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戚鸿原本还想去警局,看具体的笔录。但现在看仇景这么害怕,他又后怕又心疼。
反正王律师都出来了,具体事宜王律师一定会告诉爸爸,自己去不去看都是一样的。但小景现在就在车里,如果自己不去安慰他,他不知道还要害怕多久呢。
叶戚鸿和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扭曲的王律师打招呼道别,坐到车上。
仇景实在是没想到会是叶戚鸿来的。
之前遇到这种事,他都是打电话给叶叔叔,每次都是叶叔叔带着王律师来。如果叶叔叔没空,就是沈叔。
今天怎么是崽崽啊?
他不是和朋友去吃饭了吗?
虽然现在他没有吃饭,而是来接自己,让仇景有一点开心,但同样,也让他心下惴惴。
——把《走进omega成长的每一步》课件翻烂,仇景也没见到“被撞见打架”怎么办的处理办法。
可能编写教材的人都认为omega不会打架。
而仇景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叶戚鸿和别人打架,更没想到学校里那些omega打架的场景。
现在怎么办才好?
曲奇都已经碎了,自己不会再因为这件事露馅吧?
仇景很紧张,忍不住一直看车窗外和王律师说话的叶戚鸿。
好在叶戚鸿一时半会儿还没往那方面想,只担心自己是不是害怕,是不是受欺负了。
仇景稍稍松口气,忙不迭按照叶戚鸿给的台阶下。
但显然,他步子迈大了。
叶戚鸿打开车门,坐到他身边,柔声哄:“别害怕,以后去哪儿我都保护你。”
他声音本就清亮,现在刻意放柔,像春天的鸟站在枝头,细声细气唱歌。
仇景只觉得这个声音直直钻到耳朵里。鸟儿柔软的羽毛挠着耳廓,有些痒。
小孩子有些愣神。
叶戚鸿以为他还在后怕,在心里叹气。又问:“手上是不是受伤了?还疼不疼?”
仇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手里还拿着纸盒,他松开纸盒,把手放到膝盖上。
这么一来叶戚鸿看得更仔细了。
手背有很明显的剐蹭痕迹,泛着血丝,而指节也红肿一片。
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又乖乖听话的叶戚鸿并不知道——不仅剐蹭会造成这样的伤口,还有一种更常见的可能——打人也会。
叶戚鸿只是提着心,心疼说:“一定很疼。我们先去医院包扎一下。”
仇景:“去医院?”
叶戚鸿以为仇景还在害怕,不想去其他地方,耐心哄:“伤这么严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伤这么严重?什么伤?
仇景看向自己的手。
视力5.0的他看好几个来回,才发现手背上有一道红痕——可能是刚刚打架时被其他人衣服上的链条蹭到的。
这个伤吗?
仇景陷入沉默。
叶戚鸿告诉司机:“先不回家,掉头去医院。”
又接着来看仇景,发现仇景在看自己手背上的伤,在心里叹气,忍不住抱怨:“怎么这么坏,欺负我们小景。”
我们小景。
仇景去看叶戚鸿。
叶戚鸿蹙着眉,满脸心疼。
“他看我不爽很久了。”
仇景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叶戚鸿有些不解。看小景不爽很久了?
叶戚鸿瞪大眼:“你认识他?他们是刻意来堵你的?”
仇景点头。
叶戚鸿本就紧着的心现在更是提起来:“很久了?”
仇景垂眸思考。
从高一入学,先考试第一,又把校霸打一顿成为新的校霸,就有一群人跃跃欲试想超过自己,成为新的校园传奇。那个叫……不知道叫什么,每次发型都跟被炮轰过一样、今天还推翻自己自行车,导致自己的巧克力曲奇碎掉的傻逼,好像也是其中之一。
他开口:“从高一开始。”
“是你们学校的人?”
