翻红，以及参差起伏的肉块，所有“人”的脑门上横亘着一只巨大的无机质眼睛，瞳孔非常小，而眼白特别多，那眼睛咕噜噜转动着，很快又锁定了逃跑的目标，朝方始这边扑来。

随着离那个阶梯教室越来越远，那些吟唱着“知识”的声音也越来越响，那些“人”步步紧逼，赤手空拳却好像永远不会累。

方始的精神力接连释放，火刃尽管会在那些“人”的体表划出焦黑痕迹，可却不能形成大的伤害，他们貌似没有血液，即便受伤也只是渗出一些黑色的浓稠液体。

正当方始准备用更加暴力的手段，送这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上西天的时候，之前出声提醒他闪开的人又出声道:“攻击眼睛！”

看来对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些鬼东西的，这么了解，难道是玩家？

当连发的火刃裹挟着炙热的空气袭向那几只瞪大的眼睛时，方始看到那些怪物明显的躲避行为，该有的发现来不及躲避，就举起双手覆盖住眼睛，依靠着这个弱点，方始倒是也很快就将这几个怪物破坏殆尽。

当他准备转身寻找那个声音时，却一直没有发现人影，方始皱眉，大声问道:“你是谁？”

等了许久也没人回答，方始又问了一遍，等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助人却不露脸。

方始心中想算了，下次有机会再找他道谢吧。

再次走近那间阶梯教室，干净利落地将锁链熔断后，方始推门而入。

阶梯教室里没有灯光，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方始只能点起火球前进，环视一周，这个入口是阶梯教室的最后方，随着阶梯一级一级地向下走去，除了一排排的空座椅，方始没发现任何异常。

终于他走到了阶梯教室的讲台附近，这里或许不仅仅是间教室，更像是一个剧院或者舞台，面前的舞台比一个孩童还要高，方始一点点往上照亮，陡然间发现了一个人！

方始后撤一步，打出一个火球，火球在控制下靠近了人影，先是看到脚，再是腿，躯干，脸，最后则是胳膊和手。

光亮照到的地方，方始才发现那不是人，也不止一个人，而是一排排的人甬。巨大的剧场舞台上，密密麻麻站立着紧紧前后相贴的人甬，那些人甬身体貌似是用白色石膏制作而成的，火球的光亮照耀下，白色石膏开裂十分明显，而石膏人甬的姿势也更加古怪，他们的下半身像人一样正常站立，而两条胳膊以一种十分扭曲向后翻折的姿态，尽力伸向天空，像是要去迎接什么东西的降临，亦或者是一种奇怪的祷告仪式。

方始绕到剧场舞台的后方，发现任然如此，粗略地算了一下，这里大约有七八十个石膏人甬，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学校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再联系这学校奇怪的校徽和氛围，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正在用学生做牺牲品。

这些石膏人像的面庞都十分痛苦扭曲，但身体却像是十分期待自己迎接的事物降临，生生在每一个人甬身上制造出了强烈的割裂感。

方始用手轻轻触摸了其中一尊人甬，那块石膏本就快要剥落，方始轻轻一揭，石膏便“哒”地一声，落在了舞台的地面上，方始定睛向人甬中看去，内部貌似是一些透明胶质，没有骨骼，内部好像有红色的像水母触手一般的神经突触，分散在全身各处，仅仅掉落的这一小块儿，就能看到许多像血线一样的东西，浮在表面，看上去有些恶心，而且靠近火源后这些血线会收缩蠕动，看上去还有条件反射，并非死物。

凑近那些血丝后，方始还闻到了非常甜腻的味道，让他在靠近这些人甬的血线之时便想起了艾莉，那一身无法忽视的非常甜腻的香水味。它们之间只有浓度上的差异，那种甜腻中透露着血腥气的味道，方始不会闻错。

难道校医院与这些人甬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