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的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皮肤上的刺痒,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陌生的躁动。
许眠低着头,假装专注地研究物理题,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黏在斜前方那个背影上。江屿的耳廓,那点不正常的红晕,似乎慢慢消退了,又或者只是他的错觉。但他攥在手心里那支小小的、深蓝色的药膏管,却真实地散发着存在感,像一块烙铁,烫得他掌心微微出汗。
这家伙……算准了他会偷吃?还是只是习惯性地……未雨绸缪?
无论是哪种,都让许眠心里乱糟糟的。这种被看穿、被拿捏的感觉,比直接打一架还要让他憋闷。
自习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如同特赦令。
许眠几乎是立刻弹起来,想第一时间冲出教室,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充满江屿气息的空间。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冷静一下被草莓布丁和抗过敏药膏搅和得一团乱的脑子。
然而,刚站起身,手臂和脖颈处那熟悉的、令人烦躁的刺痒感又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猛烈了一些。小红点似乎有连成片的趋势,在皮肤下隐隐发烫。
“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又想伸手去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发烫的皮肤,带来一阵清晰的战栗。
许眠浑身一僵,扭头就对上了江屿沉静的目光。
“别挠。”江屿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越挠越严重。”
他的手指只是虚虚地圈着他的手腕,并没有用力,但那圈微凉的触感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许眠动弹不得。周围还没离开的同学投来好奇又暧昧的视线,窃窃私语声隐约可闻。
许眠的脸“轰”一下又烧了起来,这次是纯粹气的,还夹杂着一点难以言喻的羞窘。
“要你管!”他试图甩开江屿的手,语气硬邦邦的,却因为心虚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江屿没松手,目光在他泛起更多红点的脖颈上扫过,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去医务室。”
不是商量,是陈述。
“不去!一点小过敏,死不了!”许眠梗着脖子反抗。去医务室?跟江屿一起?在全校目光的聚焦下?他宁愿痒死!
“由不得你。”江屿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扣着他手腕的力道稍稍收紧了些,带着他不由分说地就往教室外走。
“喂!江屿!你放开我!”许眠压低声音挣扎,碍于周围太多看热闹的眼睛,不敢动作太大,只能被他半拖半拽地弄出了教室。
走廊上的人也不少。看到他们这“拉拉扯扯”的一幕,各种目光更是像聚光灯一样打过来。
“看!江屿和许眠!”
“怎么了这是?许眠脸好红啊……”
“是吵架了吗?江屿好像很生气?”
“不对吧,你看江屿那手,拉着许眠呢……”
许眠感觉自己像个被游街示众的犯人,每一道目光都让他如芒在背。他恨不得把脸埋进地砖缝里,心里把江屿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
这个**独裁的暴君!
江屿却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径直拉着他穿过走廊,走下楼梯,目标明确地朝着位于教学楼一角的医务室走去。
他的步伐很快,许眠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皮肤相贴,那点微凉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一路窜到心脏,搅得他心律彻底失常。
直到被拽进医务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些探究的视线,许眠才猛地甩开江屿的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到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江屿你什么意思?!”
医务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校医大概暂时不在,里面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江屿没理会他的质问,目光在他手臂和脖子上那片明显的红疹上停留片刻,转身走到药柜前,熟门熟路地找出了一瓶炉甘石洗剂和几根棉签。
他拿着东西走回来,站在许眠面前,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衣服拉下来点。”
许眠警惕地后退一步,抱住自己:“干嘛?!”
“上药。”江屿言简意赅,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还是你想等校医回来,让她帮你?”
许眠:“……”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瞬间打了个寒颤。让校医上药,估计不用等到明天,新的流言版本就能传遍全校——“江屿许眠医务室激情……哦不,是许眠过敏,江屿贴心陪同上药”。
两害相权……
他咬咬牙,恶狠狠地瞪了江屿一眼,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把校服外套拉链往下拉了一点,露出脖颈和一小片锁骨,又把袖子撸到手肘以上。
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那些红疹显得更加清晰刺目。
江屿拧开药瓶,用棉签蘸了些粉红色的液体,上前一步。
密闭的空间,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距离被拉近,江屿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皂角清香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比在教室里、在小树林里,都要更具压迫感。
许眠浑身僵硬,梗着脖子,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白色的墙壁,不敢看江屿。
冰凉的棉签触碰到他脖颈发痒的皮肤。
许眠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别动。”江屿低声说,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按住了他另一侧的肩膀。
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沉稳的、不容抗拒的力量。
许眠瞬间不敢动了。
棉签带着凉意,在他脖颈的红疹处轻轻涂抹、打圈。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点笨拙,但极其认真、仔细。冰凉的药液覆盖住刺痒的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缓。
许眠紧绷的身体,在这种奇异的、被强制安抚的状态下,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能感觉到江屿的呼吸,轻轻拂过他耳侧的碎发。能看清江屿低垂着眼睫时,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一小片阴影。能闻到他身上除了皂角香外,似乎还有一点……刚才那草莓布丁的甜腻气息?
这个念头让他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江屿涂抹完脖颈,又示意他抬起手臂,开始处理手臂上的红疹。
许眠像个听话的木偶,任由他摆布。视线却不由自主地,从白色的墙壁,慢慢移到了近在咫尺的江屿脸上。
他好像……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认真地看过江屿。
皮肤很白,鼻梁很高,嘴唇的颜色很淡,抿成一条略显冷硬的直线。但此刻,因为他低着头的动作,额前柔软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一点眉眼,削弱了几分平时的冷冽,反而透出一种……专注的温柔?
许眠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温柔?江屿?对他?
怎么可能……
可是,如果他真的讨厌自己,为什么又要管他过不过敏?为什么还要带他来医务室,亲自给他上药?
仅仅是因为……那封“情书”里说的,“看你皱眉,就想把全世界所有的草莓布丁都堆到你面前”?
那只是他为了报复瞎编的……不对,那是江屿自己写的!
许眠的脑子又变成了一团浆糊。
“好了。”
江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他收回棉签,拧好药瓶盖子,动作利落。
许眠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和手臂上被均匀涂抹开的粉白色药液,刺痒感确实缓解了大半。
江屿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洗了手,转过身,看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许眠。
他的目光在他涂了药、显得有点滑稽的脖子和手臂上扫过,最后落回他脸上,那双浅色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无奈的情绪。
“明知道过敏,”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哑了一点,“还吃?”
许眠张了张嘴,想反驳“还不是你给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没什么杀伤力的嘟囔:“就……尝一点点。”
江屿看着他,没说话。
医务室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干净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种令人心悸的、无所适从的氛围又回来了。
许眠感觉刚刚被药液安抚下去的体温,又有回升的趋势。他不敢再看江屿,慌乱地低下头,想去拉上校服拉链。
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拉链卡顿了一下。
一只手伸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微凉的温度再次传来。
许眠猛地一颤,抬起头。
江屿握着他的手,帮他把拉链轻轻拉了上去,一直拉到锁骨下方。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许眠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俯身,目光平视着许眠闪烁不定的眼睛。
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倒影。
“许眠。”
江屿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磨砂般的质感,刮过许眠的耳膜。
“下次,”他看着许眠瞬间屏住呼吸的模样,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又或许没有,“想吃布丁,告诉我。”
“我给你买芒果的。”
今天争取5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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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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