这个问题问出口时叶戚鸿就有了答案。一定是学校里的学生,如果是学校外面的,学校会出面解决,而只有同样是学校内部、非富即贵的学生,才会从高一开始就对小景不爽,现在还在周五晚上堵小景,欺负小景。
仇景说:“对。”
高一开始学校就有人看仇景不爽,还是这种真的会把不爽付诸行动的坏孩子。可小景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了,自己才知道还有这件事。
那在自己不知道的这两年,小景受过多少次这种欺负?
叶戚鸿只觉得心都颤了,一股血直直冲向大脑,让他发昏。他又问:“他经常来找你?”
好像是吧?一学期能看到他好几次,每次的发型都出乎意料的丑。
仇景点头,他看向叶戚鸿,心里顺了很久、练习了两三次的话才说出口。刻意装得可怜巴巴的:“今天是因为,他知道我分化了……”
知道我分化了,分化成omega,更好欺负,所以才来堵我的。
一句话没说完。
因为听到这里的叶戚鸿已经大脑充血,气得脸都红了。
小景在家里得不到爸爸的重视喜欢,在学校又有坏学生看他不爽经常欺负他,现在认知障碍,虽然确实分化成alpha,但他自己觉得自己是omega。可偏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alpha,爸爸因此并没有重视他、像他想的那样对他好。学校里的坏孩子还因为他分化成alpha,觉得他会比没分化前更厉害,对他的不满更加严重。
可小景不知道这些啊,小景只以为自己是omega,明明成绩差得一塌糊涂,三角函数的定义都不会,还那么认真的学习《走进omega成长的每一步》想当合格的omega。自认为是omega的小景被这么多坏孩子堵住欺负,一定很害怕。
叶戚鸿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好好的,上学遇到的也都是好人,对他好,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现在一想想小景在遭遇的伤害,脸气红了不说,眼眶也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仇景的话没说完,看着身边红通通、像愤怒的小鸟一样的叶戚鸿,结结巴巴:“崽,崽崽,怎么了?”
叶戚鸿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屈起指节按住下眼眶,对仇景笑笑:“没事。”
又不知道第几次保证:“我会保护你的。”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仇景看着眼睛亮晶晶认真看着自己的叶戚鸿,沉默两秒,说:“我也会保护你的。”
多好的小孩啊!
叶戚鸿更心疼了,他把眼泪眨下去,不让仇景看出自己的失态。试图转移话题冲淡现在沉重的气氛:“是不是快到医院了?你会挂号吗?我还没自己一个人来过医院呢。”
他说着,往外看一眼。再往前穿过红绿灯,就是医院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背过身没朝着仇景的缘故,身后仇景的声音过分沉闷:“会。”
自己都不会挂号,小景会。
他是不是经常生病、受伤,再自己一个人来医院?就像那天下午,分化前期烧成那样,都是一个人。
叶戚鸿不敢细想,越想越心疼。红绿灯都不看了,马上转过头来看仇景。
车里灯光明亮,仇景正襟危坐,却微微偏头在看自己,眼里情绪莫名。
叶戚鸿勾出一个笑:“小景真棒!那只能麻烦小景带着我了。”
视线里,仇景的耳根不知何时染上红色。
是害羞吗?
小景这么单纯,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
叶戚鸿在心里再次重复这句话,下定的决心冲淡一丝怒气,只剩下对仇景的心疼。
车停在医院门前,叶戚鸿打开车门,自觉跟在仇景身边:“我们现在去挂号包扎。”
他询问,“是挂急诊吗?”
仇景扫一眼自己根本看不出伤口的手背,觉得如果自己挂急诊,急诊科医生应该会很急。
他摇头:“普通外科就好。”
叶戚鸿跟着仇景,走到医院大楼,在自动挂号机前挂号,再拿着号单去普通外科。
现在已经很晚了,外科也没什么患者,值班医生坐在诊室,看到有人走过来,问:“怎么了吗?”
