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烟囱又冒出了炊烟,锅碗瓢盆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出去干活的人们骑着车踏上了回家的路,花棚里的人们也三五成群,聊着一整天都没有聊完的村头八卦,走在条条田间小路上,风吹起了帽檐后面的丝带,飘扬着,在夕阳下。
再一晃神,就到了晚上。
江止闲牵着小江寻到村中的垃圾房扔垃圾,路过村活动室时看见三伯母和村里的人在一起跳舞,甩着红色的围巾笑的正欢。
坝塘下成片的花棚亮起小小的灯光,老人们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唠着家常,小孩子们在旁边的宽地上玩着玻璃弹珠和皮筋,欢笑声,弹珠声,拍手声响成一片,挺热闹的。
小亭子和活动室在一条长坡的坡头。
“江小浔,你今天晚上出来玩吗?”
一个白衣服的小男孩看到江止闲他们,跑过来问道。
小孩很可爱,肉嘟嘟的,看上去四五岁左右,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手里握着一大把弹珠,看清小江远浔身边的江止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头。
“可是我今天没有带弹珠,我还要和小江表哥去扔垃圾。”
江远浔看看小男孩又抬头看看江止闲,眼里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把我的给你玩儿。”
小男孩看着江远浔认真道。
能把弹珠让出来给他玩,看来是很要好的玩伴。
这不由得让江止闲想起小时候被自己追的满村跑的那个小男孩,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现在连名字样貌也记不清了。
江止闲蹲下来摸摸江远浔的头,“去玩吧,我知道在哪儿扔。”
江远浔还是有些犹豫,伸出小手指,看着江止闲点点头
“那我去玩一会儿,一下下就好,我再来找小江表哥。”
“好。”
江远浔开心的和男孩玩弹珠去了,江止闲提着垃圾接着往下走。
天已经黑下来了,村上的路灯亮的正好,照得见前头的路。天上的月亮亮堂堂的,洒下的月光和路灯交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突突突……”
轰响的拖拉机从坝边开过,穿过树的影子,停在了坡底的塑料大棚外,几个人跳下车。
“还有几包,麻烦你们挨我抬进克下。”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地方口音浓重,但音色好听。
“客气了嘛,几包么,一哈子呢事情”
淳朴的声音附和着。
……
“哈哈哈~”
几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惹得人群哄笑。
爽朗的笑声吸引了江止闲的注意,那里好像是三伯伯家的花棚。
他慢慢走近,正好被来换第二批的梁严清瞧见。
车上似乎是花肥。
江止闲提着垃圾站在树影下,眯着有点看不清的眼睛探头,刚刚坐过小三轮的他头发被吹得微乱。
他们好像在背花肥。
“你怎么站在那边,过来帮我抬一下呗。”
梁严清看着站在路对面的人,以为他是来棚里找家长的,想着让他帮个忙,早点下班。
“我吗?”江止闲瞧着对面的人,又往左右看了看。
“你瞧瞧这里还有别人?”
“哦,好吧。”
江止闲放下手中的垃圾袋,走过去搭把手。
挺沉的,袋子还滑。
“捏住袋子的角,用点儿力。”
江止闲帮着男人把花肥抬到了小推车上,男人拍拍手上的灰
“谢了,你是谁家的小孩?力气挺大的嘛”
江止闲愣在原地,小孩?
“小闲?”
正要说话时,三伯伯揉着手臂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眼前的人面色一滞,立马笑道
“原来你就是小闲,总听江叔说起你。”
三伯伯已经走到跟前,“小闲,你怎么在这儿?”
从家里到花棚的路还是远的,路也不太好走,江运升眼里还是有些心疼。
“小江表哥!你走过了,扔垃圾在前面那里。”
江远浔忽然从背后冒出来,把江止闲吓了一跳。
“爸爸!”