叶戚鸿站在仇景身边,率先回答:“他受伤了,需要包扎。”
医生十分专业:“伤到哪儿了?”
这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伤口,那伤口应该在衣服遮住的地方,希望伤口不是很严重,不然被衣物覆盖的伤口处理起来会有些麻烦。
“这。”
叶戚鸿着急指着仇景的手。
医生看过去。
这个漂亮的omega指的是少年手的位置。
可他的手很好啊,根本没事。会不会是omega指错了?伤到的是手摆放位置的大腿?
医生:“裤子撩起来看一下。”
叶戚鸿茫然:“为什么撩裤子啊?”
医生:“不是大腿受伤了吗?”
“不是啊!”
叶戚鸿着急,又指指仇景的手,像急着啄米的小鸟,“这里,手。”
医生拧着眉看过来。
仇景不喜欢肢体接触,叶戚鸿没办法抬起他的手给医生看,只能疯狂给仇景做手势。仇景没办法,只能抬起手,给医生仔细看自己的手。
叶戚鸿还在旁边讲解,细白的手指隔空在仇景手背上指指点点:“你看,这里划破了,手指这里,都红了,是不是破皮了?”
医生沉默良久,想到那个已经被用烂的梗——实在是太严重了,你晚来一会儿,就痊愈了。
不过这个omega看起来是真的很着急,很担心他的小男朋友。
医生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认同:“真的很严重,我给你开药。”
叶戚鸿:“不能现在就包扎吗?”
医生耐心和他解释流程:“那也要先开药,你去缴费拿药,才能包扎。”
叶戚鸿明白过来,连连点头:“那您快开药吧。”
医生敲两下电脑,递给叶戚鸿一张单子:“去拿药吧。”
叶戚鸿接过来一看。
创口贴X1。
=
车停在小区门口,叶戚鸿跟手上堆满创口贴的仇景回家。
等电梯时,随口问:“今天出去是买这个去了吗?”
他指指仇景手里的盒子。
仇景把盒子提起来一点,看一眼,点头。
叶戚鸿没好奇到底是什么,但仇景就说了:“是曲奇。”
他好像有些紧张的样子,把盒子打开,给叶戚鸿看里面已经碎掉的曲奇:“碎了。你要尝尝吗?”
叶戚鸿晚上吃饱了,现在不想吃。
但这是小景晚上出去买的,问自己时这么紧张,会不会是再向自己示好?又担心自己嫌弃曲奇已经碎了?那自己不能让小景失望。
叶戚鸿弯起眼睛,挑了一小块:“那我尝尝,谢谢小景。”
电梯打开,叶戚鸿走进去,在按电梯前把曲奇塞到嘴里。
于是按楼层的手就停顿一秒。
叶戚鸿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曲奇。
一点不酥,很硬,明明都是碎开的,但曲奇是曲奇,碎渣是碎渣,板砖配沙砾一样的口感。巧克力的味道扑面而来,浓得呛人。
叶戚鸿飞快把这块曲奇嚼碎咽下去,还因为渣渣过于粗糙拉嗓子,不小心呛到了。
他侧身咳嗽。
仇景看过来,紧张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
叶戚鸿朝他摆手,把最后一点渣渣也咽下去,这才看向仇景,“你喜欢这家的曲奇吗?”
仇景沉默两秒:“不是,第一次买。”
他又补充,“他们说omega都喜欢。”
叶戚鸿诚恳建议:“可以把这家店拉黑了。”
又拧眉,试图纠正仇景这种把alpha和omega分开讨论的行为,“好吃的东西不管是omega还是alpha,都会喜欢,但这种不好吃的,大家都很难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仇景僵住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说到alpha和omega,让他想到自己分化的事了?叶戚鸿突然紧张,后悔自己说话太直白。
电梯到了,仇景拿着那个装曲奇的盒子,率先走出电梯,声音闷闷的,绿茶味苦了吧唧:“对,他骗人,omega明明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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