“小浔,你怎么也在这儿?”三伯伯抱起小江寻。
“我和小江表哥一起来的,妈妈去跳舞了。”
小江寻手里握着一颗玻璃珠
“爸爸你看,小林哥哥送给我的。”
梁严清推着剩下的花肥从他们身旁走过,喊着刚刚出来的几人进了板房。
“三伯母骑车载我们来的,在家里闲不住,就出来转转。”江止闲解释道。
“是我疏忽了,应该带你到处走走。这半年来村里变化有些大,可能和你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江运升面上带着愧疚。
“没事的,三伯伯你也是有事要做,我多跑几趟就认得了。”
“你三伯母跳舞得到十点半,这几天活不忙,大家都放松了一些。一会儿搬完这些,我带你去走走。”
江运升抱着江远浔,梁严清又带着那几个人出来了。
江运升知道江止闲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与一行人道别后就让他们走了,只剩下梁严清。
“小闲,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小梁,经常在村子里帮我们看花,人挺好的,和你岁数差不多,年轻人在一起应该有很多话题聊,你们两可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以后他也会常来。”
江运升向江止闲介绍道。
“你好,我是梁严清。”梁严清伸出手并朝他点点头。
“你好,江止闲。”
江止闲握上他的手,在公司待过一小段时间,身上还带着一些工作时的影子,整个人变得严肃疏离起来,江运升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梁严清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慢慢放开了他的手。
“我刚见你提了一个袋子,是要去扔垃圾吗?我带你去吧。”
梁严清转移了话题。
“不了,谢谢。”不出意外的遭到了拒绝。
梁严清帮他提起了袋子“客气啥,你也帮了我,礼尚往来一下。”
三伯伯也点点头
“去吧,村子里的路小梁都熟。”
江止闲最终还是和他一起去了。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静悄悄的。
“这几年村里变化挺大的,今年评选文明县城,原先的垃圾处理房影响了村容,被拆掉重建了一个。”
梁严清挑起话头。
“嗯。”
江止闲回答了他一个字。
“要熟悉村子的话我带你去,这里的路,我常走。”梁严清又道。
“又要拒绝,我都猜到了。”江止闲刚想说话,就被梁严清打断了,不过他猜的没错,自己确实是想拒绝。
江止闲有点摸不着头脑,前面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很熟悉的欠揍感。
碍于刚见面不能“动手”,江止闲只能自己摇摇头压下这股小冲动。
梁严清提着垃圾袋走在前面,忽然吹起了口哨,曲子很欢快,梁严清吹的也很好,江止闲听的认真。
夏夜的晚风清凉,浅浅的月光照着他们经过的路,偶尔来一阵大一点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江止闲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
“到了,以后丢垃圾就在那边。”
梁严清给他指了指方向,提着垃圾走了过去。
“好的,谢谢你。”江止闲记下位置,出声道。
“吹了老半天,口水都干了。”梁严清扔完垃圾小声道。
虽然是小声,但江止闲全都听到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忽的想起出门时三伯母塞给自己的一小包葡萄,自己刚好揣着,便拿出来递给了梁严清。
江止闲微微低着头,把小袋子装着的葡萄递到梁严清面前,“给你,解解渴。”
梁严清笑着接过去“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止闲点点头,梁严清挑了几个大点的葡萄又递回给他。
江止闲推回给他“你全拿着吧,放口袋里不
方便。”
梁严清收起袋子,把几个大葡萄递给江止闲“你也吃几个,不然我不好意思收。”
“我刚扔了垃圾,手不干净”
“……”
两人回到花棚的时候三伯母正好找了过来,抱着睡着的江寻和三伯伯在路边聊天。
“小闲,小梁也在啊,今晚回家歇息吗?”
“今晚还有一批花没看,我还是和江叔在这儿守门。”梁严清笑道,语气很是熟稔。
“那赶明儿来家里玩,恰好小闲也在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行,好久没吃上江婶做的饭了。”
或许是夜晚太过静谧,江运升发现江止闲似乎比方才放松了一些,不由感叹:年轻人还是得由年轻人来开导。
年轻人江止闲和三伯母回了家,另一个年轻人梁严清继续与花作伴去了。
小村子夜里虫鸣不止,板房的灯光彻夜未熄,梁严清坐在门边搭了个简易的桌子,拿着笔在灰色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江止闲靠在床边,翻阅着手里的诗集,开着窗子吹凉风,一只一只的被灯光吸引来小虫子撞着玻璃和纱窗网,“咚咚咚”的响个不停。
江止闲回家的第一天很快便落了幕,太阳落下又升起,天一亮,村里面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鸡鸣声。
江止闲关了刚响起的闹钟,捂着耳朵继续睡,今天不用工作,只想给自己放松一下。
梁严清终于忙活完了,和江运升走在回家的路上,整个人还有点飘。
江止闲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沙发上还躺了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人,用报纸盖着头,合身的蓝色牛仔裤显得腿修长,即使他是躺着,也看得出是个帅气的大高个儿。
“他昨天晚上为一批花熬了个大夜,太累了,在这睡一会儿”
三伯伯见江止闲一直看着沙发上的梁严清,出声解释道。
“怎么不让他去房间里睡?”江止闲记得家里还有空屋,在这里可能会很吵,睡不着。
“还没收拾出来,你三伯母正忙着呢。”
梁严清这一觉就睡到了十二点多,三伯伯昨晚睡了半宿,醒的比他早很多。
饭菜飘香,江止闲进厨房想帮帮三伯母,三伯母没让他帮,把他赶出了厨房,三伯伯在院子里抱着烟筒吸烟,江远浔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抬着手机看动画片。
太阳慢慢照进了院里的台阶,拴在大门旁的小黄躺在三伯伯手边,懒懒散散的吸收着初晨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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